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见多了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被这样的人一张嘴给欺骗到，要不然他们为什么除了正常问询之外还有在警局的审问呢？
这个审问流程, 就是要让真相被人诉说出来。
程明辉被警察这么说, 也没有生气, 点点头道。
“当然, 警察先生, 你们问，我跟我老婆一定会配合的。”
他说话的时候朝着妻子张玫看了一眼，张玫这下也变得冷静起来，不过想到受伤的儿子, 神色还是有些冷淡，也表示自己会配合警方的问询。
“我们到休息室说罢。”
这里就在病房的外面, 不好问什么，警察带着程家夫妻两人到了另外一个休息室，这里还有其他警察, 气氛倒是有些沉闷，也给人一种无名的压力。
“坐吧。”
男警察点点头，让程家夫妻坐下，两人坐下之后，才开始了问询。
“你们的儿子程东跟受害人叶晗文认识多久了？”
程家夫妻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不过随后还是有人回答。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儿子程东跟叶晗文是同学，我儿子之前上学晚了一年，所以他们两个是一个班级的，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不知道，可交往是去年的时候，我儿子生日之后，他们两个正式交往的。”
程明辉滴水不漏，因为担心医院的儿子，还不知道现在网络上已经暴走，这会儿还在试图给儿子洗刷所谓的冤屈。
“交往？你们有程东跟叶晗文两个人交往的证据么？”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继续询问，强奸犯和被害者两人交往，这个是世界上最让人觉得恶心的事情。
“证据？这小年轻谈恋爱，能有什么证据啊，不过我跟孩子他妈很喜欢叶晗文的，叶晗文虽然家里条件不如我们，可是叶晗文那小姑娘长的漂亮，学习也好，能带着我儿子一起学习，所以我媳妇特别喜欢她，要是说两个人交往的证据的话，那我去年的时候知道这个事情，还给叶晗文家里八十万呢，给这个钱，就是为了能到时候让叶晗文跟我儿子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上大学了到了能结婚的时候，就让两个孩子结婚……”
“对啊警察先生，我儿子怎么会强奸叶晗文呢？明明是叶晗文喜欢我儿子，她是心甘情愿的，你不信问问她的爸妈，要是叶晗文不喜欢我儿子，我儿子能跟叶晗文在一起么？而且还给他们家里八十万？难道我们钱多的烧不完么？”
张玫也加入了问题的回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警察们无语。
十七岁的一个小姑娘，跟一个男生发生了各种恶心的关系，结果现在大人们非要将这样恶心的关系定义为恋爱，这怕不是对恋爱有什么过度见解？
谁家谈恋爱是每次见面都陪睡的？
谁家谈恋爱陪睡还要拍摄视频的？
谁家谈恋爱拍视频还要骂女孩儿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吐槽，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昨天晚上我们警方在外面的一个出租屋抓捕了你儿子，当时你们的儿子程东正在进行犯罪，警方调查到这个出租屋是在一年前你们儿子生日之后你们才租下来的，平时没有人居住，那么请问这个小房间到底是要干嘛？”
想到在那个房间里面搜寻出来的东西，让每个警察都感觉到毛骨悚然。
“这……警察先生，这不是在我儿子生日之后，我发现他们两个小家伙谈恋爱么？我儿子总不能每次都把人带到家里吧？所以我就给儿子租了那个房子，难道这也犯法么？小情侣爱到浓时，总归是会发生一些事情的吧？你们也应该理解一下啊……”
张玫继续说道，想到那个一直勾引儿子的贱女人，如今面对警察，心里早就将叶晗文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因此这会儿脸上已经努力的保持了理智。
如果是你的女儿呢？你就甘心情愿女儿去这样的房间里面谈恋爱？
警察几乎是想要这么反问了，只是这个时候，作为一个警察，自然是不能过多的说什么。
这个夜晚风雨欲来，而即将到来的黎明，也将会撕破这些大人们的伪装，让他们最虚伪的面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医院里面程明辉和张玫两个人就算是审问了之后，也是守着儿子没有睡觉，而警察局里面，叶家夫妻也在问询室里面呆着，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叶盛找了过来，从警员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父母被抓，他本来想要留在警局里面的，可是最后听警察说姐姐受伤了在医院，最终选择了去医院。
叶晗文睡了，睡着的她依旧美好的像是一个睡美人一般，一张漂亮的脸让人觉得十分的温柔善良，而且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护士早早的就过来查房，叶晗文已经醒来了，警方的小姐姐买了饭菜带过来，守在病床外面的叶盛知道姐姐醒来，甚至都不敢走进去。
他在昨晚看到了不少网友们的话，有的是替姐姐心疼的，可是很多人都是咒骂爸妈，都是骂姐姐的，还有人说如果不是姐姐勾引了男人，那个男人也不会侵犯姐姐，简直是气的叶盛差点儿要疯了……
“你弟弟现在在外面，他不敢进来。”
女警察最终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眼前温柔的小姑娘，比起昨晚上倔强的她，此时的叶晗文看着倒是十分的柔软，就跟很多可爱的小姑娘一样。
叶晗文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抬头看向眼前的女警察。
“姐姐，你帮我把弟弟叫进来吧。”
她从来不埋怨弟弟，哪怕知道父母的打算可能是为了弟弟，但是她不愿意用最险恶的心去猜测弟弟，在发生了这个事情之后，她哭泣，难堪，却从来不想要告诉弟弟，不是因为害怕丢脸，也不是觉得弟弟小不应该知道这个事情，而是因为，她不想要从可爱的弟弟眼神里看到嫌弃的目光。
这一年的时间，爸妈就算是嘴上不说什么，可是他们两个人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的吗庀，就已经让叶晗文无所遁形了。
“恩。”女警察点头，随后朝着门外走去，然后带进来了一个快要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这年头孩子都长得快，叶盛也很营养，自然是长的高高大大的。
叶晗文还在吃饭，没有主动开口，倒是一旁的女警察，将自己买来的包子递给了这个红着眼睛的小伙子。
姐弟两人一个在病床上坐着，一个站在一旁，叶盛捏着包子填到了嘴里，却是低着头，眼泪不停的落了下来，低落在脚面上，一旁的叶晗文看都不看一眼，缓慢的吃完了饭菜。
“谢谢姐姐给我买饭菜吃，以后我会报答姐姐的。”
她温柔的声音跟昨晚的凄厉不同，此时仿佛对未来一下子充满了光明和期许。
“害，就是一顿饭，姐姐这点儿钱还是出得起的，这段时间我都会来医院照顾你的，你叫我顾姐姐就好。”
顾警察终于拥有了名字，对叶晗文这个小丫头又是同情又是可怜的，只希望这个勇敢的小丫头能够在经受了这一切之后重新站出来，世界这么大，这个小姑娘应该拥有更加广阔的未来才对。
“谢谢顾姐姐！”
叶晗文笑起来，果然是如同阳光一样明媚。
随后顾警察非常有颜色的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弟，毕竟如今叶家夫妻都在警察局里面，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是让这个女孩子有所依靠，只是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接受这一切了……
病房里面，在顾警察离开之后，便陷入了沉寂，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叶盛无数次张开嘴，可是嗓子就如同堵住了一样，让他说不出话来，让他的心脏难受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了跳动一样。
“姐……”
最终在一声哽咽之后，叶盛终于喊出了姐姐，随后可怜兮兮的蹲了下来，然后就这么蹲在叶晗文的床边，像是小时候一样拉着姐姐的手，一双眼睛里面满是眼泪。
他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从小很娇气，被父母宠爱，被姐姐宠爱，叶盛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家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爸妈对自己和姐姐都很好，姐姐也对自己很好，自己也爱姐姐。
可是现在，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无论真相与否，这个家庭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破裂的让叶盛无法去重新捡起，只要伸出手想要触碰，便就能够刺痛的双手沾满鲜血。
他像是小时候一样撒娇，拉着姐姐的手，从微微的哽咽，到最后大声的哭泣，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这样的眼神里有痛苦，有害怕和恐惧，唯独没有的，是对叶晗文的讨厌和厌恶。
叶晗文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抚摸弟弟的发丝，像是抚摸一个大狗狗一样。
“好了，别哭了，越哭越丑。”
她说着，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来自于家人的关怀和柔软，让这个女孩儿痛苦，有些时候，外在的痛苦并不是能够让一个人崩塌的存在，只有从内部开始崩塌的残忍，才能够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姐弟两人哭了好一会儿，叶盛这才仰起头，只是手还是拉着姐姐的手，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找安全感一样。
“姐，爸妈被警察抓了，警察叔叔说，说你……你……”
他红着眼睛仰着头看着姐姐，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那句话。
“我被侵犯了。”
叶晗文接过弟弟的话，然后补充完整，这句话更是让叶盛再一次满脸的痛苦，捏着叶晗文的手忍不住缩紧。
“所以……警察叔叔说的是真的么？爸妈知道你的事情之后，不但没有报警，而且还问那个坏人要了钱，是么？”
叶盛声音里面满是痛苦，他的眼泪再一次落下，可是却格外的固执，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姐姐。
“对。”叶晗文点头，没有在这个弟弟面前揽下父母的罪名，反倒是将一切全部撕开。
“一年之前，我刚刚十七岁的时候，去参加同学程东的生日会，在生日会上被下药，被程东凌辱，他当时拍摄了一些照片和视频来威胁我，可是我不害怕，我必须让罪犯绳之于法，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爸妈，只是我没想到，爸妈不愿意让我去报警，说女孩子被侵犯的话，报警会很丢人的，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了，以后咱们家里的人出门都让人抬不起头。”
叶晗文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讽刺，让叶盛更加的痛苦。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他不敢相信从小疼爱自己和姐姐的父母，竟然在姐姐被人欺负之后，选择了沉默，甚至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名声，一次次的让姐姐受到伤害……
“后来我又被程东威胁，无法忍受之后，就想要报警，可爸妈知道之后拦住了我，他们去找了程东的父母，我本来以为他们是要为我出头的，却没想到，爸妈收了程东父母的八十万，说让我忘记这件事情，说这些钱以后给我买房子，一个女孩子要是没有了名声，很难在社会上生活，他们还在之后每次都把我送到了程东的床上。”
曾经对于叶晗文来说最为痛苦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仿佛早就已经不值一提，因为黑夜已经过去了，她终于迎来了曙光，迎来了自己的曙光。
“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们一起去报警！警察叔叔不会不管的！”
越是听到姐姐说这些，叶盛就越是难过，他不敢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姐姐到底遭受到了多么痛苦的事情，而且爸妈……爸妈竟然没有帮着姐姐出头，甚至助纣为虐，怎么会这样呢？爸妈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警察肯定不会说不管的，我是报警过一次的，就在半年前，我偷偷的一个人去报了警，只是警察说我还没成年，需要有监护人处理这个案件，当时警察通知了爸妈，结果爸妈却告诉警察，说我最喜欢骗人，什么侵犯都是假的，都是我说谎，后来我被警察教育了之后，跟着爸妈回家，他们骂我不知廉耻，骂我不顾及咱们家里，骂我丢人……”
这些记忆明明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可是如今想到了，却依旧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让叶晗文甚至记得当时父母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大约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美好的东西都很容易忘却，但是一些痛苦是如同烙印一样刺痛在心里，哪怕是在数年之后，依旧会是在心头隐隐作痛。
叶盛真的有些崩溃，他万万没想到父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爸妈也很喜欢姐姐的，可是在这个时候，爸妈为什么不站出来给姐姐帮忙呢？为什么要让姐姐受到这样的欺负呢？
“姐……”他喊着，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心里前所未有的埋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是弟弟？为什么自己不是哥哥呢？
如果自己是哥哥的话，那么自己已经成年了，就能够保护姐姐了，哪像是现在，他怎么这么傻，姐姐遇到了这样残忍的事情，他这个当弟弟的竟然都完全没有发现？
“好了，这不是你的错，瞒着你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现在好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是一个合法公民，只是之前的事情，警察叔叔告诉我，如果证据确凿的话，爸妈可能会因为我的事情坐牢，阿盛，我希望你不要怪姐姐，因为我真的好难过。”
轻轻的抚摸着弟弟的发丝，叶晗文看到了弟弟的心疼和自责，跟父母的排斥和厌恶不同，这个弟弟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为什么不告诉他，以及自责他为什么无法帮助自己。
只是有这点儿心思，就已经让叶晗文很满意了。
叶盛听到爸妈可能坐牢的事情，也楞了一下，最后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如果警察说他们有罪的话，他们坐牢也是应该的，姐姐，我知道爸妈的行为是错的，他们不应该这么对你，这件事情你没有错，是那个坏人的错，是爸妈的错，跟你无关，你不要难过了，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姐姐，我最喜欢的姐姐。”
无论是爸妈还是姐姐，在叶盛的心里都是最重要的，可是嘴上说着最疼爱姐姐和自己的爸妈，却对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叶盛无法接受的，特别是看到姐姐受伤坐在这样的病床上，叶盛更是无法接受，他纵然是希望爸妈好好的，但是这件事情里面，受伤了之后最痛苦的事情是姐姐，他……他不能够再当一个坏人，再去伤害姐姐了。
这一瞬间，叶晗文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却是带着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