“多谢殿下。”清羽拱手答谢,神色舒展了开来。
羽阁不是救不出那一个人,只是本就是江湖势力,出手自是不如对方方便,且若是打草惊蛇,恐害了旁的那些无辜之人。
待朝廷出手,也能让那些无辜之人,都有个去处。
太子殿下自竹苑出来的时候,沈存早早便等在了外面。
“殿下,章统领那边,恐怕并未将人送走。”
“今日陈王世子寻臣,道是瞧见了熟人。”
沈存神色有些凝重,那人,分明是在他们派去的人眼皮子底下送走的,章山本不该有那个胆量,敢欺骗太子殿下才是。
“章山曾与虞家有旧。”太子殿下瞧了眼街角的石块,眸色平静。
禁军如今虽为他所用,却也只是表面罢了。
有些人,恐怕已经从骨子里恨惨了皇室。
“您是说,章山是那位的人?”沈存极快反应过来,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般,便说的通了。
“可需臣去警告一番?”
“不必。”太子殿下并未应许,既然对方敢露面,就说明有不得不出面的事情,总有一日,也得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现下,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
“是,臣明白。”
三日期限到的时候,那日起了风。
“沉璧公主,这人,是你们沉国之人派来的,我严国虽有失察之责,但是这馆驿被烧,也算是无妄之灾。”齐岁亲自带人压了刺客上殿,将手上的证词都递了过去。
“这是贵国国都,是非曲直,自然是由各位一言蔽之,人是我国大皇子派来的,可是贵国究竟是失察,还是有人刻意纵容,却未可知。”
开口的青年宽袖束冠,看似半分不让,却是开口将刺客是沉国之人认了下来,阻了身后其余使臣的口。
既然此事,是公主所愿,他自尽心尽力。
“我沉国公主,也是金枝玉叶,沉国本是想与严国,永结秦晋之好,怎奈造化弄人。”
“可是这人,确实并非严国何人指使,你们自己国内的内斗,何必扯上我严国。”有沉不住气的武将当场反驳了回去,神情气愤。
难道他们想嫁公主,严国就必须高高兴兴娶了不成。
还真是当严国将士的刀枪都变得钝了。
双方在金殿上僵持不下,过了许久,才有人踏入殿内,打破了这寂静。
“所以派人骚扰我严国边界,也是沉国的诚意不成?”沈存大步而来,单膝跪了下去。
“臣沈存,叩见陛下。”
“起,沈爱卿所言为何?”上首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缓缓睁眼,开口说了今日早朝上唯一的一句话。
“回陛下,边界急报,有小撮沉国将士,骚扰我严国边界安稳。”
沈存一字一句答的铿锵有力,他昨日递出的消息都未到,今日军中的急报便来了,看来那位沉国大皇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沉璧公主,不知作何解释?”
“本宫无从辩驳,因为本宫自己,也差点死在严国。”沉璧转身看着他,低垂了眉眼。
“但是本宫能保证,沉国绝无征战之意。”
“刺客吐露的背后主使,是沉国大皇子。”齐岁躬身朝着上首之人禀了句,沉国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使臣团彻底安静了下来。
“此事,若不能给朕一个妥善的交代,朕恐怕不能放公主安然离开严国。”老皇帝不怒自威,神色冰冷。
“严国陛下当知,大皇兄先前原有争位之心,幸的新帝宽厚,才留了命在,此次行此与边界之事,恐都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沉璧视线扫过左侧首位一直未曾开口的人,语气诚恳。
“太子殿下,皇兄送你的那份礼,也该面世了吧。”
“太子?”老皇帝将视线转到了太子身上,语气里带了询问。
自早朝便一直安静站着的男人点头,齐岁便上前将真相一桩桩一件件念了出来。
虽不足十封的密信,却记录了程家与沉国的所有往来,有扶云城一事,也有馆驿行刺一事。
“程中丞,你可有话要说?”齐岁质问的时候,满朝寂静。
“微臣,概不知情。”那位跪下去的时候,神色平静。那书信,皆非出自他手。
“那程家二公子豢养大量死士,贩卖幼童少年一事,中丞也是不知情吗?
一个儿子私通他国,一个儿子行事令人发指,中丞大人教子,果真有方。”
褚丞相站出来的时候,义正言辞,看向那位中丞大人的视线充满失望。
若不是太子殿下亲自告知与他,他也不相信,这国都,还有那般藏污纳垢的地方。
“微臣,概不知情。”
第42章 牢狱
“程卿, 能这句概不知情,如何服众?”老皇帝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叹息,眼神却依旧凌厉。
世人皆知, 御史中丞程大人行事温和,与人为善, 可是程家先后出了这么多的案子,这句概不知情, 谁人能信?
“陛下, 是臣教子无方, 未能约束好家族子弟。”跪在地上的男人没有一句反驳,低头将罪责都担了下来。
他与东宫一系博弈多年,深知此次已经是辩无可辩,但是让他担下罪名,需得证据。
他程度,年幼便是天子伴读,又在御史台多年,若是无确凿证据, 将他下了狱,百姓总会多有猜测。
“朕累了,此事,太子全权处理。”老皇帝费力的咳了几声, 一旁的内侍不着痕迹的收起了帝王用过后染了血的帕子,扶着帝王起身离开。
“退朝。”内侍的声音尖细,自上首, 有宫人捧了把剑下来,恭敬的送到了太子面前。
“陛下有旨,此剑乃先皇当年征战所配,今赐太子,需的秉公执法,断事清明。”
“自当如是。”太子接了剑,转身到了沉国使团面前,颔首诺了句。
“严国会派人护卫馆驿,同时送去书信,请沉国派人来接诸位。”
“这,”使臣皆是面面相觑,这与扣下他们做人质有何不同?
“有劳太子殿下。”那青年男子上前拱手应了,不着痕迹的将自家公主护在身后。
“沈存,送沉国使臣去馆驿。”
“臣遵命。”沈存领了命令,将人带了出去。
“程家之事,确凿无疑,孤的人已经去拿了现形,不巧,早朝前便得了结果,程府涉案之人此时当已然下狱,刑部会如实审理。”
站在殿内的男人身姿挺拔,神色冷淡,“求情者,同罪论处。
至于程中丞,暂禁足与府上,配合刑部审理。"
此人是朝中重臣,若是此时下了狱,无法服众。
“程中丞,请吧。”齐岁上前到那人身边道了句,他还要亲自带人去搜查一遍程府,刚好顺路。
“殿下,可满意?”那人路过太子殿下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叹了句。
自是无人回应。
朝臣散尽之后,只剩下二人还在原地。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太子殿下难得不是沉默,而是回了那人一句。
“我在他们眼里究竟算什么?”那人低了头,有些丧气。
这般行事,可有半分顾忌于他?
那人原是三皇子,往日里趾高气扬的人难得神色冷漠,满是落寞。
“回府去。”
太子殿下并未去安慰他,只是转身离开了殿内。
半个时辰后,刑部大牢。
“民女名唤余娘,扬州人士,原也是商贾人家,后来家父去世,家里便散了,寻入国都,也只是为了寻无意之间失散多年的幼妹。”
牢中站着的那个女子弱柳扶风,弱质芊芊,身后还护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呵。”被缚在刑架上的年轻男人神色嘲讽,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女子。
“当初,我便不该救你。”
“程公子救民女,可是出于善心?若是民女无这容貌,二公子也不会带民女回府,也不会让民女拿得到这如山铁证。”
余娘言笑晏晏,神色坦然。他们一个见色起意,一个蓄意涉及,哪来那么多谁对不起谁。
“若不是二公子,舍妹也不会吃了诸多苦头。余娘只为寻人罢了。”
那女子似是并不愿意在口头上吃了半句亏,语气柔弱,却句句刺人。
“余姑娘,可以了。”齐岁和和气气的拦了句,看了眼沉默着的太子殿下,而后伸手请那位余姑娘出去。
“余姑娘请,令妹刚刚受过惊吓,还是莫要待在这大牢才是。”
这姑娘,原敲着柔柔弱弱,可是自见了如今待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眼里便带了怒意,对上程家人,更是要出言气上几句。
对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余家姑娘必是有旁的来头,可是殿下不言,他也只能装作不知。
“余娘明白。”那女子屈膝应了,自袖中取了一块玉佩递给了一旁站着的褚年。
“褚大人,今日之恩,余娘记着了,若是有事,前来竹苑,报余娘的名字便是。这恩情,余娘必报。”
“姑娘不必如此。”褚年伸手推拒,倒没有因为竹苑二字露出些旁的神色来。
当时千钧一发,若是他迟上半分,那个少女便会被人一刀砍死,他救人不过是本能而已。
身为官,自是救国救民为本分。
“大人不必推辞,余娘便是舍了命,也不过为了救所救之人,大人救的,也是余娘的命。这谢礼,自然是收的起的。”
余娘神色诚恳,若是小小姐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便是难辞其咎,这谢礼,主子必定不会有任何意见。
虽说小小姐只是主子当年随手救下的孤女,可是羽阁阁主认下的义妹,便是羽阁名正言顺的小小姐。
“余下的死士,在何处?”太子殿下抬眼去看刑架上的人,开口问了句。
“不是都死了吗?”程时旻脸上的挂着毫无所谓的笑,身上还穿着蓝色的锦袍,衣着华丽,就是多了几分褶皱。“没死的,不也还在殿下手上吗?”
显然是匆忙起身而致。
四十二人,一个不剩,近三十具尸体还停在刑部,余下的,也都被五花大绑。衙役压着他路过的时候,不是特意让他瞧了一眼么。
“还是说,殿下觉得,还有多的死士?”
“程时旻,你贩卖少男少女,以供贵族取乐,又以孤儿培养死士,名册在录,已经是铁证如山。”褚年厉声提醒了句,拳更握紧了几分。
“殿下,五年时间,能剩四十多人,已经极不容易了。更多的,能换真金白银的便换了,不能换的,才留着磨刀用。”
程时旻眼神空寂了几分,从他走上这条路,他便没想过退了。
“银子呢?”开口的男声低沉,在寂静的牢里显得气氛有些冷凝。
“自然是花了。”程时旻低了头,神色莫名。“谁不知道,风光霁月端正和气的程中丞,有个不学无术,在赌桌上一掷千金,又贪念美色的纨绔儿子。”
“程中丞不知情吗?”齐岁沉不住气,追问了一句。这般大的事情,日日在同一府中,怎会毫不知情。
“齐大人想听什么?是我父亲指使我的?”程时旻嘲讽的看着他,答的漫不经心,“还是想听,不知是我父亲,还有程家全族皆知?”
他方才瞧见兄长了,此事,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与程家旁人自然无干。
太子殿下不再询问什么,而是起身出了牢房。
程时旻虽好色纨绔,却是十分敬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自他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管程家旁人可知他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必是不知的。
终归是程时旻不擅权谋,也不擅长揣度人心。
“小程大人,你的弟弟,如今也在刑部这狱中了,不知你可有半点不忍?”齐岁颇有些苦口婆心,对上程时景这样的聪明人,他总是要更从容些。
毕竟,对话之间,都能闻弦知雅意。
“齐大人,方才在路上,时景也听见了旁人的议论,阿旻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担着后果。”程时景是坐着的,牢中有张桌子,还有几个长凳子,虽简陋,却也非空无一物。
阿旻第一次伸手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是察觉了,可是他并未将阿旻拉回来,是他做兄长的失职。
但是阿旻也替他们省了不少麻烦,也算应有所得。
在成就大业的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为何与沉国勾结?”齐岁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这位小程大人,是科考出来的年轻官员,定力不错,在刑部大牢,能有这般风姿,也是个人物。
可惜,难何为贼。
“错了便是错了,何必问为何?”程时景神色放松,似是在家中一般自在,他既然进来了,便是想着将所有都担了。
程家倒了,这路,便不碍着任何人了不是。
“程家仅经此一事,必定元气大伤,小程大人便不想着,宫中的贵妃娘娘和三皇子不成?”齐岁有些不解,当时,可没有什么事情逼着程家与沉国勾结。
“太子殿下折在石首,储君之位,便是三皇子的了不是吗?”程时景笑着看他,没有半分隐隐藏藏。
功败垂成者,自当认输。
“宫中贵妃娘娘不知,三皇子不知,家父不知,时景只是想着,为程家未来出力罢了。”
当时,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惜太子殿下时运太好,那般境界,还是活着回来了。
若不是如此,程家也不必走到如今这一步。
父亲多年清誉,阿旻和他,都折进来了。程家,怕是多年缓不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