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张年头型圆润,这样的头最适合光头了。
这,这明明是夸奖,但张年愣是听出了威胁,咋了,为啥要动我头发?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是草民哪里做错了吗?”
这叶夫人的嗓子不是好了吗?难道又哑了?
陆湛笑眯眯的说:“我阿姐怀孕了。”
张年掐着手算了算时间,这才过了大半年就有孕了?他想了想,只能将原因归结到叶惊澜身体好所以替换的快,“这万事无绝对,叶公子身体快,提前一些也是可能的。”
难道就因为这要剃光老夫的头发?!
陆湛继续笑,笑得张年头皮都开始发麻之际才接着道:“如今已有三月身孕了。”
“不可能!”
张年下意识反驳,这样算下来,岂不是停药三个月就有了?不可能这么快的。
陆湛脸色一冷,凉凉道:“你这意思,我阿姐胡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张年纵然心里有这个猜测,他也不敢说出口啊。
陆湛直视张年,慢声细语的,“我阿姐不出门,不见外男,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归家途中也一直和姐夫黏在一起,误诊是常态,便是再高明的医者也不可能有绝对把握不出错,但有些事情不能乱想,更不能乱说,这比误诊严重得多。”
“明白了吗?”
“是,草民知道了。”张年一脸冷汗,心跳骤急。
“行了。”陆湛又笑了起来,音色听起来很愉悦,“不会出什么事的,我最多也就是想薅光你的头发而已。”
薅光头发,还而已?
张年笑不出来。
“准备准备出诊吧,这次你可一定要将功折罪,我提醒一下你哦,我姐夫这人最小气且十分记仇,还鸡贼,鸡贼这事是父皇都认可的。”
意思就是叶惊澜现在虽然不能把你如何,但他能让你恶心,恶心你还不算,等他哪天可以收拾你了,不管多晚,他都一定会收拾你。
张年听懂了他的意思抹了一把脸,视死如归。
“殿下稍等片刻,草民准备一番就来。”
*
张年再度去了叶宅,这次登门比上门还要忐忑,尤其是看到堂屋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时,心神更是聚集。
罢了,是自己误诊的锅,是得由自己来背。
来的路上张年就已经想明白了,这都已经出了误诊一事还肯来叫自己,说白了就是为了保胎,保胎之事,张年确实擅长,他在太医院当值的几十年不知保了多少胎,虽然生下来的没几个,但那是后宫阴司,跟太医院没多大关系。
叶夫人这胎出了什么问题吗?
张年下意识去看顾软软。
只见她坐在软塌上,眉目如昔,肤色雪凝又带着娇俏的红晕,显然养得极好,面上看起来这不需要保胎啊?眉头一皱,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然后眉头一抬。
因要问诊是否是双胎,顾软软没穿宽松的衣裳而是去换了一身合身的,这肚子一下子就显了出来。当时她换好衣裳一出来,谢婉玉就肯定断言,“肯定不止一个。”
这三个月的肚子比当时的自己大多了。
谢婉玉都能看出来,张年就更不例外了,也不多言,直接上前拿出药枕,“叶夫人请吧,先诊脉再说。”
这次诊脉并没有持续太久,张年很快点头,“是双胎。”
随即看向叶惊澜。
叶惊澜也笑望着这边,眉目清朗,风流写意,看不出一点儿愤怒痕迹,可张年脑子里想的是六个字。
小气,记仇,鸡贼。
叶惊澜清浅一笑:“怎么了,可是内子有恙?张大夫不妨直言。”
张年心里一震,这厮以后肯定是个笑面虎,是陈以和那挂的人,摇头,“夫人怀相很好,无需忧心。”
说着起身,对着叶惊澜长揖到底,“是我学艺不精,误诊叶公子身体情况,才有今日一事,如今不敢惭愧不敢见人,多说无益,只求将功赎罪,叶夫人这胎,就由我来保罢,一定瓜熟蒂落母子均安。”
叶惊澜确实打的是让他来保胎的主意,但自己还没说他怎么就自己先提出来了?
而且莫名觉得他有点害怕自己?
眯眼瞥了一眼陆湛。
你说我坏话了?
陆湛理都不理叶惊澜,只雀跃看着张年,“确定是双胎?”
“是。”这点把握张年是绝对有的,不然就辜负了这么多年看孩子的经验了。
陆湛随即看向俞墨,面带期待,“小舅舅,既是两个,那其中一个能不能让我来取名啊?”俞墨不解抬眉,“这取名的事不关我事?”
他虽是小舅舅,但叶惊澜到底姓叶,而且他根本就不耐烦取名这种事。
陆湛这会子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被唰了那他就是个傻子了,抿唇看向叶惊澜。
“你耍我!”
叶惊澜颔首。
“恭喜你终于知道了,我低估你了,还以为能一直骗下去。”
事实上,若非双胎,陆湛真的就放弃了。陆湛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直接冲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顾怀月眼疾手快的拉着顾软软到了一边,兴致盎然的看戏。
叶惊澜和陆湛已经来回过了数招。
张年看着打得旗鼓相当的两人,默默吞了吞口水,以后还是要更当心,这胎务必要安稳落地,这叶惊澜连六皇子都打,更别说自己了!
*
两人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好吧,其实没有,就踢飞了几个椅子而已,顾软软出来打圆场,取名的事叶惊澜肯定不会让的,她就折中了一下。
小名给陆湛取。
陆湛想了想,小名也行,至少年幼那几年都得唤小名,也够了。叶惊澜想了想也同意了,两人这才罢了手。
张年已经开好了安胎药,说每三日就会上门问诊一次,俞墨已经将他送了出去。
陆湛和顾软软说了好一会话,末了起身告辞,走之前眼疾手快的摸了摸顾软软的肚子,在叶惊澜发作之前撒丫跑了。
回到房里还在笑,乐的很。
云七这次没有跟着回川地,他一直留在京城,隔了几个月才见到自家主子当然也很想念,只是主子得进宫去请安,倒不是闲话的时候,已经将穿戴都准备好了。
陆湛不需要人服侍穿衣,云七就在一旁守着,他也不是完全无事,留在京城这几个月他耳朵尖着呢,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
“殿下,这几个月,大皇子声望很高呢。”
陆湛:“哦?”
云七将事情简略迅速地说了一遍。
科举武考这事是大皇子负责的,虽然前面骂声很多,但京城春闱过后,倒平息了许多好多人都接受了,毕竟皇上说了不参加就别考科举,再有就是确实简单,哪怕临阵磨枪几个月也是够应付的,所以才渐渐都接受了起来。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慢慢磨合下去,谁知有人给大皇子写颂文呢。
还都大多都是妇人请人代笔写的。
原来这考生吧,尤其是考到京城来的,大多都是不事生产只专心念书的,这家中事务甚至外面的人,都堆积在了妻子身上。如今这武考一事出来,许多人不想去田间,那就每日抽空帮家中做些事情吧,也是锻炼了。
谁知此举真的拯救了许多妇人。
虽然他们做的不多,但比起以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斯文样,现在已经好上太多了,许多人感激涕零,都在感谢大皇子。
云七愤愤道:“不止妇人,还有那身体变好的学生,更甚还有那路遇打劫结果成功逃生的学子,都在感谢大皇子。”
这几个月,陆昭的声望真的一时无两。
云七当然愤怒,这事明明是自家殿下提起的,如今都成全了大皇子。
陆湛听完手中动作一顿,面色沉默,云七以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忙道:“殿下莫恼,这是外人知的,皇上心中自有清明账的。”
这是这话说出来云七自己都有点心虚。
闻言,陆湛笑了笑,摇头,低声道:“我没想这些,我只是在可怜那些妇人。”
云七:“啊?”
“天地阴阳互相调和本是常态,何需如此感激。”
云七还是不明所以,疑惑看着陆湛,陆湛没有再言,换好穿戴后就出门进宫去见名乾帝。
*
进宫后陆湛缓缓步行,看着宫墙诸瓦巍峨森严,脑海里想的还是刚才那件事。或许是自己不同,因在叶家长大,家里的男儿都是自力更生,完全没有把事情都交给媳妇的习惯,甚至他们都会抢着做。
就连俞墨也独立成了习惯,根本不需要近身伺候的人。
所以陆湛刚才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匪夷所思,既是一家之主,自然要承起家中重担,这个重担包括家里的方方面面,不单单是挣钱养家。
是,在外面应酬确实累,但这不代表归家后可以完全当个甩手掌柜。
现在只帮着做点家务,这就值得妻子感激涕零了?
由此可见,他们在家里有多大爷。
“六弟回来了?”
陆湛回神,抬眼就看到了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正迎面走过来的陆昭,这几月陆昭志得意满走路带风,金蟒锦袍衬得他高大威猛,气质凛然。
陆湛恭敬见礼。
“大哥好。”
陆昭停在她面前,“这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陆湛:“是,刚回来。”
“回来就好。”陆昭点头,“这几个月父皇也念了你几次,你多陪他说说话。”又道:“我刚才远远瞧着,你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出来听听,大哥或许可以帮你。”
这倒不是找事,是真的询问。
陆昭对陆湛没有什么恶感,至于陆湛可能是他对手这件事他也不意外,事实上身为皇长子他自从懂事起,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只要不踩底线,正常交手陆昭都觉得挺不错的,那个位置本就是有能力者才能登上。
当然陆羽陆行那两个就算了,脏,当对手他们都不配。
陆湛看着陆昭眼里的阔气和坦然,展颜一笑,“确实是有些事,不过不是难事,只是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和父皇商讨一番或许有结果。”
陆昭以为他是在犯难进那个部的事,这事他确实不好开口。
“行,那你去见父皇,我也办事去了。”
陆湛让到一边,“大哥慢走。”
陆昭颔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远,陆湛也不再耽误,快步往御书房走。张德安就在门口只等着呢,见到陆湛就笑着迎了上去,“殿下您可回来了,皇上念了您好多次呢。”
陆湛笑着点头,“数月不见,张公公可一切都好?”
张德安脸都笑出了一朵花,“奴才贱命一条,好着呢,多谢殿下关心。”
一路笑谈至门外,张德安恭敬垂首,“殿下进去吧。”陆湛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
几月而已,父子两再见,都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变化,陆湛见礼后名乾帝马上叫了起,然后仔细打量他一番,“不错,没瘦,人看着还干练了些。”
其实陆湛是瘦了的,他一直在到处跑,只是后来回城时他又被叶惊澜给喂胖了而已。
陆湛:“父皇雄姿依旧。”
“老咯,现在做事都觉力不从心了。”名乾帝感叹了一句然后领着陆湛往一侧坐下,喝口茶润了润喉,直言,“现在想好去哪里了吗?”
不等陆湛回答就自顾自道:“刑部吧,朕把刑部给你。”说着皱了皱眉,“其实吏部也可以,只是赵明章前面被压了几年,最近正是大张旗鼓的时候,吏部不是一个好选择,你年纪还轻,站住脚有点难。”
明明是很随意的家常话,陆湛听完眉头渐颦,只定定看着名乾帝,双唇微抿。
名乾帝见他如此,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父子两一时无言。
其实名乾帝第一次找自己的谈话的时候,陆湛就知道,那时的父皇是想让自己去礼部的,毕竟自己和五哥关系不错,而且陈以和看起来也不排斥。
怎么现在就换成刑部了呢?还是父皇一个人直管的刑部。
当然是补偿了。
这几个月,陆昭靠着科举武考这事,声望确实涨了很多,或许名乾帝自己当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利益。
这让他对陆湛很是愧疚。
“父皇。”陆湛垂下眼角,“儿臣不需要补偿。”
不给名乾帝说话的机会,陆湛继续道:“当初儿臣会提议这件事,仅仅是为了两个哥哥而已,至于这件事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大哥功不可没。”
“那是他应得的,儿臣没有不满。”
这是陆湛的真心话,他当初既然认同了这件事交给陆昭来办,那么,后续带来的是荣耀还是诋毁,那都是陆昭的事,他不眼红。
“而且,这件事后面难事还很多,现在只是表面平和罢了。”
“哦?”名乾帝挑眉,“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心中早存腹稿,陆湛徐徐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简略跟名乾帝说了一遍,莫了总结道:“几乎所有书院都是抗拒态度,就连学生也是。”
都是不得已为之。
名乾帝听完横眉紧锁,他知道这件事不好推广,也预料到肯定有阻碍,但他没有想到这几乎是全军覆没,只是表面看似应承了而已。
其实身为皇帝,他只需要下令,其他人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至于心里如何想,憋着,但名乾帝自问是个仁帝,而且这事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居然没人真心实意的领情?
当然有,只是比例太小。
他心里有些不如意了。
又见陆湛恭敬坐在对首,面色沉静,干净的眉眼满是冷静,不由道:“你心里已经有法子了?”
陆湛并不隐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