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惊恐地失了声,浑身都在颤抖,她顾不上地板上的玻璃渣,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有人在外面将房门推开,阮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沙石不断坠落,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砸在身上疼得厉害。门框在门打开时瞬间扭曲,仅剩的空隙也被另一边坠落的石块堵死。
两人彻底出不去了。
墙壁也随着裂缝的扩大而顷刻间分崩离析,四周不断有石块塌下来,砸在地面上,阮苏被池景辰紧紧地护在怀里,余光瞥见斜上方一块摇摇欲坠的大石板,刚要出声提醒,黑暗就铺天盖地的砸向了她。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男人闷哼了一声。
再然后,
就是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
D市发生地震的消息立马就登上了热搜,国家新闻频道,晏阑阳从手术室中出来看见很多相识的医生都跑向会议室。他疑惑地随手拦下跟他还算熟悉的护士长,询问道:“王姐,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去?”
王芬着急地摆摆手:“D市那边发生了地震,医院都塌了,需要我们这边派人去支援,院长正召集大家开会,你看群消息,赶紧去会议室吧!”说完,就匆匆地跑远了。
D市?
晏阑阳心头一跳,刚拿出手机,突然想起来阮苏去的就是D市,瞬间慌乱,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一边看着网上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一边奔向会议室。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他发现大家都很狼狈,有的看起来像是从家中赶来,有的甚至和他一样,还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只身着便服。
院长大致地讲了一下情况,说来说去就是情况非常危急,因为这次的地震级别破坏力算得上是强了,弄不好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震波。他们医院会出两支队伍去支援,主要是自愿,毕竟去了D市,一切的突发情况都很难说。
晏阑阳颤着手,拨出了手机里那串熟悉的号码,可不管他在心底如何祈求,电话那端始终都是一串忙音。机械的“嘟嘟嘟”声就像是一把刀割在他的心上,疼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D市离B市相对来说比较近,现在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余震,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却让人觉得异常心慌意乱。连余震都是这样,那处在震源的D市该是什么样一副画面,阮苏一个女孩子在那里又会有多害怕。
在自愿书上签名的时候,晏阑阳的手都在抖,是咬着牙撑着一口气签完字的。
由于情况紧急,他们两支队伍是乘坐大巴去的,以最快的速度集结齐了人数,带着药品和器械就匆忙赶了过去,下了车还得走上好一段废墟。
两支队伍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参与救治,路况艰难,等他们一行人到达的时候,离D市更近的另一家医院的医疗队已经开展了抢救工作。晏阑阳被分配去抢救从一家酒店里搜救出来的伤患,每救治一个人前,他都希望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但是又无比的害怕,他害怕那些再也叫不醒的人里,会出现那张俏丽素净的面容。
“那里好像有一个女孩子,血流不止。”一个身穿迷彩军装的男人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医生,你能不能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晏阑阳拎着医药箱匆忙奔过去,却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听见了身后许多人的嘶吼声,他微微仰头,那些苟延残喘的楼房再次坍塌了下来。
像是一朵乌云,“轰”的一声,阴影瞬间笼罩了他和身边的迷彩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从另一个角度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所爱之人不爱自己,所以山海不可平。软软对于晏医生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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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呼吸逐渐困难的阮苏是在池景辰的轻声呼唤下醒来的。
她睁眼, 却满眼都是黑暗,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却感觉到从脚腕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嘶——”这一声有些低哑, 开口就能感觉得到喉咙里干涩发干,呼吸不通畅, 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渐渐发痒。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摸了一手的灰尘, 这里的灰尘太多了, 她过敏,一旦接触到大量的灰尘就会出现呼吸困难, 浑身发痒的症状。
“软软。”池景辰的声音里带着些焦急,他伸手摸了摸怀中女孩的脸颊:“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男人微凉的指尖在脸颊上摸索,阮苏心下一松,尾音微微带着哽咽:“池景辰...地震了。”
背上尖锐的刺痛也敌不过阮苏的一句话,池景辰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声音温柔缱绻,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阮苏:“会没事的, 我们等一等, 马上就有人来了。”
发现吊灯在摇晃的时候她没害怕,水杯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也没害怕, 可是当真被废墟掩埋,黑暗倾覆下来时,她才心脏跳得如此之快,她害怕极了。
害怕再也醒不来, 害怕醒来时池景辰会不在,害怕家中的阮建成和丁芸会因为她的离去悲痛欲绝,会恐慌这世间的美好与她再无关联,她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每一个都是遗憾。
男人轻缓有节奏的轻拍安抚了她的不安,阮苏抿了抿唇,声音微哑:“你...有没有受伤?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池景辰身形一紧,浑身紧绷,后背的伤口不断流着血,这是空气中血腥味的来源。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声线中有些紧张:“没有。”
阮苏察觉到他语气有些不太对劲,往池景辰的怀抱外挪了挪,腾出一小片位置:“你一起躺着吧,这样抱着我会很累的。”
男人身形未动,搭在阮苏腰间的手紧了又松,声音很轻:“你睡过来点,那边没有支撑点,很容易二次塌陷。”
阮苏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右手边看了看,那边一片黑漆,什么也看不清。
“乖,快点。”池景辰的呼吸声越来越轻,焦急催促:“那边我护不住你,快点回来。”
池景辰说的太吓人,阮苏又哼哧哼哧着挪了回去。这一挪回去,不小心磕到了池景辰的下巴,听得男人闷哼一声,很快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阮苏觉得这狭小的空间里血腥气更浓了,“池景辰,你真的没有闻到血腥味吗?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浓了...”
池景辰没说话,阮苏兀自嘀咕着。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冷意,之前因为在房间里有暖气,所以她早就换上了睡衣,谁也没能想到会有这么一飞来横祸。地震后,暖气自然是不存在,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冰凉的废墟上,阮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硬了。
她想到池景辰,他冲出来抱住她的时候身上穿的也是睡衣,轻声问道:“池景辰,你冷不冷啊?”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男人的回答,只有呼吸声。阮苏心下顿时慌乱起来,她的呼吸声向来很轻,可是这里,她的呼吸声竟然盖过了池景辰的呼吸声。胸上忽然一冰,好像是有液体低落,湿润了她的睡衣,贴到皮肤上又凉又冰。不等她想是哪儿的水管漏了,紧接着又有一滴两滴三滴的液体落了下来,胸前一片冰凉,冻得阮苏直哆嗦。但是随着液体的增多,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也愈发的明显起来。
这不可能是幻觉。
她揪着胸前的衣服放在鼻尖轻嗅,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她差点咳起来。咳着咳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阮苏颤抖着声音轻唤池景辰,然而喊了好几声,男人才嗯了声,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即将没电的录音机。恐惧和不安在心中迅速地扩散开来,阮苏鼓起勇气,抬手覆上池景辰的后背,手指胡乱轻柔地摸索着,却在肩胛骨下方的摸到了一片粘腻的湿润,以及,深深插进的锐利碎片。
稍微不察,阮苏的手指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刺刺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阮苏不小心碰到了碎片,大概是牵扯到了伤口,男人闷闷地哼了一声,她不敢再随意乱动,男人的呼吸声不规律,时重时轻,阮苏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无意间碰到男人的手,冰得吓人,还没挨到就能感觉到寒意蔓延。阮苏咬了咬牙,强行拍着池景辰的手臂唤醒他,“池景辰,池景辰,你醒醒,我有事要跟你说。”
池景辰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浑身上下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阮苏不断的呼唤声让他恢复了点精神,强撑着眼皮,声音温柔:“软软,让我先睡一觉好不好?等出去了,再说......”
“不行,你必须要听我说。”阮苏急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也不敢摇池景辰,就怕会让伤口更加流血不止。
池景辰最见不得她哭了,闻声使劲咬了咬舌尖,铁锈味蔓延开来,也的确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抬手抚了抚阮苏的脸颊:“好,那你说。”
“嗤啦——”
阮苏把睡衣边料硬生生扯下来了,手拿着布条穿过池景辰的手臂,把布料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池景辰又疼又惊,“软软,你......”
“别说话,”阮苏伸手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池景辰的胸前,“你的身上好冷,你抱着我,就没那么冷了.”
池景辰一怔,怀中的温暖让他的下意识地想要拥住,但是刚一抬手,他就想到什么似的,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缓缓放下,后仰着想要远离阮苏:“你离我远一点,会生病的。”
阮苏没给他躲避的机会,跟着贴了上去,并且威胁警告:“你要是再动一下,等我出去了,就举报你之前跟踪我。”
男人身体一僵,语气惊愕:“软软你怎么——”
话没说完,但是两人都知道剩下的是什么。池景辰沉默了,但是也不再躲避。虽然是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阮苏感觉得到他是在看着自己的,见这个方法奏效,阮苏勾了勾唇,“你的跟踪太蹩脚了,镜子的反光,还有,我的直觉。”
“既然看见我时那么冷漠,为什么还要跟踪我?”阮苏抱着池景辰,身上的温度也被带着变得没那么暖和了,她轻笑:“按理来说,我们都闹成了那个样子,看不见我心情才会更好吧。”
“不是的。”池景辰立马反驳,“没有开心。”
阮苏本来就没指望池景辰能回答她什么,从徐修远侧面透露出来的一点信息里她可以窥见池景辰现在病情的严重,失眠,情绪崩溃,逐渐把自己困住,不愿意和人接触交流,也不肯放过自己。
闻言,她不由得一怔。
池景辰很小心翼翼地把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语气很认真:“看见你,才会很开心。”
所以,即便是她在和其他男人一起说笑,但是能看见她,心情似乎就没那么差了。他和徐修远约定好,只要他愿意配合治疗,不管有没有成效,徐修远都会定期给他看看阮苏。
池景辰的语气很小心,很脆弱,语气充满了因为她的那几张照片而生出的欢喜,阮苏的眼眶忽地就湿了,胸口那涩涩的,想说什么,却在开口的时候又说不出。
她报池景辰更近了些,然后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硌着,她随手摸了摸,池景辰睡衣的口袋里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不大,但是贴得近了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这是什么?”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池景辰想拦住她却因着伤口的疼痛慢了一步。没有手机,阮苏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脑海里闪过一个非常不可能却又是她唯一能猜到的答案,犹疑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小猛犸?”
有一段时间很流行手工,阮苏见着网上其他的女朋友给男朋友织手工围巾,手套什么的,也跟着学,结果心不灵手不巧的,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但她依然不信邪,然后又跟着另外一个博主学着做针线小玩偶,博主织出来的是小飞象,阮苏跟着边看编织出来的是一个四不像。阮苏觉得倒是还挺像远古时期的猛犸象,丑凶丑凶的,就给了池景辰,美名其曰:“像你。”
那就是个随口说的玩笑,她自己也觉得四不像,本以为池景辰早就给弄丢了,甚至是阮苏自己都没想起来这回事,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到它。还是在这样一个永生难忘的时候。
阮苏觉得有点惊奇,随口问道:“这都多旧了,还丑,你怎么还留着?我以为你早就丢了呢。”
男人沉默着没说话,阮苏担心他是可能会睡过去,心下一急,正要开口叫他,就听得男人声音低低闷闷的:“你给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着。”毕竟,不能亲眼见到你的日子里,看到这些东西就仿佛你从没离开过。
阮苏抿了抿唇,黑暗中池景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池景辰从阮苏手中拿回小猛犸,大拇指细细摩挲着,低声道:“你一定会平安出去的,等出去了,就别找我了。我会让徐修远不去找你的,他的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池景辰见到阮苏的第一面真的是很惊讶,但在阮苏提出要和他好好谈一谈时他就突然反应过来,肯定是徐修远去找过阮苏了。徐修远亲自给他安排的位置休养治疗,除了他本人和池景辰,再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
“不想见到我吗?”阮苏沉默了片刻,淡道。
“想的。”池景辰的语气有些焦急,而后声音里染上了些颓废:“可是现在不行的。”
池景辰抿了抿唇,很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阮苏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声音小小的:“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一个...一个以后再追你的机会?”
闻言,阮苏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一秒钟池景辰都像是在煎熬。这么久没有答复,大概是不行的吧......池景辰唇角微垂,“没关系,我——”
“昨晚睡得好吗?”阮苏突然发问,打断了他的话。
池景辰有些不明所以,但想了想,诚实回答道:“比之前好了许多,能睡得着了。”昨天晚上那一觉,是池景辰这么久以来,是唯一一次很顺利睡着了并且没有做噩梦。
阮苏淡淡嗯了声,又问:“那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圣母吗?就是那种因为可怜别人委屈自己的人。”
“不是。”阮苏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不接受道德绑架,也不会一味的可怜别人而委屈自己。
“对啊,我不是会为了不在意的,就算是我所可怜的人而做让自己违心事的人。”阮苏淡淡地说,抬手戳了戳池景辰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声音又柔又轻:“那你觉得这样的我会因为怜悯而接受别人的请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