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池景辰瞥了眼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不出本色的薄纱披肩,嫌恶地踢开了要走的方向。
“真脏。”
“真脏。”
“啧,没想到池景辰还能有这么...”导演蹙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措辞,最后还是没能想出来最恰当的形容,只得作罢。偏头对上连眉毛都在描述着震惊的阮苏,神秘兮兮地捂嘴低声道:“哎,小苏,那小子是不是你前男友啊?”
惊吓来得太多,阮苏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导演见状,“啧”了一声,摇摇头:“你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怎么还没回过神来。”言语中,似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阮苏眼角抽了抽,之前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围着那群刚刚成年的少年少女去拍素材去了,这里只剩下她和导演。
阮苏一想到她刚才听到的东西就按耐不住好奇心:“导演,你刚才怎么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是唇语?”还能把每一句话都重复出来。
“那你就能回答我的问题?”导演悠哉游哉地前后晃荡着凳子,阮苏看着有点担心凳子会垮。
她想了想,如果导演真的会唇语,那这件事情其实不管怎么样他都会猜到,看导演也不像是会到处乱说的人,这样算来,说了倒也无妨。
阮苏点了点头:“是。”
导演露出了“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的表情,乐呵呵地哼了一段小曲,很快也肯定了阮苏的猜测:“我年轻的时候耳朵受伤了,听不怎么见声音,嫌丢人,就每天去大街上看人家的嘴型练习唇语,看得多了,时间长了,就会了。”
阮苏突然还挺佩服导演的,听不见声音是件挺孤独的事情,感受这个世界的热闹的能力比普通人都弱了一半,还能这样乐观坚持下来,其间肯定经受了不少困难。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觉得我很惨,高兴着呢!”导演吹了吹胡子,“你们就是爱看表面,一点也不懂。”
阮苏有些羞愧地红了红脸,她刚才刚一有了同情的想法就被看穿了。
“你俩咋闹得矛盾啊?”导演刚问完就挥了挥手,“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就问问。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隔着个外套把周瑶抱回来,我还想着你们是不是就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触碰他才闹的矛盾。”
周瑶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孩子。
阮苏弯了弯唇:“不是。”
“人刚一带回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再一瞧——找你解释去了。”不等阮苏说话,导演立马解释:“我可不是故意听,我本来是想找队医的,眼神太好,一不小心就看见了。”
导演着急辩解的样子还挺好玩,阮苏望着前方唠嗑的几个年轻人,忽然发觉池景辰并不在,下意识地寻找了几眼。
“您看都看见了,还来问我啊。”想池景辰,阮苏的心还是没出息的柔软了许多。池景辰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很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但是对于喜欢的事业,需要帮助的人,他又可以忍耐。
和导演的这一番闲聊好像拉近了些距离,两人都开启了玩笑。阮苏发现,导演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穷,是比想象的更穷。以至于,一个剧组,哪个嘉宾都不是他亲自选的。
导演轻笑了声:“哼,那不是想确认一下吗,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爽快承认了。”
“谁叫我相信您啊~”阮苏活跃了下气氛,“资金短缺您都还要拍,也是很厉害啊。”
“想拍就拍了,反正拍完我高兴就成了。”导演站起身,阮苏也跟着站起来,“行了行了,走吧,你该去和前男友睡‘大通铺’了。”
晚上睡觉是几个人用木头搭起来的简易支架下,最上面一层铺了树叶可以防下雨。加上节目组最先开始是送了每人一个睡袋,那个受伤的女孩子走了,就给了阮苏,阮苏深深怀疑这是这个节目里最贵的东西了。
因为时间关系,位置不大,晚上睡觉的时候多少有些挤。周围有河,潮湿容易招虫,和导演拉近了些关系的阮苏得到了一份香樟树叶。烧着香樟树叶可以驱虫,但是味道可能多少有点不太美妙。姜倪却难得的没有挑刺,从导演“翻译”过来的那段对话中,阮苏算是知道之前那些流言的真相了。
大概是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理和生理都很疲惫,阮苏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清晨林间的鸣叫让阮苏从梦中惊醒,看了眼手机,时间还很早。这个手机也是导演“友情”破例可以留给她的。不过阮苏还是没忍住地猜想,导演可能是没钱给她片酬了。
还以为自己是最早的,迷迷糊糊爬下去洗漱,等从河边回来时,却看见池景辰低垂着头靠在她的床前。
听见她的动静,倏地睁开了眼,眼神凌厉。见是她,眸色瞬间软和,摊开手露出一捧小果子,因为很久没开口,乍一说话声音有些低哑:“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要跟大家说一句对不起,文笔不好,在锻炼,写不出你们希望的那样,是我没做好,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有些事情也要说清楚——【辰哥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抱一个受伤的女孩子,还是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回集合点,这样不是很正确吗?虽然分手了,但是事后他还是跟软软解释了。他要是在那个时候因为担心软软吃醋什么的没有抱那个女孩子回来,软软就就会觉得他很差劲不是吗? 换位思考,你是那个受伤的女孩子,你会觉得辰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私狭隘?】
再说第二个问题,辰哥有没有和姜倪保持距离。他没有吗?对姜倪说话都是什么态度,可以再看一看。没有证据石锤的事情空手锤了人家,那样能给予姜倪沉重一击吗?要知道,吃瓜群众们最喜欢的是石锤不是吗?那样姜倪才会得到更深的报应。而且,姜倪和辰哥之前还牵扯了大头(辰哥好友),这件事情没那么好解决,没有证据锤姜倪,辰哥怎么跟朋友说明情况。书中的人物没有上帝视角。
第29章
青黄交加的果子上很光滑, 还能看见上面清洗后粘附的水珠。池景辰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圆滚滚的小东西,像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满怀希冀地递向她:“酸酸甜甜的, 你肯定喜欢。”
被他那样专注的目光看着,阮苏的心跳再次没出息地不规律起来,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身体的记忆下意识地让她想伸手去接, 但是很快理智就占据了上风。
“谢谢池老师, 但是我不喜欢,池老师还是留给别人吧。”阮苏把手侧在身后, 没有什么感情地弯了弯唇,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贺朝的声音:“苏苏姐,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吧~”
一个比一个烦。阮苏也不想理他,但是周围除了导演还有其他工作人员, 她只得不动声色避开贺朝,“不了, 谢谢。”
说完就去一旁叫覃雅起床。覃雅怕自己睡过头, 昨天睡觉之前摆脱阮苏洗漱完回来叫她。
贺朝目送着她和覃雅说笑,待看了几秒后回头对着池景辰挑衅地勾了勾唇, 视线移到池景辰手中的小果子上:“苏苏姐现在不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小东西了,池老师不如分给大家吧?”
池景辰冷冷地睨着他,漆黑的眸子透着噬骨的危险寒意,微眯了眯眼:“从前喜欢, 未来会有可能再喜欢。而从前不喜欢的——哦不,是讨厌的。”池景辰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肆意的贺朝,轻巧转身:“以后也不会喜欢。”
早上大家都是空着肚子,除了一人吃了几颗池景辰摘的果子再没有其他食物。经过一行人的商量,决定四个男人去砍树完善睡觉的小木架子,三个女生去林间摘果子。吃果子的时候,导演提醒他们可以池景辰摘的那种小果子可以拿到镇上去卖钱。四百个果子差不多换五十块钱。
“才能换五十块钱啊?”姜倪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导演,你们也太黑心了吧,五十块钱能干什么啊。要不,一百?”姜倪一想到只有五十块钱就觉得亏极了,软声恳求导演:“导演,你再加点钱吧,五十买到的东西能吃嘛~”
此话一出,周围工作人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姜倪只想着跟导演多要点钱,说不定池景辰就会多看她一眼,只要多接触,就不信炒不起热度来。
“五十已经很多了,你们要是不想要可以不摘果子。”导演虽然还是笑着,但那笑意却半分也未达眼底。
姜倪在其他剧组算不上女主的待遇,但还没有哪一个导演能这样回绝她的要求,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正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来池景辰还在这,在嘴边的怒气又给咽下,眼角余光瞧见阮苏和覃雅已经背起了背篓准备出发,心中对阮苏的怨怼更甚。
这种小果子是当地生长的一种野果子,其他地方没有,很受当地人欢迎。采摘方便,四百颗能卖五十块钱已经很多了。
阮苏和覃雅先开始比较慢,后来边聊边摘,速度就渐渐的上来了,也没有那么累了。很快就塞满了篓子。两人大致数了数,差不多三百二十颗,再加上姜倪那份的,四百肯定有。
“姜老师,这是你摘的果子吗?”覃雅指着姜倪扔在地上的背篓不觉提高了音量:“怎么才十几个?!”
还都是歪瓜裂枣。
“这种还怎么吃啊?”覃雅蹲下身凑近了瞧,甚至还看见了一个腐烂长了菌类的小果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姜倪。
“又不是给我们吃,导演只说要多少个就行了,又没说要什么样的。”姜倪漫不经心地从树下捡起一颗放进背篓里,见覃雅依然气愤地拦着自己,轻笑:“你要是想来一起摘也不是不行,欢迎啊~”
“你——”覃雅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阮苏蹙了蹙眉,拦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有镜头呢。”
一听这话,覃雅只得作罢,虽然家里有点小钱投资给她拍戏,但是仗糊行凶也不是她的习惯,说不定以后哪天就红了呢。
阮苏轻轻推她:“你去河边打点水吧,回去烧开放凉,免得待会他们砍树渴了都没水喝。”覃雅看起来心高气傲,实际上真正相处起来,阮苏还觉得她挺率真可爱的,至少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姜倪那种婊里婊气。
“好。”覃雅对着姜倪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而后又问阮苏:“那你呢?”
阮苏眼眸笑弯弯的:“我再摘一点果子凑四百。”
“好吧,那你小心。”
覃雅走后只剩下阮苏和姜倪,阮苏兀自在干净的石头上坐着休息没搭理姜倪。姜倪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她,妆容凌厉的眼眸里透露着些许算计的意味。
休息够了,阮苏站起身走到姜倪的背篓前,脚尖轻轻一踢,背篓倒了,里面为数不多的果子也滚了几个在地上。姜倪没料到这茬,倏地瞪眼:“阮苏你有病吧,你干什么,这是我摘的!”
阮苏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脚步声,池景辰小跑着过来,见她时松了口气,环视一圈后发现没瞧见覃雅,看空气一样视线略过姜倪回到阮苏身上,蹙起眉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覃雅没有帮你吗?”
阮苏不想理他,但是也不知道现在旁边还有没有摄影师,伸手又摘下一颗果子,说:“她去河边打水了。”虽是对池景辰说话,但目光半分也不想分给他,语气比早上的时候还要冷。看着池景辰就想到了姜倪,心情就烦躁的很。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感觉现在特别生气?
池景辰看着两个满满当当的背篓中间只有零星几个歪瓜裂枣的背篓,皱眉拉住阮苏摘果子的手:“这是她摘的?”
话是对着阮苏说的,“她”指的是谁很明显。
阮苏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动了动手腕却发现男人的手就像副枷锁,令她动弹不得,索性放弃了挣扎,抬了抬下巴示意地上滚落的果子,带着丝丝挑衅的意味对池景辰勾了勾唇:“我踢倒的。”
池景辰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明所以,蹲下身擦了擦阮苏的鞋,而后轻快地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阮苏惊愕的眸子:“现在不脏了。”
*
“爸,您在家好好休息,今天没有工作,我照顾妈。”梦梦从包里拿出两张红色钞票递给男人,“您回家的时候再买些骨头,您和妈都得补充营养。”
“我就不喝了,这钱你留着给你妈治病。”男人连连摆手,不肯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才在医院外面站了一小会儿,他的左腿就站不住了,身形踉跄,额上和鬓边已有汗珠。
梦梦看得鼻尖一酸,眼眶立马就红了。她不想让王勇看见自己的眼泪又伤感,微垂着头借着头发的遮挡,使劲地睁着眼让风蒸发眼泪。而后抬起头安抚地对着王勇笑了笑,把钱直接卷起来塞进他手中:“爸,咱们日子不是在慢慢好变好嘛,您就接着吧,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梦梦的尾音掺着哽咽,王勇的眼眶也红了,什么也说不出,只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们会越来越好的...”头发花白的男人颤颤巍巍地拿着钱,土黑色的手上满是裂口和伤疤。王勇小心翼翼地把钱攥在手心,不敢松懈一丝一毫,驮着背慢慢转身,拖着那条明显扭曲的腿一瘸一拐走远了。
梦梦看着他远去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身旁有人来来往往路过,瞧见她这副模样又见怪不怪地移开了视线。
梦梦抬手擦干了眼泪,握了握紧手中的保温盒。刚上刘迎荷住的楼层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手机,在看见来电显示后眼里闪过厌恶和烦躁,接起电话,姜倪压低着的声音传出来。
“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只能说是你自己的行为。”姜倪压低了音量,微微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阮苏和覃雅,复而弯下身子缩在树丛后:“你是我和池景辰的CP粉,你嗑CP,所以你就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了。”
姜倪这话就是在让她背锅了,还找了一个让人挑不出刺儿的理由给她当说辞。
“可是这样说我会被辞退的!”梦梦瞬间就懵了,她找了个安全门闪身进去,空旷的楼梯间轻轻回荡着她的声音:“卫芝姐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她最讨厌——”
“你也知道她最讨厌这样的行为了,那如果被她知道了是我,我就会被公司放弃,然后...”姜倪冷笑着勾唇,语气森然:“我没钱了,你就可以看着那群放高利贷的上门挑断你父亲另一只脚的脚筋,看着你母亲再也住不起医院,做不起手术,然后渐渐挣扎着死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