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就收下了,房子的事你放心,老胡在咱们村说话还是算数的。”
聂铭颙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出发前咱们再见一面。”
徐大英让胡宗文送送聂铭颙,胡宗文送到路口,聂铭颙就让他回去。
到家后,大家已经吃过饭了,路婉还给他留了一份在厨房。
“我已经吃过了。”
聂铭颙喝过酒,虽然人没有醉,但这时候的情绪更加柔软,神情也不像白天那样硬朗,眼睛很亮,嘴角带着笑意,认真的对路婉说了声谢谢,就为她留的那一份饭。
“你不用谢我,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聂铭颙笑了笑没说话,两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夏夜的微风,听着草丛中的虫鸣,还有那深邃的,有着无数星星的夜空。
路婉已经洗过了澡,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阵阵花香味,淡淡的香气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酒后的聂铭颙嗅觉更加敏锐,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路婉当他渴了,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见厨房有蜂蜜,还给他加了勺。
聂铭颙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察觉水是甜的,疑惑的看向路婉。
“听说蜂蜜水是解酒的。”
聂铭颙了然的点头,之后一饮而尽,趁着送杯子回厨房的功夫,赶紧逃离了路婉,他甚至有预感,这个“妹妹”会对他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预感从哪里来。
第二天清晨,路婉早早醒了,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她坐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是聂铭颙开院门出去了。
“是铭颙吧,他每天早上起床跑步。”
叶丽萍也醒了,闭着眼睛跟路婉说话。
经过一天的相处,母女两虽然不够亲密,起码不再针锋相对,能够和平相处了。
路婉早餐做了米粥和鸡蛋饼,还拍了两根菜园的嫩黄瓜,聂铭颙在村里跑了一圈回来,就闻见了院子里阵阵鸡蛋饼的香味,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
他的父母都是年少参军的战士,工作忙碌,谁都不愿把时间花在带孩子身上,从出生就一直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祖母非常疼爱他,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后来,家里的长辈们一个个离世,先是祖父,跟着是祖母,后来连母亲都生病离世,他就这样一次次的送别自己最亲的人,将自己的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包裹起来,强迫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吃过早饭后,路婉继续收拾行李,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套衣服外,只有相册、书本之类有意义且方便携带的,装满一个行李箱就妥当了,另外的家庭用品,还有院子里的那些蔬菜,养的几只母鸡,都属于无法携带的物品。
“你先在家待着,我去找个朋友,让她过来把得用的东西拿回去。”
叶丽萍说的这个朋友就是李慧琴,出了路家的院子后,凭着在村里生活过几年的记忆找到了周家。
周家的院子里,周老太正在井边洗衣服,还有一个小姑娘坐在屋檐下吃饼子,倒是没见到李慧琴的人影。
小姑娘早就见到叶丽萍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因为叶丽萍今天穿着一条水红色的长裙,行走间裙摆舞动,好看极了,她看叶丽萍往自家来了,赶忙转头跟周老太说,“奶,有人上咱家来了。”
周老太抬头,对上叶丽萍的脸,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大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丽萍,来找慧琴说话的。”
周老太这才想起,原来是那个跑了的知青,她一直最看不上的。
昨天听人说叶丽萍回来没当回事,她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没想到今天正主就找上门了。
“哦,是你啊,慧琴不在家,去地里种菜了。”
叶丽萍点头应下,“那行,我找找去,那我就先走了,再见啊大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丽萍对她客客气气,周老太也不能不给人面子,应了声好。
“阿姨,我带你去吧。”
小姑娘主动提出给叶丽萍带路,叶丽萍笑着点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小姑娘把最后一口饼送进嘴里,用手背抹了抹嘴后一蹦一跳的在前头带路。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晓丽。”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
周晓丽长得像周大鹏,个子也不高,叶丽萍还当她只有八九岁。
如今是八八年,从八零年开始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以周晓丽的年纪,刚好是计划生育前生下的。
“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
“恩,我哥比我大七岁呢。”
李慧琴下乡不到一年就跟周大鹏结了婚,叶丽萍当时不理解,还问她为什么要嫁给乡下人,李慧琴说乡下挺好,只要勤劳就饿不着肚子,后来叶丽萍嫁给路党生也是李慧琴劝的,只是她没想到,叶丽萍会抛下丈夫孩子回城去。
李慧琴家的菜地离她家的院子不远,不过五六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叶丽萍时隔十五年第一次见到那个曾经一同下乡的朋友,李慧琴的变化很大,不再是记忆中梳着麻花辫儿的城里姑娘,皮肤晒黑了,身材也走了样,穿着碎花的短袖上衣,正有模有样的锄着地,间或停下捶一锤发酸的腰背,算算全全成了一个当地人。
叶丽萍喉咙发紧,神色复杂的喊了声。
“慧琴。”
李慧琴转头,先是茫然,等看清是谁后又立刻高兴起来。
“丽萍,你怎么来了?”
她拿着锄头往叶丽萍的方向走来,叶丽萍笑道,“走之前见见你,刚好找你也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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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叶丽萍过来找她,李慧琴还是很高兴的,其实昨天她想去找叶丽萍来着,是婆婆拦着没让,李慧琴心里也怕打扰了叶丽萍跟路婉相处,这才没去。
“你找我啥事啊?”
“婉婉答应跟我走,家里那么多东西没法处理,你跟我回去拿呗,院子里的菜,五只芦花鸡,还有锄头铁锹什么的,家里都用的上。”
“这不好吧,都是好东西,我不是跟着占便宜吗?”
“什么沾不沾便宜的,放着也便宜了别人,咱们俩之间的情分还在乎这点东西嘛。”
李慧琴也不忸怩,笑着道了谢,又跟叶丽萍说,“婉婉愿意跟你回去?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你照顾肯定比她一个人强。”
“那是,毕竟我就这一个孩子,肯定是盼着她好的。”
李慧琴点头,也没打听为什么再婚了不生孩子的事,叶丽萍考上大学她是知道的,估摸着就是计划生育闹的,这才没再生一个。
“晓丽,我要去你婉婉姐家,你是跟着我还是家去?”
周晓丽小女孩心性,爱凑热闹,自然要跟着她妈一起,三人顺着田堤上的小路往路家走去。
走了七八分钟到了路家门外,小卢在洗车,聂铭颙开着车门不知道在捣腾什么,李慧琴给叶丽萍使了个颜色,轻声道,“这就是你后来的那个‘儿子’?”
叶丽萍点头,“是,十九,比婉婉大三岁,在军校读书。”
聂铭颙听到动静抬头往这看了眼,对上李慧琴的目光后对她点了点头后又转了过去,虽然态度算不上热情,甚至还有些冷淡,但李慧琴对聂铭颙的印象却非常好。
她已经活了半辈子,早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有些人面冷心热,有些人面热心冷,聂铭颙能跟着叶丽萍一起回来,昨晚上还为了路婉的事上村长家,这样的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漠然。
“婉婉姐姐。”
周晓丽进院看到路婉就跑了过去,两人虽然不常玩在一起,但周晓丽对长得好看的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从小就很喜欢路婉,见到了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你好啊晓丽。”
路婉摸了摸周晓丽的头,从屋里拿了水果糖给她吃。
李慧琴特意看了路婉额角的伤口,结了好厚的痂,等痂掉了应该就好了,她还记得路婉当时头破血流的样子,看上去挺吓人的。
“婉婉,你愿意跟你妈回去真是太好了,姨也为你高兴。”
虽然叶丽萍当年抛下了孩子回城,但有个妈照顾总好过独独一个人,换句话说,叶丽萍这时候能够回来还算是有人性的。
“琴姨,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看能用得上的就带回去吧。”
院子里放了一堆,锄头、铁锹、斧头,还有大大小小的竹篓好几个,扁担、菜坛子、塑料桶,都是家里用得上的。
“这些都是好东西,用肯定用的上,我就这么多东西偏了我一个,我还真有点烧得慌。”
“烧什么啊,不偏你也要偏别人,咱们的关系还不如偏了你呢。”说着,叶丽萍指着鸡圈里的芦花鸡道,“还有这几只鸡,下着蛋呢,带回去养着吧。”
“这就不用了,你们反正开车过来,放车里也能带回去。”
“可别,那还不熏死了,路上要开十来个小时呢。”
“也是,这些东西放车上味道确实难闻。”
李慧琴想到她回娘家探亲时带过几次鸡鸭鹅,在火车上差点没被其他乘客嫌弃死。
院子里的动静太大,院墙那头的路老大家也听到了,碰巧今天早上张俏妹没下地,恨不得贴在墙上听对面说什么,等她听明白是路婉要跟叶丽萍走喊李慧琴过来拿家什后简直快气疯了。
“这死丫头,好东西便宜外人也不给自家人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她说话声音大,隔着墙头就能听见,叶丽萍跟李慧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对了,你们走这房子怎么办的?昨天看你那个儿子去找村长了。”
“这房子留肯定是留不住,房子送给村里了,让村长安排。”
李慧琴一脸掩饰不住的讶异,“送给村里了?你们还真是舍得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路婉跟叶丽萍走了之后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村里既能做人情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隔壁骂骂咧咧的那位。
“那行,我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去,这么多东西,得跑几次才成。”
叶丽萍笑道,“跑什么啊,让小卢开车送你呗。”
周家离的不远,开车两三分钟的事儿,关键是后备箱能装东西,肯定比两只手搬来的快。
李慧琴把东西摞起来搬上后车厢后跟女儿周晓丽一起坐上车,周晓丽是第一次坐这种小汽车,眼里满是羡艳。
“妈妈,这车好气派啊。”
不像村里到县城的公交车,又破又旧,每次坐车都有一股汽油味,晃得她都快吐了。
“这是领导才能开的车,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当领导就能坐小汽车了。”
周晓丽成绩不错,可贪玩心重,成绩起起伏伏没个定性,李慧琴毕竟是当年下乡的知青,自然之道学习的重要性,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勉励女儿。
“恩,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以后咱家也能坐上这样的小汽车。”
五十年代就流行过一句话,“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象征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但一直到现在,很多农民家庭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条件。
如今人们在这句话后又加了一句,那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坐汽车”,可见汽车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路婉他们是九点多钟出发的,九点半,村长通知村民们开会,大家一脸懵圈,不知道这时节有什么会可开,稀稀朗朗的人到了村里老槐树下后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路老二家的房子。
“路婉已经跟着她妈走了,她家的房子就空了出来,走之前她把家里的两间瓦房委托给我,让我看着安排。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村大家伙儿日子过得都不赖,真正缺房子住的也是极少数,比如家里已经没人了的李大娘,到现在还住着几十年前的茅草房,夏天下雨受潮,冬天挡不住风,咱们得发扬风格安置好李大娘,李家的人可都是为了革命牺牲的。”
众人叽叽喳喳的说这话,除了没想到路婉把房子送给村里外,还有说李大娘运气好,路家住的可是敞亮的瓦房呢。
不是自家的房子,村长怎么安排大家没啥意见,只有张俏妹站出来说不同意。
“凭啥啊,那是咱们路家的房子,凭啥给别人住啊!”
胡先勇早就料到张俏妹会反对,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虎着脸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凭据?我跟你说张俏妹,别整天像老鼠屎一样破坏咱们村的团结,这房子是党生建的,你们两家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分家了。”
胡先勇不傻,安置孤寡老人也算是他作为村长的一项政绩,村里可不止李大娘一个这样的老人,既然路婉不愿意让张俏妹占便宜,他一个村长如果连张俏妹都置不好也就别当这个村长了。
“就是,凭啥给你住啊,路老二当年盖房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掏一分钱,还为了一寸地跟路老二干架呢。”
“没想到这路婉丫头心底这么好,这么好的瓦房没卖直接送给村里了。”
“你懂啥,有张俏妹在,这房子卖出去别人也住不踏实。”
“那现在怎么办,可别把李大娘气坏了。”
“放心,咱们一定不能让张俏妹得逞,她要是敢做什么小动作咱们饶不了她。”
既然房子成了村里的公产,家家户户都有老人,有这么个地儿说不准哪天自己也能用上,总好过让某人得了去。
在维护个人利益面前大家都是团结的,这次连朱桂红都没帮着张俏妹说话,至于路党兴和家里的两个孩子,他们跟张俏妹唯一的不同就是更要脸面,不愿意做那丢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