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们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头铁了,一时心中竟有些佩服,可又因为知道赵西西的实力遂觉得她不自量力,恐怕一会儿会死得很难看。
欧妹妹于心不忍,小心翼翼扯她手臂,低声暗示,“国内差不多快一半的酒是赵家卖的,赵西西今年还考到WSET四级证书,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反正就是很专业的意思,还是算了。”
路明月翘起嘴角,朝她感激地笑笑。
她其实对赵家有些了解,要不然也不会知道人家小三上位的秘辛。她也知道赵西西是个懂行的,但是水平到底有多高,还真想见识见识,正好也算是自己的一次模拟测试。
她对自己的水平有信心,但是背不住人外有人,如果一会真输了,那也只能算是技不如人。再说了,承认自己是乡下妹并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确实是在乡下长大,没什么难以启齿。
赵西西听见欧妹妹的提醒,心中更加得意,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你要现在和我道歉也行,咱们今天就一笔勾销。”
路明月挑眉,重申一遍,“如果你输,向我道歉,还要承认自己是傻子。”
她长这么大可从没干过临阵脱逃的事。而且,从小她就亲身实践出一个简单粗暴的道理:让人骂了顶回去,被人打了还回去,否则一直会被当软柿子捏。
当然,前提是评估好敌我双方实力,鸡蛋碰石头的事她不做。
赵西西绝没想到今天碰到这么个硬茬,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不是认怂?圈里这些姐妹以后背地里会怎么笑话她!再一想她乡下长大的能有多懂酒,顶多附庸风雅学个皮毛,这么杠不过是虚张声势。
打定主意,她一咬牙,“行,我答应!”
说完,她优雅地对不远处的侍者勾勾手指,让他请正在巡场的孙经理过来做裁判。
孙长洲当然知道赵家这位小公主又想出风头,但能给晚宴临时加个节目助助兴也不是坏事。
不过当他知道不是赵西西个人秀还有另一方,而且另一方是路明月时,他心中就有些迟疑了。
他找个借口到荣与期跟前晃晃,跟几位老板寒暄几句之后随口提了提,“那边赵小姐和路小姐说是要进行盲品比赛。”
荣与期没说话,博金的赵总先爽朗地笑起来,“我这个女儿就喜欢瞎闹腾,给孙经理添麻烦了!”
虽是责备,话里却满是骄傲和宠溺。
“哪里,赵总客气了。”
孙长洲笑笑,看向荣与期。
荣与期语气淡淡,“需要什么帮她们准备,务必让赵小姐玩得尽兴。”
孙长洲心中有些诧异。
今天晚宴一共用了五种酒,三种是赵家的,两种是酒店从国外直采的。赵西西对自家酒必然了如指掌,这样一来对路明月就很不公平。
他特意过来提上一嘴也是看荣先生是不是要帮一帮路明月,比如全部换成酒店的酒。
现在看来……
路明月一会可能会输得很惨。
赵总也听说荣与期今天带了个新面孔,心思转了转,面色迟疑,“这位路小姐是……”
这话是问孙长洲的,孙长洲却不好回答,因为他压根不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路明月到底和荣与期有多大关系。
一时,大家都看着荣与期。
荣与期抬眼,淡声道:“自然是赵小姐的心情更重要。”
“哈哈哈!”赵总放下心来,荣与期能卖他这个面子令他心里十分舒爽,思索片刻不由豪气地说:“刚才那个项目我同意再让出百分之五的股权。”
对面的欧渐维和申汽的罗总对视一眼,暗暗吃惊,没想到刚刚已经谈到僵持谁都不肯让步的项目竟然这么快就有重要进展,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盲品比赛?
荣与期微扯嘴角,眼中却是波澜不兴,“那就多谢赵总美意了。”
“好说好说!”赵总满脸笑意,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刚刚让步而感到有一丁点吃亏的意思。
欧渐维望向渐渐变得热闹的不远处,心中寻思,这个赵总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既然他能看出来,荣与期就更是心知肚明,这个赵总的如意算盘能不能打响也得看人荣与期愿不愿意,别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毕竟,赵西西美则美矣,但那个公主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他轻抿一口红酒,有了看戏的雅兴。
——
十分钟后。
休息区的长桌中央只留下五瓶酒,瓶身全部被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裹住,上面分别写上1到5的序号。
桌子两边各放五只空的透明高脚杯,一字排开。
几乎一大半人都被吸引过来,甚至有人开玩笑下注赌谁赢。
这圈里谁都知道赵西西对葡萄酒有一手,而且今天的酒说不定就是赵家的,输赢一目了然。
结果就是理所当然一边倒地押赵西西赢。
这正是赵西西要的效果,既然一会要出风头,当然排面越大越好。
-
赵西西和路明月在众人瞩目中来到长桌边,面对面坐下。
赵西西的傲气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她的漂亮也同样不遑多让。此刻,她高昂着脖颈,脸上满是自信,华丽的金线钉珠裙和脖子上璀璨的蓝钻衬得她更加光彩夺目。
而对面的路明月,一身淡紫长裙,全身上下没佩戴一件饰物。
此刻,她雪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长眉入鬓,柔美中透着两分英气。作为一个新面孔踏足南港城的上流社交圈,她面上竟毫无怯意,尤其是在赵西西这样打眼强势的美女面前,处处显得从容自若,不落下风。
两美现场掰头,比赛还没开始,已经看点十足。
服务生在众人面前依次把三种红葡萄酒、两种白葡萄酒倒入两人面前的空杯里。
孙长洲宣布完规则后,比赛正式开始。
路明月不紧不慢端起一号酒杯仔细观看,旁边赵西西已经饮下一口,不过两三秒钟就拿起笔在面前的小本本上记录下什么。
当路明月品完一号却什么都没写又去端二号杯时,旁观者中已经有很多人在摇头了。
而这时,赵西西正胸有成竹地开始品三号红葡萄酒。
后面坐着的欧妹妹叹口气,压着声音,有些担忧地说:“看她敢应战,还以为有点本事,希望一会别太难堪……”
蒋晚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重新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杂志,无聊地翻起来。
——
谈生意的几位大佬并没有去凑热闹。
欧渐维一向爱玩,出于好奇,让人去瞧一眼。
工作人员回来汇报:“赵小姐已经品完三杯,写下三个答案。路小姐在品第二杯,一个字还没写。”
这么没有悬念?
欧渐维看向荣与期,调侃道:“看来路小姐对葡萄酒并不在行。”
荣与期像是并不关心这个临时加上的节目,慵懒地靠坐在深棕色单人沙发上,不置一词。
申汽的罗总倒是开起玩笑,“荣先生,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欧渐维饶有兴趣地插嘴,“赌什么?”
“如果赵总家的千金输了,我也同意让出百分之五的股权给荣先生。反之,”罗总话锋一转,笑呵呵地说:“路小姐要是输了,荣先生让出百分之五给我。”
赵总一听乐了,笑着拍拍罗总的肩膀,“老弟,你这是想要无本万利啊,荣先生怎么可能答应!不是我夸自家女儿,我公司里那些个正经品酒师都不见得能赢过她,上个月有一回……”
“可以。”荣与期懒洋洋开口。
三人顿时惊讶不已。
赵总正说的兴高采烈,嘴巴半张着,看上去有点滑稽。
罗总也好不到哪去,怔愣着一张黝黑的脸。他本只是开玩笑恭维赵总,活跃一下气氛,哪想荣与期竟然答应了。
谁都看出来这场盲品赵西西会赢,荣与期那么精明的人竟然愿意就这么白白送给自己百分之五?
可摆在面前的大便宜又明晃晃的实在惹人眼馋,他清清喉咙,半开玩笑追问一句,“荣先生,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荣与期眼神扫过来,语气平常,声音透着几分冷清,“渐维可以作证。”
欧渐维咽下一口口水,仔细看他,见他闲适地坐着,神情淡然,态度虽随意,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内心隐隐开始兴奋,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赵总和罗总相视一眼,也迫不及待站起身,三人一齐往盲品区走去。
而这时,一直坐在荣与期身侧的徐时看自己老板一眼,似是有些不解。
荣与期余光瞥见他神色,淡淡开口,“说。”
徐时问出心中疑问,“路小姐会输,您为什么还答应罗总?”
“不见得。”
荣与期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沙发扶手,“以我的判断,她不是冲动的人。”
徐时立即明白荣与期的意思。
虽然今天只是第一次见,但从路小姐的言行举止来看确实不像是莽撞的人,一个不莽撞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答应一场会输得很难看的比赛。
虽然这也只是猜测,其中有很大赌的成分,但他从不怀疑自己老板看人的眼光。
只是……
见徐时欲言又止,荣与期瞥他一眼。
徐时直言,“这个比赛并不公平,孙经理来提时,您为什么不帮她?”
荣与期缓缓站起身,凉薄地撇了下嘴角,“无情无份。”
第四章
比赛还在进行。
赵西西极为快速地完成三款红葡萄酒的盲品之后,速度终于在四号酒这慢下来。
她这一慢,路明月逐渐赶上来,依旧不慌不忙神情自若的样子。尽管别人也看不出她到底品出什么,因为她还是没做任何记录。
第四杯是白葡萄酒。
众人就见她斜举着杯子看看,似乎在辨别颜色,接着轻轻晃过后闻一闻,再优雅地啜饮一口,静含片刻之后咽下,微微挑眉,仿佛在说味道还不错。
人群外围观的赵总调侃一句,“花架子倒是摆的不错。”
欧渐维笑笑,没有接话,心里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赵西西见路明月速度上来,脸上渐渐显出一丝焦急。她略有些迟疑地端起四号酒重新又抿一口,余光瞥见路明月那边恍如摆设的纸和笔,心中狐疑,难道她全部记在心里了?
如果是两三种酒还好说,现在有五种酒,其中又有色泽气味风土很接近的,一不留神就混了,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绝对不可能。她立即打消这种想法,只当她是故作镇定,打着明知自己会输也要在今天做足噱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目的,毕竟她难得有机会在今天这种场合露脸。
这样一想,她心下稍安,再饮一口四号酒。
赵总微微皱起眉头,知道女儿被四号酒难住,已经心生焦躁,没法完全集中注意力。
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个路明月依旧不慌不忙,一副天塌下来也砸不着她的样子,他不由悄悄向欧渐维打探,“这位路小姐是什么来头?”
欧渐维其实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摊摊手实话实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赵总心下不由沉了沉,显然不如女儿那么乐观,他毕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罗总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见赵总面露忧色,主动宽慰道:“就算后面出现小失误,赵小姐仅凭前三杯就已经稳操胜券。”
这倒也是。赵总不由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女儿从小在这方面就很有天赋,又长期浸淫在得天独厚的有利环境中,必定比对方有优势。
这时,路明月已经端起五号杯,与前面的步骤明显不同,这次她只是拿起闻了闻就轻轻放下。
赵西西正犹豫不定地写下四号酒的产区和品种,见她这样不由大大松一口气,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你要放弃?”
路明月微笑着,目光淡淡从她脸上扫过,随后对孙长洲点点头,“我可以了。”
???
围观的人全都惊讶不已。
她在开玩笑?可见她此时神色再认真不过,哪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那些富贵花们眼神渐渐起了变化,欧妹妹甚至紧张地握紧拳头,目光重新充满期待。
蒋晚合上杂志,也悄悄坐直了身体。
欧渐维微微侧目,只见旁边的赵总眉头紧锁,脸上早已不复之前的轻松,罗总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去,一个久经商场的人竟然因为两个小姑娘的盲品PK脸上现出一丝紧张的神情,因为他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白白输掉那百分之五。
欧渐维喉结滚动,这一刻突然很想知道荣与期在做什么,不由转过头去。
只见荣与期正单手插着裤袋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姿态闲散却有种掌定乾坤的架势,见他望过来,手中酒杯轻扬,一时俊逸无双。
他轻吁一口气,好在自己刚才没凑热闹加入赌局。
——
路明月静静等待人声安静下来。
其实,她在品二号酒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也许这几款酒全来自赵家,这个对自己明显不利。
不过,在饮到四号时,她顿觉今天运气还不差。四号并不是赵家卖的那个牌子,五号也不是,它们都来自法国波尔多。
而波尔多,她很熟。
她嘴角微微翘起。
之前忘了说,她在南港农大念葡萄酒酿造专业,读研期间作为交换生在该专业世界排名第一的法国波尔多大学深造,并获得中法双硕士学位。
她抬头看向数双或怀疑或惊诧或期待的脸,知道——装逼环节到了。
孙长洲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客气地询问:“路小姐,您有答案了?”
路明月点头。
孙长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明月扫视一眼围观者们,转过身来,朗声说道:“一号,二号,三号,全部来自法国勃艮第,品种都是黑皮诺。关于黑皮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