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这一切,他暂时没有说,面对当下,他只是把她往身上再挪了挪,一百年没有这样抱着她了,他此刻迫不及待,只想盯着她发呆到天亮。
季烟一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睡姿不太对。
视线从腰间的手臂缓慢往上,从殷雪灼的光洁的下颌,到他隽秀的容颜,她呆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
殷雪灼面对她的视线,眨了眨眼睛,眼神端得无辜。
季烟:“……”
卧槽了,他这个表情,难不成是她动手的?
她睡着了主动爬上来的?主动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还把他压了一整夜?
季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睡觉又不是酒后乱性,不至于耍酒疯,季烟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浪,但转瞬她又觉得,这好像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殷雪灼浑身上下她哪里没有抱过摸过?从前动手动脚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好不好?
她一时真的摸不清是不是自己干的,完全像个酒后乱性的渣男,捉奸在床之后不知所措。
就这样和他对视了好几分钟,尴尬到不知道说什么。
不愿意给他碰的是她,现在自己凑过来,不是很显得自打脸吗?
季烟:睡觉误我!
……等等,她是怎么睡着的来着?
季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是不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深入细想,就听见殷雪灼说:“烟烟昨夜,非要抱着我。”
季烟:“……呃,我不记得了。”
殷雪灼微微蹙眉,“你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煞有其事,一点都不像是在套路她,季烟心底一沉,完了,还真是她主动抱的。
她只好说:“那、那我回忆一下?”
可她怎么回忆,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还这样啊!
季烟:就,一觉醒来仿佛成了渣男。
她忍不住抬手抓自己的头发,小脸纠结成了一团,样子颇为可爱,殷雪灼安静地注视着她,有点没忍住,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来。
季烟从他身上爬下来,跪坐在床上,有些郁闷地望着他。
“可能是我做的吧。”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耍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抱一下怎么了……”
她真的很自我矛盾,之前还不理他,现在为了面子,又说抱一下怎么了。
那之前,他抱一下又怎么了?合着只有她可以反抗,他就不能反抗了?
季烟都觉得自己不占理了,有点纠结难受,眼神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殷雪灼,错过了他眼中淡淡的戏谑。
“诶?”季烟忽然看到床上三道深深的抓痕,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殷雪灼身子一僵。
季烟仔细观察着,这爪痕像是类似于猫之类的动物狠狠挠了一爪子,但是太深了,直接抓破了几层床单,连下头的木板都被抓出了深深的痕迹,猫爪子都没有这么长这么尖。
倒像是被熊挠的。
可天旋城哪来的熊?季烟怀疑,罪魁祸首十有就是她旁边这男的。
季烟扭头看向殷雪灼:“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告诉我,是我抱你的时候,你为了挣扎,才挠出这么深的抓痕。”
鬼才信呢。
殷雪灼:“……”
殷雪灼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水光,眼神还维持在最无辜的模样,被她问起来,就只是装傻地呆呆地望着她。
他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还好烟烟的记性似乎也不太好,还有点儿笨笨的,忘了她睡前一瞥而过的引魄灯,他还暂时不想把这事告诉她。
季烟和他对视几秒,想着算了,她也抱了,现在也撑不住面子。
她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伸手捉过他的手腕,他似乎有点想挣扎,但还是被她掰开了拳头。
只见五指的指甲齐根而断了,血淋淋的,看着吓人。
季烟抬头瞪他:“你大晚上的无聊,在自残?”
殷雪灼:“……”
他看着她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却还是赤着脚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满屋子翻箱倒柜地找药箱。
还好穆云瑶自小多灾多难,房间里备了无数稀奇的药,也有一些处理外伤的绷带什么的,季烟拿了绷带和药粉过来,先拿手帕就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他手指上的血污,然后洒上药粉,然后又绷带缠好。
觉得这人不安分,似乎还瞒着她什么,季烟一气之下,把他的手指裹了一层又一层,然后把五根手指头缠在在一起,整个手缠了一个大白球。
缠好了,他才不会瞎挠了。
殷雪灼忽然没了手,就像是猫猫被穿上了衣裳,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要不是对方是季烟,他就忍不住了。
“烟烟,我不舒服。”他说。
季烟凶巴巴地回:“你活该!忍着!”
她就是故意的,不舒服也给她忍着,这人简直就是自己找虐,哪有合体期大佬还三天两头受伤的?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才动不动喜欢自残?
殷雪灼被她一凶,还真没说话了,就乖乖地瞅着她。
眼睛一眨,眸底又泄露了几丝深入骨髓的痴气。
生气的烟烟也很可爱,她是不想看到他受伤,被她缠住手也无所谓。
殷雪灼忽然说:“烟烟昨夜抱了我,按照民间的一些说法,这算是轻薄,好像要以身相许。”
季烟:“你记错了,不需要以身相许。”
殷雪灼:“真的不需要?”
季烟:“对,我是人,我比你了解凡间的规矩。”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结果殷雪灼马上又说:“烟烟骗我。”
季烟:???大哥,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这么了解了?
你的无知懵懂纯洁的人设呢?
季烟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殷雪灼笑了,拿自己的大拳头指了指身上:“这里有一个东西,拿出来。”
季烟迟疑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在他身上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她之前随身携带的储物袋。
看到这个东西,季烟微微晃了一下神,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直到储物袋里的小魔藤钻出来,重新爬上她手腕之时,她这才恍然惊醒。
她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殷雪灼笑着说:“是聘礼。”
季烟打开储物袋,从里面掏出了很多熟悉的东西,这里面还多出来很多东西,各种各样她爱吃的,还有她昔日最喜欢穿的裙子,应该都是殷雪灼新放进去的。
翻到防身项链之时,殷雪灼忽然说:“戴上,我后来改造过了,它对你的魂魄有好处。”
这个项链,后来融合了他的玄冰鳞,季烟是记得的,她想起自己原来的身体,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睁大杏眸问:“我之前的躯体还在吗?”
“还在,只是没了魂魄。”
她的声音小了下来,像是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那……没了魂魄的躯体,是不是和死了一样?我当初被关在箱子里,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她忽然说不出来了。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遍寻天下无获,几日之后从地下挖出了她,却发现她是被活埋而死,他是不是……很难过?
殷雪灼忽然没笑了,淡淡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耷拉着脑袋,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失落。
季烟知道他有多爱她,她从前一句话就能刺激到他,如果他发现她的“尸体”,又会是怎样的痛苦,她忽然难以想象。
这一百年,她过得很苦,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季烟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没问过。
季烟眼底的光黯淡下来,低头抿了抿唇,忽然伸手去拆他的绷带。
这回没有故意整他,老老实实包扎好了,然后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一百年,你很想我吧。”她轻轻道:“灼灼,你摸摸我,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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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不可追忆3
她这是重逢之后, 她第一次这样温柔主动。
殷雪灼垂眸,静静地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温热的脸颊, 忽然说:“若不是知道你还活着, 这一百年, 人间也不会这么太平。”
季烟心底微颤, 她想起来他是怎样的一个魔头, 这一百年的太平, 或许就是他为她而做的,否则她也不会有命活到今日。
殷雪灼将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改为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季烟一时没有挣扎,就乖乖让他抱着。
殷雪灼抱的好紧, 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季烟又何尝不担心自己会再次离开他,可此情此景,她忽然又安心下来了,觉得没有什么比能抱着喜欢的人更重要了。
这是她渴望了百年的拥抱。
两人在屋里抱了一会儿, 直到外头响起侍女的脚步声, 有人进来伺候大小姐洗漱更衣,殷雪灼这才原地隐身,看着季烟梳洗打扮,任由侍女摆布。
季烟坐在铜镜前, 让侍女给她梳着头,顺便问道:“昨夜起火,可有大碍?”
有侍女小声答道:“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是桩奇事。”
“哦?”季烟略有好奇,“什么奇事?”
那侍女说:“说来奇怪,昨夜那火势不小,但也只烧毁了一整栋楼,许多人被困在里面,却是半点儿没有受伤,那火也极难扑灭,像是并不畏水,说来也怪,近日刮风下雨的,气候潮湿,也不知这火是怎么起的。”
“所幸城主用了法术才将火势灭了下去,又觉得此事蹊跷,像是有人暗中作祟,昨夜忙了一宿,才没来看大小姐。”
季烟诧异地挑了挑眉。
只烧楼不烧人?无故起火,时间还有点儿巧。
按理说这种主城不应该出这种事,这里的修士也不算少数,谁会眼睁睁看着火势烧得这么大?季烟心里有了一丝猜测,等到侍女们都退下了,她才掀开床帘,看着床内懒散躺着的殷雪灼,“是不是你干的?那日我和穆康宁一起吃晚膳,你就为了把穆康宁支走,才放了一把火?”
殷雪灼倒是没否认,而是微微皱眉,“穆康宁他摸你。”
“……”季烟哭笑不得,“那是亲爹拍女儿的手,只是关心而已,他摸的是穆云瑶,不是我。”
“他算什么东西。”殷雪灼显然很不高兴,一脸戾气,“不配被你叫爹。”
一个弱小的城主而已,在这位动辄要毁灭世界的魔主的眼里,就是一捏就死的蚂蚁罢了。
季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还叫过你爸爸呢,她这个当事人都没介意,他居然这么在意,她顶着人家的皮囊,好歹也得扮演好女儿的角色吧?
不过她却好奇另一件事,“你放火烧楼,为何不伤人?”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殷雪灼抬睫,黑眸注视着她,眼底有了奇异的情绪,微微压低声音,“因为你不喜欢。”
季烟心底一跳,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转开头没看他,嘀咕道:“我还怪不习惯的……”
从前怎么劝他哄他都没用,如今她已经不奢求更多的东西了,他却学会了顺着她的心意,怕她有任何的不高兴。
殷雪灼看着她,没有说话,很多细小改变的背后是怎样的,都不需要对她多说。
他的目光落在手边的项链上,之前要她戴,反而被别的事情打了岔,他把她拉得近了点,小姑娘趴在他的胸口,头顶插满了金灿灿的步摇,差点儿戳到他的脸,他微微偏着头,亲自把项链戴到她身上。
“有了它,你便不会轻易离魂。”他摸了摸她的长发,“等我一段时日,我会彻底治好你,不伤害别人。”
季烟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被他握住小手,殷雪灼的手长得很吓人,可她一点也不怕,缠着绷带的手指摩挲过掌心,蹭出微微的痒……
她闭了闭眼睛,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唇,直到感受到一股尖锐的疼。
……原来真的不是梦,是真的。
季烟一整天没见着穆康宁。
殷雪灼顺手放了一把火,按理说扑灭就扑灭了,没有人员伤亡,如今天旋城富庶,重建阁楼也没什么,季烟不知道穆康宁在忙什么。
她想着做女儿的多尽孝也没毛病,自己坐久了也无聊,便亲自下厨,想要炒几个菜。
外头站了一溜的下人,都不敢进来添乱,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亲自来了厨房做事,殷雪灼看着她烧菜切菜一气呵成,越看越是迷惑,皱眉问:“你为何会做这些?”
季烟朝他抬了抬下巴,笑出了弯弯的月牙儿,“我学会的东西可多了。”
她其实不会做饭,但漂泊百年,少有穿成富贵人家的时候,很多事情需要自食其力,她对做饭早就驾轻就熟,除此之外,对草药,刺绣,甚至是喂鸡种地,也都颇有几分了解。
这人呐,真的是被环境给磨出来的。
季烟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她此刻的心思都在切菜上,一边切菜一边思索着今天吃什么比较好,要不要即兴弄个火锅?
但殷雪灼却想到了她受的苦,眼神微黯,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忽然从她背后弯腰,冰冷的唇在她耳廓上轻轻一滑,语气带着深深的迷恋,“我心疼烟烟……”
“啊!”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吓得他也抖了一下,愣在原地,像是被针扎破了气球,旖旎气氛荡然无存。
季烟手中的刀砸落在地,她捧着流了血的手指,眼泪汪汪地转过身,气愤地瞪着他。
“我切菜呢!你添什么乱。”她的手指流着血,眼泪也控制不住,啪啦啪嗒地湿了衣领,“你就是这么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