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好:“……”
她练得又不是铁砂掌,碰一下酒就会沸腾吗?
整张桌的人自然也就看向她。
仿佛真是在怜悯一个不懂装懂的贫穷女。
舒好再怎么说也是夏老爷子教出来的,不至于让人这么看不起。
窘迫之间,凭空多出一双筷子。
林越余将清炒虾仁夹到她的饭碗里,言辞凌厉:“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赶紧把饭吃了。”
“我不小了,我都能当你老婆了。”
舒好心里美滋滋地,但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抬杠,果然“老婆”两字让林越余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就你话多,赶紧吃吧。”
韩冉捏着杯底的手轻轻握住,不易察觉地失落,“是我刚回国太激动了,抱歉。”
“没关系,”舒好咽下嘴里的虾仁,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男人,冲着那盘仔姜鸭片眨眨眼,同时笑道:“我年纪小,没喝过几次酒,让你笑话啦。”
句句带刺,夹枪带棒。
只见小姑娘盘子里多了块鸭片,还顺道添了点芹菜。
林越余虽然嘴上不制止,但行为举止多有维护,大家都看得心知肚明,已经知道了他的表态。
而舒好乖乖被投食,笑得眉眼弯弯。
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戾气。
-
一顿饭吃的身心疲累,终于散场,舒好肚子圆鼓鼓的,最后还被林越余压着喝了半碗松茸肉饼汤。
吃完饭后,爷孙俩有些关于公司的事情需要商议,便齐齐上楼去。
临离开时,林越余不放心,跟邵英梅打招呼道:“您看着些,她……总之不太听话,别闹出事来。”
他是真心实意害怕舒好不按常理出牌整什么幺蛾子,他对韩冉虽没情意,但韩家在云京颇为盛名,恼难堪了终究不好。
可邵英梅却理解错了意思,她眨眨眼,“放心。”
林越余:“……”
感觉放不下心呢。
楼上是男人世界,楼下是女人天堂,没了老爷子压阵,舒好可是自在多了。
她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几个唇釉,都是出门前随手塞的,寻思路上能试个色拍拍照,合理利用时间。
现在既然碰到了大老板妈妈,自然要借花献佛。
“阿姨,这是我代言的唇釉呢,颜色质感都很好,您用来试试?”
邵英梅闻言颇感兴趣,也不嫌弃,看了看,“NT啊,我倒是听说过,手底下年轻小女孩喜欢用。你当博主日子不久,能拿下他们家代言,很厉害啊。”
说起这事舒好又有话说,她把当天的直播回放调出来,“当时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影响力,但主要还是NT东西确实不错。”
两人你来我往交换着美妆心得,完完全全把客人晾在了一旁。
韩冉这次回国是带着使命的,也是带着不甘的。
当初和林越余一起出国,他读研,她读本,追了两年都没能让他低头停留眼神,那时候韩冉就意识到,这个男人没有心。
可他又是如此强大,年轻有为,外表俊逸,对自我要求极高,是很容易让人向往倾心的目标。
接到他有未婚妻的消息,韩冉起初是不信的。
后来又听说,他的未婚妻年纪很小还在上学,是夏氏日化的小公主,那是家在当地名声不错,国内却不算前列的公司,和林家、韩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今看来,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网红,做些抛头露脸的事情。
凭什么?
韩冉眼神逐渐冷漠,嘴角勾起挑衅笑意:“Benjamin是个很低调的男人,没想到愿意让你去做什么直播试色,看来他很包容你。”
语气里的不屑太过于明显,舒好侧目,先是沉默了片刻。
随即,她低头倒了两杯茶。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韩冉,“您尝尝,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最大特点就是回甘。”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送给爷爷的,”韩冉不屑,一饮而尽,“我总不能送些拿不上大雅之堂的破烂玩意儿吧。”
茶香浓郁,比红酒更甚。
舒好眼中笑意却更浓,端坐着喃喃:“品茶要观形,闻香,赏舞,品味。不论是茶与水的比例,抑或是水温、器具都需讲究,冲泡三次的茶叶最香色最清亮,要当年的全芽头茶最好,但市面上买的茶叶,不一定是真的好茶。”
她说起来头头是道,对韩冉这个刚回国的ABC来说,品茶自然陌生,就连邵英梅都跟着听了几嘴。
“那又如何?我不会品,就不配喝茶了?”
舒好摇头:“品酒我不如你,品茶你不如我,我跟林越余配不配是他说了算,不是你那瓶酒说了算,也不是这杯茶能定论的,你在国外这些年按理说人生经验能更丰富些,怎么这点道理还要我来讲。”
说罢,她回头拿了只口红,塞进韩冉手里。
“送你个礼物吧。”
“你不会品茶,也没有粉丝,我还对你这么礼貌友好,还送你口红,而你却总是看不起我,这一点上,你又不如我。”
-
林越余跟老爷子谈完公事,再次拒绝了棒打鸳鸯的行为。
“她挺好的,暂时还很适合当我未婚妻。”
林老爷子忿忿,狠拍了下桌子:“哪里好?舒杰那个不要脸的,现在到处说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你不顾礼数,把人家闺女睡了还把人拐走,到现在舒好都不回家,亲爸都不认了!”
舒杰在背后使绊子这件事,林越余还真不知道。
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他鲜少去关注,更别提这话不好听,自然也没人会当着他面前提起。
沉吟片刻,他起身整理西装上的褶皱,沉声安慰道:“公司还有些事情,我要回去了。至于其他问题,我会解决的。”
老爷子自然又要生一次闷气。
但林越余难得不愿松口,态度强硬地转身离开。
下楼时,韩冉已经走了,他也并没多问,只是拎着舒好道:“把这瓶酒给我放下。”
“我不,这是人家送给我的。”
舒好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似的,抱着那瓶传说来自波尔多的昂贵红酒据理力争:“我靠自己人格魅力换来的,我就要拿就要拿。”
最后还是邵英梅看不过眼,发话道:“今天谁敢不让我未来儿媳妇拿走这瓶酒,我就跟谁断绝母子关系。”
所以舒好还是美滋滋的捧回了胜利品。
忍着怒气,林越余把人送回家就又要去应酬,车子离开前再三嘱咐道:“不准喝酒。”
上次小姑娘喝醉直接把他给扑倒了。
所以林越余对酒后舒好心理阴影极大。
得到了舒好的再三保证,他才驱车远去。
而站在院子里乐颠颠的小姑娘嘴唇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才怪。”
-
这次聚餐多有熟人,林越余姗姗来迟,以滕晖为首的损友队伍闹着要罚酒:“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迟到,现在醉倒温柔乡,连兄弟都不要了?”
三杯白酒摆在面前,林越余无奈地笑了声。
自己这是什么命,在家里被人折磨,出来还要碰见这群白眼狼。
好在还有个仗义的,戴着眼镜的荀念也刚从医院赶来,见状忙按住兄弟肩膀:“你可得了吧,忘了林哥上个月胃出血的事情?把他喝出个好歹来老爷子劈了你。”
这才把几人劝住,都叫着“扫兴”然后继续去划拳了。
见他们闹腾,林越余给自己倒了杯红的,“最近医院忙?”
荀念晚上还值班,现在滴酒不能沾,也是累得不行,“别提了,我爸恨不得我八只手四个脑袋一天做二十台手术才算他合格的儿子。对了,这是止痛药,你不是说最近总感觉头痛吗?别太劳累,身体重要”
林越余握着药盒。
心想,我头痛可能并不是生理原因。
酒过三巡,闹腾的几个全都趴下了,林越余帮忙安排好去处,就自行回家了。
一方水亭已经暗了。
所有房间都没了灯光,跟裴鑫交代好明天行程,他便拖着疲惫的步子输入指纹进门。
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与平时不同的味道。
林越余心里预感不好,脱下鞋子便探头往客厅望去。
不等目光停顿,黑暗里身上就突然攀附上一具小小的身体,带着凉意的胳膊勾住他脖子,两条腿滑溜溜地蹦着跨到他腰间。
满身酒气的小八爪鱼头埋在他颈间,声音酥酥软软:“唔,林林回来了,酒可真好喝啊。”
“你也来一杯叭!”
林越余下意识托住着团重量。
“……”
药呢,他的头痛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林真的太不容易了。
想顺便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是喜欢二合一章节还是三千一章分开发呀。
第25章
酒气冲天, 比他这个应酬回来的还要浓重。
林越余真想一把将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扔出去, 可惜脖子被人圈的紧, 拽了几下都纹丝不动。
真是赖上他了。
他腾出一只手去夺她的酒瓶子, 打开玄关灯仔细辨认了一番,百加得151,看样子已经喝了小两杯。
“舒好, 知道我是谁吗?”
说话间,他把酒瓶随手扔在一旁,拍了拍那张红彤彤热乎乎的小脸蛋。
舒好沉默了很久。
最终从他脖颈处艰难抬起头,大眼睛已经半睁不睁,混沌无光,“你是……林林吧。”
虽然语气不确定,但还算有意识。
林越余这才放下心,抱着她也不影响健步如飞,直接上楼进了她的房间,试图把人扔到床上。
可她就像个黏住的挂件,死活不撒手。
两腿大长腿牢牢在他后腰交缠, 比八爪鱼还牢固。
他尽量保持耐心,不跟醉鬼生气,压低了声音提醒:“放手。”
舒好“哼哼”了几声, 又半睁开眼,在他那张脸上巡视。
继而坚决地摇头。
“要抱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这种亲密姿势,林越余知道再接下去就要糟糕, 因此便不再好言相说,直接去掰她胳膊。
男人力气自然有绝对优势,没几下,舒好就被扯没了力气。
眼见着人就要摔下去。
那刚才还小声哼哼有气无力的人,突然就抽泣起来。
眼泪来得极快,落在林越余锁骨上,顺着肌肤滑落进衬衫里面。
还以为是扯疼了她。
林越余手上力气自然放松,想出于绅士风度道个歉,可怀里的人渐渐从抽泣到闷哼,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打湿了他衬衫,落成一片片暗色。
舒好看也不看他,只顾埋头。
半晌,才终于抽抽噎噎地说:“呜呜呜,我好想妈妈。”
声音不大,但却让人停住了动作。
林越余手足无措,从没安慰过人,想了很久,才学着邵英梅对林希光那样,用手掌在女孩的后脊骨上轻轻怕打。
舒好哭得投入又卖力,真像个孩子似的,窝在他胸膛里。
“要是我能相信她,她就不会死了。”
“我才是那个大坏蛋。”
“妈妈,他们都欺负我。”
在来到林家之前,舒好到底经历过什么,林越余并没有详细了解过,只是听别人提及,夏秋去世后,舒杰迎娶了新妻子,还找回了在外私生多年的小女儿。
而这个小女儿和大女儿年龄相差不过半年。
其中原因,不必多言。
但是他清楚,那天晚上舒好不仅仅是喝多了,或是被下了药那么简单,她壮着胆子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扑倒。
是为了自救。
想到这,又想着她平时夸张外露的情感表达方式。
林越余眼神一软。
想着,就这么一次,陪陪她,也让她别这么孤独。
于是他半蹲下身子,终于做到了床上,听着挂在身上的女孩呢喃那些委屈。
声音渐渐低去,直到彻底安静。
也许是睡着了,林越余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想要找办法把她从自己身上弄下去。
却猝不及防对上了瞪圆的漂亮眸子。
没有迷茫,也没有酒后疲惫,反而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河。
然后她咧嘴一笑,俏生生地喊道——
“林林!亲亲!”
-
要是林越余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三十多年的清白没把持住。
第二后悔的事情。
就是本来发誓要再次好好守护的清白又没把持住。
一个多小时后,他怀里还挂着个软乎乎的身子,可这性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越余再去拉开她的胳膊,果然轻松了许多。
估计是累惨了,舒好脸颊绯红又挂着泪,睡得最唇微张,呼吸略有急促,被人推开后,还不情愿地哼唧了几声。
“冷。”
林越余穿好衣服,听见她抱怨,叹了口气,转身给她把毯子盖好。
他对自己过于失望,冷着脸下楼去喝水。
看到玄关处那瓶罪魁祸首的高度数洋酒,气不打一处来的扔进了垃圾筐。
学什么不好,学喝酒。
酒品又差,这要是在外面被人灌醉了,结果不堪设想。
他接了大半杯冰块,喝进去的不知是水还是冰。
舒好方才攻势太猛烈,把他嘴唇咬破了皮,此时泛起微微酥麻的痛感,延续到四肢百骸。
林越余在中岛台那里停留了很久。
他在想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