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宁执拗的盯着锦元很久,才声音沙哑的开口,“你不是小宁,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锦元依旧低头处理自己的事,顺手把手边温热的药推了过去,“是你自己值得,震惊安神的,喝了吧。”
苏若宁眼眶红红地看着她,见她都不看自己一眼,才跟赌气一样,端起药喝了。
锦元把一半的文件推过去让她处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受她所托的人,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沉溺在过去,而是要看向未来,你休息了一天堆了那么多事物,赶紧处理了吧。”
苏若宁看着锦元平静的样子,突然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只是一场记忆,自己也没有真的落到那样的下场。
可是看见另一个自己被追逐,被抢夺,被欺辱,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就如同沉溺在大海之中,一点一点的看自己深陷,没有人救她,自己全力挣扎也只能越陷越深。
死亡并不是一种解脱,而是更多无边无尽的痛苦,可是为什么呢?她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也许是因为自己蠢,也许是因为那些男人太过恶心,记忆里的她就要遭遇这一切。
如果眼前的这个洛宁没有出现,自己估计还会是那样的下场,她教给自己知识武功,让自己成为了现在的晋王。
苏若宁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自己前世一直坚持的善良,最后救了自己。
苏若宁处理公务的间隙抬起头看锦元,“你既然早知道那些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直到今天,我看见了欧阳承才想起来。”
锦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遇上猪队友啊,“就算是我提前都和你说清楚,你会相信吗?”
苏若宁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真的感受到那样的痛苦,不可能相信那么荒谬的事,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咱们可能想象得出自己变成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问完这个问题,苏若宁拿着毛笔的手捏得紧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锦元问道,“你原先让我当上晋王,现在会改变主意吗?”
锦元看见了她眼里又泛滥出了泪水,明明是担忧,硬是要做出一副倔强的样子,她表情柔和的笑道,“能决定你继续当这个晋王的,是这晋地的百姓,如果你变得昏庸无道,他们也不会再承认你,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咱们需要去看看欧阳承。”
欧阳承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下了什么迷药,自己跑到了湘水城,本来以为可以安全出城,可是在一家茶水摊上却着了道。
明明是个看起来普通,手上还长着茧子的年轻妇人,欧阳承和属下让她准备东西赶路,喝了一口茶,就倒下了。
苏若宁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影,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她想起来那个记忆里的自己被那么多人起哄嫁给欧阳承的画面,好像她被这些男人看上,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越想越气,苏若宁直接一脚踢在了欧阳承身上,估计是青杏下的药太多,这个力度都没有醒。
苏若宁又踢了几脚,赶紧自己解气了一些,才停下来,锦元看向她,“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苏若宁又接着踢了他一脚,才平静下来,“他来这里应该有不少人知道,现在晋地刚刚平稳,我们不宜和西楚开战,可以先捞一把好处再说,就是不知道,欧阳承这个少将军值多少东西了。”
她现在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苏若宁,就算是自己要自杀,也要把他们让都拉上,凭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恶心事,还能继续位高权重的活着,心里那点愧疚,能当饭吃吗。
能补偿她受到的伤害吗,自己也要把把同样的痛苦加注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受着一样的羞辱。
苏若宁从觉醒记忆以后,身上的气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好在她还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怨气,心里最看重的也是大局。
至于想要报复欧阳承这些人,锦元倒是没有太担心,再怎么样,最基础的三观没变就行了,偏激也好自私也罢,反正锦元都在一边看着她,以前的苏若宁太过仁厚,这个变化也不全是坏事。
再说了,司徒晖他们这些男人伤害的是苏若宁,而不是洛小宁,只有受过伤害的苏若宁能决定自己该怎么报复他们。
欧阳承醒过来以后,为了自己的安全,不得已和苏若宁签了一份合约,除了西楚的战马和通商的条件,还有一份不会主动出手的盟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欧阳承手下的人带着他的亲笔信回去了准备东西赎身,他被留在了湘水城。
那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欧阳承都怀疑是不是那个洛仙人,给自己下了什么降头,不然他好端端的跑来东晋做什么。
被关在晋王府的欧阳承只能呆在小院,他本来也尝试过逃跑,可惜连门都出不去,应该是那个洛仙人出了手,他连墙头都飞不出去。
送饭也是每日给他从门口递进来,根本没有别的机会,连人影都看不见,欧阳承也只能放弃了挣扎。
直到有一日,在树下晒太阳的欧阳承听到了喜气洋洋的唢呐声,那扇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门开了,那个熟悉的农妇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欧阳将军,今日我们晋王殿下有喜事,特意请您过去观礼。”
欧阳承看她那身黑漆漆的衣服,还有面无表情的脸,可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那个苏若宁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他,不会是想坑他吧,欧阳承疑问道,“什么喜事?还非要我去”
青杏对着他举起了手,“今日是晋王殿下的大喜日子,您如果不想去,那我就离开了。”
见青杏马上就要走,欧阳承马上喊住了她,“去去,你们晋王成亲,我当然要去观礼,也没准备贺礼,实在是有些失礼,过后再补上。”
他真的很好奇,谁敢娶苏若宁那个比母老虎还要凶恶的女人,难道是为了她的地位,才会那么委屈自己。
谁知道青杏说了一句,“不过是个入不了牌位的妾室,您能到就是夫人天大的福气了,欧阳将军实在是客气了。”
欧阳承的眉头马上了起来,看了一下四周人平静无波的脸,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受到了冲击,他凑到青杏旁边疑问道,“你们晋王的今日的夫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原本面无表情的青杏脸上挂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马上快到吉时了,欧阳将军您到时候就知道了,这四周已经准备好了弓箭手,将军还是小心一些,最好不要擅自挑起两地争端,到了。”
大厅之外,乐队开始奏起了喜气洋洋的乐声,欧阳承被青杏领进门内,发现这里简直是太过奇怪了,一边人穿着打扮喜气洋洋,另外一边被将士守卫的那些人穿着囚衣,好些人低低哭泣,不少人更是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最中间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妇人,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欧阳承只听见她嘴里在骂什么贱人之类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
这个院子不仅外面被重兵把守,大厅里面的这些人虽然穿着便服,可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哪里是什么喜事。
过了一会,门口的苏若宁就大步踏了进来,她身上也穿着一身纯黑的衣服,面无表情的坐到了主位上,听见那些人的哭声马上拍了一下桌子,“今日是好日子,我劝各位还是笑着的好,不然,今天就把喜事和丧事一起办了。”
苏若宁的眼睛看见欧阳承的时候,对着他勾起了一个唇角,可惜为了防备朝廷,她们之间有协定,不然把欧阳承的身份公布出去,场面估计会更好玩。
苏若宁这话一落,旁边的哭声马上变小了,“好了,准备一下,把人带上来吧。”
欧阳承不自觉的正经危坐,想看看是哪一位人能得到这个待遇,然后他就看见穿着银红喜服被四个辣眼睛男人扶上来的司徒晖。
欧阳承没忍住吞了一下口水,这个苏若宁脑子是有毛病吧,司徒晖是前任晋王,她不杀就算了,还娶他当什么夫人。
从古至今,哪有女人娶男人的,苏若宁果然是像传闻中的一样,是个根本不知道三纲五常的异端。
不对,刚刚那个女人说了,不是娶,是纳,苏若宁根本就是为了羞辱司徒晖,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晋地之前的势力反扑?
欧阳承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这一场怪异的喜事继续进行,司徒晖被人抓着双手,衣服都给扯开了一些。
他被关了那么久,每天就一个粗粮馒头,人变瘦了不说,还变白了,再加上今天还被下了软筋散,被旁边几个男人抓住,看起来还真的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司徒晖愤怒的看向座上的苏若宁,声音嘶哑的怒吼道,“苏若宁,你是什么意思,我是陛下亲封的晋王,司徒家唯一的子嗣,你竟然敢如此折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承:我的世界已然崩塌。
第135章 天上掉下个玛丽苏(十三)
苏若宁很随意的靠着椅子,还翘起了二郎腿,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司徒晖,这你可说错了,这怎么能说是折辱,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我仁慈,你无尽的荣幸了,还求什么呢,非要我杀了你?”
“再看看旁边的太妃娘娘,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舍得每日用最名贵药材为她续命,就算是为了你的孝心,也该对我心存感激敬了这杯茶,而不是现在口出狂言。”
司徒晖继续挣扎,一边还不忘记骂她,“苏若宁,你这个疯女人,竟然敢这样对本王,本王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苏若宁看向旁边痛心疾首的司徒氏族人们,轻声问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这位前任王爷,现在我才是这封地之主,是名副其实的晋王,我愿意喝你这杯茶,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从此你就不用为了性命担忧,吉时到了,行礼吧。”
司徒晖被旁边的人按着跪在地上,苏若宁就看着他挣扎,还有眼前这些熟悉的人,她还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些人是怎么劝告她,说她能嫁给晋王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的福分,现在她终于把这福分都还给了他们,多公平。
苏若宁一想到眼前这个司徒晖,是怎么做出一副情深入骨的样子哄骗她,就让她几欲作呕,不是说喜欢她,那就让他活着,看着自己怎么把他最在乎的东西一点点拿到手里。
司徒晖被人压着跪在她面前,还有人给她递上了茶,“新夫人给王爷敬茶。”
司徒晖怒吼道,“苏若宁,你简直是畜牲,毫无人性的禽兽,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做你的妾室,赶紧放开我。”
苏若宁全当没有听见,把那杯茶接过的时候来,席上的一些人终于忍不住从身上拿出了武器,还有一些人从墙边跳进来,很快就有人迎了上去。
苏若宁看着司徒晖的脸,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把四周刀兵交错的声音直接盖了过去。
苏若宁冷笑了一声,“放开他吧。”
压制司徒晖的人放开手,他拿起地上的碎瓷器,就和疯了一样冲向主位上的苏若宁,然后被苏若宁一脚给踹出去老远。
旁边的侍卫马上抽出了刀,架上了司徒晖的脖子,旁边的那些人也很快被制住了,司徒晖看着自己手里最后的力量被苏若宁抓了起来,连老太妃那些人都马上被控制住了。
司徒晖咬牙切齿的说道,“苏若宁,你只是为了做戏?”
苏若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司徒晖旁边的时候,斜了他一眼,“这你可说错了,你要是愿意安安分分的当个妾,我还真的不打算把你怎么样。
“机会我只给你一次,既然司徒晖你如此不情不愿,看来是没有这福气,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送他和这些人一去挖渠吧,万一哪一天司徒晖吃不了苦想屈尊了,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能乐一乐。”
如果不是为了老王妃手里最后这批人,她怎么会做这一场戏,司徒晖脑子果然不清醒。
司徒晖被苏若宁气的全身发抖,他从来没有想过,苏若宁敢这样侮辱自己,把他当成了彻头彻尾的鱼饵。
反正是无力回天,司徒晖也瞪着苏若宁骂道,“你这个贱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让司徒晖耳边响起了轰鸣,“大胆,你如今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夫人,礼也没有行完,竟然敢辱骂王爷,还不赶紧送去湘水渠,好生看管。”
司徒晖被一巴掌打蒙了,看着这满堂的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会的,他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苏若宁听见侍从口中夫人这两个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各位记住了,虽然司徒晖今日没有成礼,对他仍以夫人相称。”
谁能想到,上辈子她在司徒晖后院里,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夫人呢,这些都应在了他自己身上,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该尝尝这样的滋味。
司徒晖被送到了湘水渠,每日苦活累活干着,还是要被人称作夫人,喜宴上的事情都传遍了,昔日的晋王如今沦落成了男宠,还因为性子太烈被苏若宁打发去修水渠,简直是让他的对手笑开了花。
而普通百姓们,根据苏若宁和司徒晖的故事开始写起了小说话本,在话本里,其实苏若宁早就对司徒晖情根深重,打下晋地是为了得到他。
然后司徒晖身怀傲骨,不愿屈服,王爷就用这样手段逼迫他就范,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一段情啊。
这些小说和话本因为选材实在是大胆,而且十分新颖,一炮而红,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听说今年中秋,连赵国皇宫都演了这出戏。
苏若宁拿着手里的话本扔到了一边,她现在好歹是一方霸主,这些人根本没敢用她的真名,这些文笔确实很不错,但是和司徒晖放在一起实在是膈应人,也不能光膈应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苏若宁把话本子扔到了一边,“让城里最火的戏班子去湘水渠慰问,顺便演一演最火的一出戏。”
在外人看来,苏若宁这个举动更加证明了她对司徒晖的情谊,这个谎言也越传越广,和苏若宁的记忆里一模一样。
只要你手握大权,就能指鹿为马,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就会有很多人相信那是爱情。
这出戏在湘水渠上演的时候,司徒晖的工友都盯着他看,“哎,王爷夫人,咱们王爷都对你那么好了,这就是在和你表明心迹啊,你真不回去。”
“对啊,你别说女人,男人的青春也只有那么些年,只要你现在点个头,就能去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再怎么蹉跎下去,只怕王爷再见你,也认不出来了。”
经过劳苦的工作,现在的司徒晖已经变成了一个看起来黑黝黝的普通男人,可是他能引得苏若宁这个仙女这么深情,还是让很多人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