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见身子微颤,依旧缄默不语。
态度虽有软化,但那点倔强的劲头仍不见收敛。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
片刻沉寂后,谢清随把手从楚星见脸上移开,转而紧紧握住了怀里人的手腕。
他苦笑一声,最终无奈妥协,“……算了,你要以身犯险我陪你就是。”
手上力道沉稳坚定,平白让楚星见心头悸动,生出了些微妙的情绪。
她虽对男女之情不甚在意,却也远远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
谢清随大约是对她有意的,这一点她能感受得到。
但她还从未想过与谁共度一生,更不清楚谢清随这般是不是习惯使然的一时兴起。
所以面对他的好,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那点暧昧泛滥成灾。
而如今,竟隐隐有了点不受控制的意味。
正。念此,阵阵眩晕来袭,骤然打断了楚星乱七八糟的思绪。
感受到胃里的痛感不断加剧,她暗道一声不好。
白天忙着赶路,她一天几乎滴水未进,这会儿报应不偏不倚如约而至,让她本就糟糕的状态更甚。
在这样的境况下,无疑雪上加霜。
不仅是胃部,手臂上的疼痛也越发清晰,双重折磨如浪潮般铺天盖地接踵而来,楚星见强忍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嘤咛出了声。
虽然刻意放轻了音调,但在这般黑暗寂静之中却仍显突兀。
敏锐捕捉到了声音里掺杂的痛苦,谢清随心头一窒,瞬时收紧手指,声线微颤:“伤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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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颗星
“没事。”楚星见害怕伤处被碰到,手臂瑟缩了一下,轻嘶一声。
不知道是发炎了还是感染了,布料贴着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谢清随神色微变,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袖子早已经被磨得破破烂烂,还带了点湿润的泥土,他拇指轻轻点在纹身附近的位置:“这里吗?”
“嗯。”楚星见咬唇回应,下一秒便见他干脆利落地将她覆盖住下半段手臂的袖子尽数撕掉。
接着谢清随抬高她的手臂,借着微光观察,发现那块地方已经微微肿起。
上面的银河图案鲜艳明丽,此刻却不是欣赏的时候。
“还好只是发炎,出去用红霉素涂一下就行。”
谢清随说完松了口气,打开自己的外套,熟稔自然地把楚星见裹了进去,“睡着了就不难受了,别担心,我一直在。”
楚星见蜷在带着薄荷味体温的外套里,男人冷静笃定的声音自头顶上方钻进耳中。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疼痛感似乎真的得到了抑制,她心里的担忧也慢慢趋于平静。
心安下来,很快疲倦乏累便纷纷上涌,她脑袋一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乐城。
“我说姓宋的,这就是你家?”
沈瓷站在破旧的居民楼底,满脸不信任,“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她在与楚星见结束通话后第一时间订了最早的机票。
乐城本地没有机场,只能先飞到省会,再坐车过来,这么一折腾就去了一天,第二天她直奔楚星见给她的地址,就跟宋驰打了个照面,本想拿了猫就走,结果这人非要等下了班才回去,她也就跟着熬到了大晚上。
大半夜的从潮湿的小巷子到这边的便宜居民楼,要不是对楚星见信任度足够,沈瓷才不管旺财在不在这儿,铁定拔腿就跑。
宋驰抱臂站在一边,嘴里叼着烟,浑身上下透着不修边幅。
他闻言皱眉,不耐烦回怼:“不信就滚蛋,拿个猫你还在这儿墨迹什么?”
沈瓷被凶到,噎了噎,不服气地瞪他一眼,“带路!”
“嘁。”宋驰嗤笑一声,趿拉着人字拖先沈瓷一步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沈瓷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往上走,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为了见到自家“干女儿”,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却没想到正因此,爬楼梯的时候把她累了个半死。
直到在顶楼停下,沈瓷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钥匙和锁孔碰撞发出脆响,沈瓷一边揉腿一边看着宋驰把门拉开。
门开后,屋里的摆设一览无余。
意外的干净整洁,和屋主本人的邋里邋遢截然不同。
而她朝思暮想的小旺财,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爪子在遥控器上好一顿乱敲。
“旺财!”她叫了一声,抬腿便准备向屋里走去,下一秒就被宋驰嫌恶地拎了回来:“特么的先给老子换双鞋再说!”
宋驰转眼又瞧见自家电视画面不断地切来切去,低低地说了声:“靠!”
这猫成精了吧???怎么连遥控器都用上了???
“消停一点啊,别把我电视弄坏了。”他一边踩着人字拖径直进去,一边冲旺财喊。
旺财许是被宋驰略显凶巴巴的语气震慑到了,竟然真的没再动过遥控板。
沈瓷边换鞋边抬头,正欲跟宋驰说让他对旺财温柔些,便一眼撞见了屏幕上的采访。
那是来自玉山镇前线记者的直播。
画面中略显昏暗,记者与周围的救援人员围在废墟的一处小缝周围,手电筒往缝隙里照,记者举着话筒放在缝隙旁边。
摄像机镜头拉近,模模糊糊的能看见里面有人影。
“你们还好吗?”
“我们没事!”
原本沈瓷还不甚在意,直到废墟底下的女声响起,她骤然一僵——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除了楚星见不会是别人!
她怎么会被埋在了废墟底下?!
旺财似乎也发现了废墟底下的是楚星见,整只猫飞起来就往屏幕上扑,又被宋驰拦截住,抓着后颈皮悬在半空。
“给我!”沈瓷匆忙套好拖鞋,三步并作两步抢走旺财,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接着又看向电视上的画面,呆愣了许久,掏出手机,像是做了一个极其沉重的决定般艰难地拨通电话。
期间还因为手抖,手机都差点没拿住。
宋驰吸了口烟,饶有兴趣地看着沈瓷一阵手忙脚乱,想要搞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看着看着,他便眼睁睁见了眼前妆容精致的女孩儿在对那边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后,话语间逐渐染上了哭腔——
“叔叔阿姨,星星她出事了……”
宋驰脸色倏然一沉。
沈瓷抽抽噎噎把事情说清楚后,挂断电话越哭越凶。
宋驰被那哭声扰得不耐烦,又拎着沈瓷把她放在沙发上,“你也能消停点不?”
“不!”沈瓷胡乱拿袖子擦着眼泪,“她出事了让我怎么冷静嘛!”
宋驰盯了她许久,霍然站起。
沈瓷不明所以地抬头,就见他丢了几张纸过来。
她接住纸巾,心头一暖,开口欲对他道谢。
宋驰斜睨她一眼,嘴角撇了撇,把一直叼着的烟吐进垃圾桶,“赶紧擦擦,你妆全花了。”
沈瓷:“……哦。”
作者有话要说:
嗯,提前更了(瘫倒)
明天把男女主挖出来23333埋了那么多天了我也急
以及宝贝们真的不收藏一下下嘛?
第18章 十八颗星
好冷。
全身上下都冷。
如遇万年寒潭,又如天山上的冰雪漫漫向她滚来,寒凉寸寸压向她,彻骨不化。
楚星见半梦半醒间一个哆嗦,霍然睁眼。
“之前下了会儿雨。”谢清随把湿润的外套往上面扯了扯,手贴着她胳膊,尽量让她能暖和一点,“又降温了。”
楚星见点点头,摸上那块缝隙,一片湿润,有水滴整整齐齐挂在边缘。
这雨还不小。
接下来的救援任务,将会更加困难。
思绪划过,指尖碰上的缝隙忽然动了起来,一阵石板摩擦的响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楚星见眨了眨尚存迷茫的双眼,便见从扩大的缝隙处贴进来了个人脸。
是陈班长。
他双目充血,声音沙哑:“你们还好吧?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搬开楼板!”
一晚上高负荷的救援,所有救援人员几乎没有休息过,黄金七十二小时很短,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懈怠。
说完这句话,陈班长没有多做停留,去了别处。
天色还未大亮,缝隙处窥得的小块天空灰蒙蒙一片,像是盘踞着数不清的乌云。
楚星见顿了顿视线,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肃穆感。
有了千斤顶,救援进程持续加快,不过十几分钟,楼板已经在周边人小心翼翼的维护之下,多出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开口。
深知此时情况瞬息万变不能耽搁,在口子刚被打开的时候,谢清随手臂已然发力,抵着楚星见的腰就将她往外面送。
接应的是方萌,她的情况和陈班长差不多,已然没有了刚来时的干干净净,显然昨夜不见轻松。
估计还对昨天楚星见把她摁水里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朝楚星见伸手的时候脸上表情别扭,好在动作没有什么差错。
在狭窄的空间里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楚星见动作十分僵硬滞缓,好不容易才在几人合力的传送下被拉出废墟。
刚活动了一下身子,不远处还停留在原地的几名搜救人员中忽然爆发了一个极为严肃的声音:“注意!伤员脚踝有骨折,动作尽量小心一些!”
谢清随受伤了?!
楚星见心一颤,转头,男人的身影便闯入了余光里。
她没心思在意对方苍白的脸色和狼狈的穿着,满心都放在了他高高肿起的脚踝上。
伤处已然变形发紫,再不切开减压,出现的问题会一发不可收拾。
见状,她心头颤动越发剧烈,胸口闷闷生疼,像是有刀锋在心尖作乱,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不顾自己尚且虚弱的身体状况,楚星见跌跌撞撞朝着谢清随而去。
谢清随被人搀扶着单脚站立,脸色虽苍白,那双桃花眼却依旧熠熠闪着轻松的光。
眼看着小姑娘向他奔来,他眸光微闪,对她扯了个魅惑至极的轻佻笑容:“还死不了,怎么,这就心疼了?”
楚星见紧紧抿唇,没再看他,而是转向搀扶着他的人,问道:“临时手术室现在有空吗?”
对方一愣:“现在暂时空着……”
“好的,把他送过去。”楚星见扯扯嘴角,“谢谢,我马上到。”
语毕,人已朝向另一处走去,走之前还冷冷剜了一眼谢清随,让谢清随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脚踝的痛感他其实已经麻木,当时一心想让小姑娘放心便也没有透露,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反而惹她生气了。
-
手术室是昨夜搭好的,不过是一个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大帐篷,里面经过消毒后配备上简易的医疗工具,凑合凑合能用就行。
现在里面只有楚星见和谢清随二人,谢清随躺在简易手术台上,楚星见手上拿着工具,正在给谢清随处理伤处。
气氛很僵,只能听见器械相碰撞的声音,楚星见面色冷沉一片,用最快的速度将骨折的地方固定好,又胡乱给自己发炎的纹身上涂了点药后,转身就走。
“星星。”躺在手术台上的谢清随笑吟吟叫住她,“不把我先从台上放下来?”
半身麻醉的劲头还没过去,他自己可动不了。
“待会儿我让他们过来。”楚星见停住脚步,似是隐忍地深吸一口气,讽道,“你可真舍得给我惊喜。”
脚踝伤成了这样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任由伤情发展也不做任何措施,冒着随时会感染的风险还有闲心在她面前开些玩笑——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思及此楚星见又是一阵郁结,索性不再理会谢清随那点戏谑的调侃,在门口胡乱找了件迷彩服披在身上,准备出去继续照顾其他伤患。
“……彼此彼此。”
谢清随这时候忽然懒洋洋回敬一句,似笑非笑,“随随便便给人挡刀,就算没命也要把药送出去——”
“楚星见,你也挺擅长给我惊喜的。”
“……”
楚星见无言,默默掀开帘子走出帐篷。
风雪扑面,不过一场简单的手术的功夫,外面竟已下起了茫茫大雪。
雪片落在身上,湿冷顿时钻进皮肤,薄薄的迷彩服根本无法御寒。
蜀川人每年期盼着的雪,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地震导致的气候异常,根本无法让人心底升起一丝一毫的开心。
突如其来的大雪阻碍了直升机的起降,落地的一瞬,周边围满的抬着担架的人便一窝蜂地拥上去,武警部队在一旁维持秩序,却始终挡不住混乱的人群。
直升机已经载满了伤员,再无法塞进去任何一人,却还被人死死扒着边缘,门如何也关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明半小时前就应该起飞的直升机,到现在仍旧动弹不得,所有伤员的家属都认为自己的家人伤情最重,争吵声、哭声、闹声……充斥了这片小小的空地。
方萌原本在人群中心组织纪律,却被一把又一把推搡到了边缘,她想重新挤进去,嗓音更加嘶哑,语气更加严肃,人群却置若罔闻,甚至在她快要进去时,有人一拳打在了她的鼻梁上,将她一下子砸出了人群。
鼻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分明刺眼,方萌倒退好几步,跪坐在松软的雪里,有些呆滞。
楚星见看不下去,上前递给了她两张纸巾。
“谢谢。”方萌接过,胡乱擦了擦,待到鼻血止住,她也没把那两张纸巾丢掉,反而紧紧攥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