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三个字,但是俞凛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也可以了,到底是发妻,就算恨毒了她,顾老爷也不希望她因为这三十两银子转手就被刘家卖了不是?”
“再有就是顾公子。”
“顾公子本就是极温和的人,能帮父亲写下休书就已经很不错了,到底是他的亲娘,而且这事,他也不能过多说什么,咱们能说,少爷能说,亲戚能说,唯独他不能说,他是刘氏生的,就这一点,孝道大过天,他一句话都不能说的。”
“还有咱们少爷。”俞凛直接笑出了声,“他哪里想管这事?若非看着闹起来了,吓着了顾姑娘,他才不会闯进去。”
叶惊澜也没立场管这事,今天才刚定亲,转头就是老泰山的丑事,他该避嫌的,若非怕顾软软吓到或者被波及到,是真不想出面的,最多就让下人进去阻止混乱罢了。
“公子们还年轻,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俞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思虑了一会,“你去找个人,找刘枣嫁的那个鳏夫,既然刘枣已经跑回来了几日,那人应该也追过来了,你去小河村堵着就是。”
“好。”俞凛点头,“堵住了又让他做什么?”
“给他些钱。”俞墨慢条斯理的决定了刘氏的结局,“让他把刘氏要走。”
那三十两刘家肯定不会给他,只会让他把刘枣带走,既然要带走人,那就带走刘氏好了,带的远远的,只要刘氏再嫁,就和顾家彻底没了关系,就算顾父气了几天后再心软也不行了。
顾父那个人,太过心软,说不定气了几天后,刘氏再来哭求,他可能又回头了,就算不复合,也少不了拉扯,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所以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刘家也肯定会答应的,一个十六岁的刘枣一个快四十的刘氏,当然是年轻姑娘再“卖”的价格高一些。
“是。”俞凛恭身应了。俞墨再道:“至于刘家,那几个烂赌鬼,得了银子肯定就去赌坊了,你传下消息,让赌坊勾着养活他们,养两个月,等这事散了,让他们全部消失。”
既然已经成了姻亲,那顾怀陵的隐患自己也要顺手帮他除了,这种臭虫似的亲戚,看着软弱可欺,实则总会背地里咬你一口,稍不注意就会闹出大事来,彻底没了才好。
俞凛再度点头。
俞墨摆手让他下去了,继续闭目养神,吃的药里有安神的药物,总是昏昏沉沉的想困觉。
顾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虽说事情解决完了,但这么多的村民长辈来帮衬,总要弄出一桌席面来谢过一场的,顾父来不及伤心就出去买酒买菜了,周围其他婶婶们也开始帮着顾软软姜氏做饭。
顾家气氛虽有些萎靡,但还算好,终于把祸害送出了家门,而刘家这边,本来刘家还挺高兴的,虽然女儿被休回来了,但平白得了三十两银子,刘氏现在也算的上是半老徐娘,收拾收拾再嫁一次也能得些彩礼。
只有钱才是真的,名声算什么?
本来是高兴的,谁知在路上得知顾家的金龟婿定亲就足足给了一万两的聘金,一万两,一万两啊!刘家所有人悔的垂头顿足,一万两在前面,三十两算什么,算什么!
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休书都拿了,自家和顾家没关系了!
刘老娘还不死心,看着面如死灰的刘氏,伸手点了点她的头,“你个没出息的,丧着一张脸做什么?连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快些收拾了你那张丧脸,明天就去求顾老大,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对你总有情分在的,你多缠几次,他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还有怀月,你不是一直很疼她么?她会帮你说话的。”
本来面色枯槁的刘氏被刘老娘这话一讲,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是了,老顾最是心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气过了,自己再去认错,他会让自己回家的!
“可别说这事了。”刘明没好气说道。
“娘你忘了他家那个女婿了?去要他的钱?他给啊,给买命钱,你敢要吗?!”
虽说当时叶惊澜是看着刘明的,但刘家所有人也被他那副笑着断人生死的模样给骇住了,刘老娘想到那双笑眼就心里一抖,是了是了,连忙对着刘氏呵斥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许去顾家了,做几天活,我再给你找户人家!”
没命还说什么钱,再多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不,娘,我不要嫁给别人,你就让我回去顾家,我去求老顾,老顾会答应的!”刘氏拉着刘老娘的手一顿恳求,可往常对刘氏几乎“言听计从”的刘老娘直接甩手给了她一巴掌,“我是你娘,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了!”
瞪了一眼刘氏,直接快走几步把她甩在了身后。
以前夸她,那是因为她每回都没有空着手,都是满满当当一背篓东西,如今什么都没了,还夸什么夸。
刘氏茫然的捂着脸,不知道为何老娘变脸这么快,又侧头去看刘枣,对了,枣丫头,自己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呀!刘枣却全然没管刘氏,只和自己娘小声说话,这银子在大伯手里,他肯定不会拿去给自己赎身的,接下来要怎么办?
刘枣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心情去管刘氏。
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娘和大哥,又看着一直和娘低声说话的刘枣,刘氏心里的悲凉再度涌了上来,无声痛哭,自己是为了谁,是为了谁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而走在最前面的刘明,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银子,一阵快意,又能畅快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不能从顾家拿钱了确实可惜,但没关系,怀陵始终是自己的侄儿,自己可是他的大舅舅,他若出了头,以后自己还不能拿到好处?
就算怀陵不理自己,自己借着他的名头做事也是可以的嘛,好处这种事得自己去讨。
回到小河村的刘家后,刘氏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派了一大堆的活计,麻木的抱着一大堆衣裳去河边洗衣服,看着破败脏乱的自家,又想着顾家的干净阔朗,刘氏蹲在河边,一边洗一边哭。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这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呢?自己只是偏心了一些呀,又没真正做什么坏事,老顾说休妻就休妻,怀月也不理自己了,那么狠心呢!
足足洗了三盆衣裳,天快擦黑的时候,刘氏才一盆又一盆的把衣裳端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发现堂屋好像有人,里面的刘枣正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对着门口站了一个生人,穿着布衣,驼背干瘦,是刘枣嫁的那个鳏夫?
刘氏现在可没心情去管刘枣了,麻木着一张脸在院里晾衣服,一门心思的沉寂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就没听堂屋在吵什么。
晾完三大盆衣裳后回身,却见那个鳏夫正站在自己身后,黑黢黢的吊三角眼正看着自己,上下打量着的目光就跟菜场买猪肉没区别了。
那人已经得了一笔钱,本来以为这刘氏是个没人要的婆娘,应该差得很。
结果居然养的还不错?
刘氏在顾家又没受过磋磨,做活也是正常的地里活计,吃穿都没短她的,虽说这两个月瘦了下来,但身子也比一般人好许多。
反正自己有孩子,只是讨个婆娘暖被窝罢了,先前那个丫头太小了玩不开,这个倒是正合适。
直接点头。
“那就她。”
什么就她?关自己什么事了?刘氏连着退后好几步,还没说话就被刘明拿布堵了嘴巴,他老娘则非常利索的把刘氏的手脚都给捆了起来,跟捆猪似的交给了那人,那人直接把刘氏拖到了门口的板车上,拉着刘氏就走了。
刘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家人,尤其的背对着这边的刘枣。
“唔!!!”
黑夜里,刘氏的呜咽声还没远去,刘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摸着怀里的银子嘿嘿直乐,有本钱了,明天去县城赌一赌,说不得就翻身成大财主了!
“大哥大哥,你可要带我们一起啊。”
刘老二刘老三走了过来,和刘明勾肩搭背,刘明点头,“放心,白得的银子,兄弟们都有份!”
儿子们高兴,刘老娘就跟着高兴,刘老娘高兴了,家里备受磋磨的儿媳和孙女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婆母不作怪,日子就过的下去。最高兴的当属刘枣了,她终于摆脱了那个狼窝,这次自己一定要让娘给自己找个好点的人家快点嫁出去,免得大伯花完了银子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心里已经在盘算附近合适的人家。
刘家所有人都很高兴,被休又马上被卖掉的刘氏,就这么被他们遗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萌哒哒的存稿箱三号。
血槽彻底空掉了的蠢豆苦哈哈的去上班了。
她让我转告你们,她的存稿彻底被掏空了,需要小姐姐的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活过来~
第九十三章
顾软软把哭到睡着的顾怀月哄睡了, 从她房里出来时, 夜色已深,看了一眼顾父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先前顾父是红着眼回房的,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 到底没去敲门。
又走过走廊去看顾怀陵,远远就瞧见他屋里还亮着灯,无声的走了过去从半敞的窗户朝里看去,顾怀陵正坐在案前看书, 只着一身里衣的他背脊依旧笔直, 肩胛成线, 正垂眸看着手里书,晕黄的烛光中,清润如昔。
可顾软软看了快一刻钟,他就在里面坐了一刻钟,连书页都不曾翻动。
无声的叹了一声, 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晚饭的时候,哥哥和爹都在不停的喝酒,根本就没怎么吃饭, 热了鸡汤,迅速做了一碗鸡汤面,窝了蛋撒了葱花, 端着去了顾怀陵的屋子,抬手敲门。
顾怀陵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的顾软软并不意外,侧开身让她进去,“怀月睡了?”
顾软软点头。
甚至都不需要顾软软劝说,顾怀陵自己就接过了鸡汤面,低头闻了闻,微笑赞道:“好香。”说着就坐在椅子边,低头吃起面来,一口又一口,动作优雅又迅速,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
顾软软的眉头颦的更紧了,哥哥这般,还不如跟怀月一般痛哭发泄出来呢。
“我没事。”顾怀陵头也不抬,低头喝了一口鸡汤,鸡汤入腹,烧灼的胃也缓解了几分,抬眼看着顾软软,凤眸清润,神色温和又强大,“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过来的。”
不待顾软软开口,又道:“你快回去歇着,你也忙了一天了。”
顾软软看了又看,确定顾怀陵的情绪不是很激动,只好点头起身出了房门。
刚把顾怀陵的房门带上,手腕就被人给拽住了,并没惊慌,因为熟悉的味道已经传入了鼻尖,侧头看去,不是叶惊澜又是谁,偏头问他,‘陆湛睡了?’
俞叔叔已经走了,叶惊澜心里想着顾软软没走,陆湛也跟着留了下来。
“睡了。”
叶惊澜低声回她,拉着她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前日收拾了一回家里,顾软软顺手在这石榴树上挂了两盏油灯,叶惊澜伸手将树枝上挂着的油灯点亮,借着晕黄的烛光,弯身,捧着顾软软的脸仔细瞧。
顾软软顺着他的力气微微仰着下巴,见他目光一寸寸审视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看你有没有哭过。”他的目光异常专注,还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眼尾,好似在确认那里的确没有泪痕。
‘我没有哭。’顾软软伸手拉着他的衣摆,漂亮的烟波大眼有些不安和茫然,‘爹红了眼,怀月哭着睡着的,就连哥哥,哥哥也一直沉默。’
抿唇,眼睫轻颤。
‘就我。’
‘我,我心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少难过。’
这种难过很少,少的自己看到怀月哭就一直安慰她,转头就把那难过给忘了。
抬眼看着叶惊澜夜色中更为漆黑的双瞳,怯弱不安的询问,‘我是不是很不孝?’
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件事自己没有错,都是她咎由自取,可看到爹哥哥怀月难过的样子,不知为何,又隐隐有了负罪感,如果没有自己,也许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叶惊澜深邃的双瞳一定看着她,看她说完,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到几步外的石凳上坐下,也不放顾软软,就把她揽在怀里,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大手顺着背脊覆上又滑落,一下一下的舒缓小姑娘有些焦躁的情绪。
“他们会难过,是因为他们和你不同。”
始终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对顾叔叔而言,刘氏是相处数十年的发妻,就算她再有诸多不是,数十年的相伴也不是假的,自然会难过。”
“而大哥和怀月。”
“他们两个和你不同。”
低头在小姑娘睁的大大的眼睛上啄了一下,看她下意识不舒服眨眼,低沉一笑,胸膛都震了震,“还是那句话,刘氏再有诸多不是,对大哥和怀月而言,大多数情况下她算的上慈母。”
“他们会难过是理所当然的。”
顾父有意隔绝刘氏和刘家的接触,只要不触及到刘家事,顾怀陵是长子,顾怀月是小女儿,刘氏总是疼爱他们的。
而只有在中间的顾软软,从头至尾都她被无视了。
是了,自己和大哥怀月在娘的眼里,是不同的,对于他们,只要不涉及到刘家,娘从不吝啬给予他们母爱。
早就习惯了的,早就没有期待了,也许是因为今天她离开了,多年的固执沉默忽然就开了一道宣泄的口子,想笑的,可是眨了眨眼睛,忽觉脸上一阵凉意,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忙低头用手背拭泪,可越擦哭的越狠,好像这么多年的眼泪积攒在一起突然就爆发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不用擦泪。”
叶惊澜心疼的将她搂紧,大手摁着她的后脑让她趴在自己的颈窝,夜色中愈发低沉的嗓音低低道:“哭,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完,在我怀里哭。”
“我不会走,你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完?
顾软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指尖用力到泛白,不,我不委屈,我早就没有期待了,我没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