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阮璃和他的关系,只要肯帮忙开口,她的事情十有八.九能和平解决。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祁湛问了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整个公司里面,你有和任何人提过我的事吗?”
杨菲尔到底不蠢,自然听懂了他在问什么。
他来耀梦其实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除了和几个高层以及一线艺人私下见过面,他没在任何公开场合现过身,媒体之类的也完全接触不到他。
在大部分公知面前,祁湛只是Ethan,负有盛名的天才词曲人。
种种迹象表明,他并不是个高调的人,所以有关他的事,他应该也不乐意别人越过他私下去议论和八卦。
杨菲尔有点庆幸,她自己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在此之前并没有和任何人炫耀过她和新BOSS在上任前就认识的事情。
哪怕是阮璃,因为还没真正开口,所以也没说破过。
杨菲尔定下心神,给了坚决的否定答复。
祁湛抬眸看她,那视线并不太犀利,只是寻常的注视,可杨菲尔还是有点后背生寒。
直至片刻之后,对方视线撤开,她才松了紧绷的心弦,就怕他刚才看出她心里的那点算计。
祁湛并没有和她谈合同的事,不过在她离开之前,方觉递了一张银白色的薄卡给她。
那是启东会.所的年.卡。
对杨菲尔来说,这是意外之喜。
这个会所之所以让人趋之若鹜,自然是因为它里面的那些会员宾客,这里不少宾客,都是她平时接触不到的人物。
而如今这层人.际.网就摆在她的面前,只要运用得当,便能解决她目前的所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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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前夕,S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开始下的时候正是下班时间段,路上行人很多,引来了很多人的惊喜和驻足拍照。
阮璃趴在厢型车的窗玻璃上,看着都市上空纷扬的细雪,精致的小脸在逐渐亮起来的路灯和霓虹灯里莹白如玉,漆黑的眼睛里像是埋了无数星子,整个人安静又乖巧。
一旁的黄颖原先想去看雪,结果却被自家艺人惊艳到,怔怔看着她脸。
但只是片刻,随着女孩视线转移,那种犹如水晶般剔透纯美的感觉便被破坏殆尽。
“剪的还真是干净!”阮璃笑着轻嗤了一声,将原先搁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丢到一旁,上面正播放她参与录制的那期《欢乐星期五》,除了一些背景镜头和游戏时偶尔一带而过的影子,她连一个完整的特写都没有,更别提她全程参与的那个游戏环节——完全的一剪梅。
这半个月,说实话,一点都不顺利,她没有任何通告,闲到掉毛,基本属于被雪.藏的状态。
她知道那个人想干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她放低姿态,开口去求他吗?
可她并不觉得她去求他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相同的事,她以前做过不少,要论套路她比谁都熟练。
阮璃缩在椅子上,拢了拢盖在身上的羽绒服,问伟伦:“之前说的都安排好了吗?”
伟伦从副驾驶回过头来:“都好了。”
他其实并不太赞同,但他也明白,若她真心想做什么事,他是阻止不了的。与其她自己瞎胡闹,不如他有计划的安排。
今晚是杨菲尔那部爱情喜剧电影《瞬间心动》的首映仪式,对方自从综艺那回后没再联络过她,阮璃发过一回微信,感觉到对方文字里的冷淡后便明白了——大约是祁湛说了什么,又或是她录节目时自己就明白到什么,所以态度开始转疏离。
阮璃聪明的很,也没再主动打扰对方。
这次首映的票是邵渐清给她的,那次综艺后,他倒是偶尔和她会有联系。
他以前是拍电视剧的,总是男四、男五的混,角色很模式化,拍了几年剧,观众都记不住他的名字。
这次是他第一次拍电影,虽然还是男四号,但这个角色很丰满,如果塑造好了非常吸引眼球。
阮璃左右没事,拿了首映票,过去凑个热闹。
她没想到会在首映仪式上碰到舒馨心,她虽然很早就被《星途人生》淘汰,但后来依然有几家小规模的经纪公司朝她抛去橄榄枝,而舒馨心也和其中一家签了约,算正式出道了。
自从她在节目里被阮璃全方位碾压后,似乎和这一行杠上了,就连学校也暂时休学一年。
休学的事情她连舒美瑜也瞒着,阮璃知道后,“好心”通过别人的口让阮东升知道了这件事,引发了一场家庭矛盾。
那天阮璃“特意”回别墅吃饭,舒美瑜一贯的站在阮东升立场,扮演貌美柔弱听老公话的家长,舒馨心则声情并茂的开始描绘她的梦想。
阮璃一边吃饭一边吃瓜,结果吃着吃着瓜被引到自己身上。
舒馨心声泪俱下的问阮东升,为什么阮璃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和梦想,而她不行?因为她是姐姐,所以一直都很懂事听话,不想让大人操心,但她现在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她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行吗?
阮璃翻了个白眼,屁个梦想。
一顿饭没吃完她就走了,临行之前,她还朝舒馨心表达了一番“娱.乐.圈”海无边回头是岸等等真挚劝诫。
同时适时点出同一个综艺比赛,她获得第三名,而舒馨心第一轮就被淘汰的事实。
阮东升自然是不会去关注什么比赛和名次的,他原本已经被舒馨心说的态度软和下来,结果阮璃这一说,他眉头皱起,再次态度强硬起来,让她好好读书,别瞎凑热闹。气得一旁那里表演“梨花带雨”的舒馨心差点上来揪着阮璃开撕。
舒馨心是从电影编剧组的某个小编剧那里拿到的邀请函,她有自己的野心,也热衷交际,如今转攻影视,就是想有朝一日要爬到高位,死死压住阮璃。
只是公司小资源有限,加上她也不是科班,之前参加了几次试镜,终于拿到一部都市剧里的N号小角色。虽然只是三流制作,但怎么说也算是进了剧组,算是演员,认识的交际的也都是圈内人。
她在朋友圈发各种剧组工作的照片,还有几张和男主女主的合影,再次引来一众人的点赞和羡慕,才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些。
双方在散场时遇到,舒馨心一直都在关注阮璃的消息,没怎么听到她有新动静,这次撞上自然是要不冷不热刺几句的。
结果舒馨心才提及自己进组拍剧的事,阮璃那边就来了电话。
电话是伟伦打来的,催促她赶紧出去上车,他们赶时间。这是暗示的话,阮璃听懂了,当下没了和舒馨心斗嘴的心情,冲她摆了摆手便走了。
舒馨心盯着她裹着羽绒服的背影,缓缓蹙起眉。
她其实之前就看到她了,不过她有点奇怪的是,看首映时她身上这件衣服一直都没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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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上十一点,雪渐渐大了。
黑色宾利在转入一条小道后不久慢慢停了下来,后排,祁湛问道:“怎么了?”
驾驶座上的方觉再次看了眼前面的人和车,回头道:“BOSS,是阮小姐。”
祁湛闻言眉尾轻扬,缓缓抬了头。
“阮小姐的车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下去看一看?”方觉询问自家老板意见,他从两年前被调到祁湛身边当助手,自然能看明白阮璃和祁湛之间的不同寻常。
那天在电视台,阮璃离开后片刻祁湛才从楼梯间出来,面色难看的很,他身为助理虽然不能多问,但也阻止不了自行脑补。
“不用了,走吧。”祁湛声音冷淡。
“可是,路给堵上了,没法走。”原本路没这么窄,但旁边正好在修路,能通行的道路缩小了一半。
“调头走。”
“这条是单行线,BOSS。”
“……”
车上气氛正尴尬着,有人从外面敲了敲车玻璃,方觉降下车窗,玻璃外的人俯身,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孔:“呀,是方助理,真巧!”
祁湛侧头,女孩裹着一件臃肿的黑色羽绒服,唇角带笑,说话间眸光朝车后转来,眸底如有星辉流动。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方觉却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受过良好教育,自然不会就这么继续坐在车里和一位女士聊天。
祁湛坐在后排没有动,车外两人的说话声透过车窗,很清晰的传了进来,无外乎就是车子临时抛锚、发动不起来在等拖车之类的话。
雪很大,阮璃兜着羽绒服的帽子,帽沿一圈软软的灰色绒毛,上面已经沾了不少雪花,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稚嫩纯美。
她拢着帽沿,不时跺几下脚,冷得连手都缩进了衣袖中。
片刻后,方觉转身过来后排车窗,喊了声BOSS。
祁湛降下车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BOSS,阮小姐他们刚从电影首映上出来,雪太大,他们车子发动不了没暖气,阮小姐穿的少,要不要让她上来坐一会?”方觉也是惯例询问,他其实心里没觉得祁湛会同意,毕竟刚才他都已经打算让他调头走了。
祁湛瞥了眼不远处的女孩,似笑非笑:“那就请她上来吧。”
方觉只愣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去了阮璃那边。
片刻,车门被人从外打开,冬天的寒意卷着细碎的雪花飘了进来,女孩裹紧羽绒服,动作利落的上了车。
方觉没进驾驶座,去了前面抛锚的车那里,笑着和伟伦还有司机小童打了声招呼。
这款宾利后排空间很大,空调打的高,车内暖融融的,所以后排座位的男人只穿了件薄薄的低领毛衣,露着一截修长的脖颈。
他手边搁着平板电脑,鼻梁上还架着金边眼镜,见她上车,侧脸看了她一眼,漂亮的唇角勾着浅薄的弧度,低低笑了声,略有些嘲讽意味。
祁湛根本就不相信对方车子真的抛锚了,他不认为会有这么巧的事,她的车刚好抛锚在他车前,又在单行道堵了路。
她倒是能耐,居然能打听到他的行程。
她这个人,惯会胡言乱语,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上次连脚都动上了,他让她上车,只是想看她这次准备玩什么花样。
阮璃仿佛没听见他的嘲笑。
她拉下羽绒帽,羽绒服长过膝盖,露出纤细小腿,下面是一双薄巧的高跟鞋,她甚至连袜子都没穿,肌肤雪玉冰雕似的,在灯光黯淡的车厢内白的晃人眼。
“哎呀,你车里可真暖和。”她从袖子里伸出手,一双葱白纤长的手,红色的甲油,明明是非常俗气的颜色,可是衬着那双手,却美丽的犹如艺术品。
她说着,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衣服的下摆仍盖在腿上,她想把上半部分脱.下.来。
这其实是个有点高难度的动作,因为下摆被压住,上面的衣服便会有些紧,她侧着身,试了几次才把胳膊从羽绒服里脱开来。
伴随着她的动作,车子里,有一股极淡的幽香散开,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并非公司里那些年轻小姑娘用的水果甜。
更像是夏天夜色里旖.旎缠.人的风,其间夹杂着花的浅浅冷香,淡而优雅,捉摸不定。
她换香水了。
祁湛虽然不懂香水,但自从她上次说过这个话题后,他平时待人见面,总时不时会留意。
可对他来说,别人身上的香水味就只是香味,不会像她身上的这种,几乎闻到香气的瞬间,便让他脑海浮起诸多画面——
祁湛的思绪瞬间卡在那里,他的视线凝固在身侧女孩的背上。
羽绒服底下,只有一条露.背的晚礼服。
说露.背可能不是特别精确,因为这条晚礼服整个背部都是没有的,两条纤细的水钻带子自腰际两侧交叉穿过背部,一路延伸到黑色长卷发覆盖的肩膀处。
这是一条luo背晚礼服,和她甲油一样惹眼的火红色,上面缀满了细小的水钻,哪怕是在光线暗淡的车里,依然闪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一片雪.肌,细腻柔白,漂亮的蝴.蝶.骨,还有柔和纤细的腰.线,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祁湛拧眉,喉结不明显的动了动。车内空调的温度似乎调的有些高了。
阮璃朝他这里微微转头,他立刻别开视线,重新将目光汇聚在手中的平板上。
“你有纸巾吗?”她的声音飘入他耳中,不知为什么,格外的甜糯,“这两根带子磨了一晚上快疼死我了,我的包在自己车上,你这里应该有纸巾吧?让我垫一下。”
祁湛这次连头都没抬,随手将身侧的餐巾纸盒递给了她。
阮璃接过盒子,瞥着他眼观鼻鼻观心的严肃模样,无声勾唇。
她身上这条裙子,被汀汀戏称为战袍,但凡异性,上至八十,下至八岁,通.杀!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他手里的平板上只有一张图表,而他从她进来之后,一直在看这一页,根本没翻过。
她拿了纸巾,便不再吵他,叠了几层垫在肩上的带子下面,又把盒子还了回去:“谢谢。”
之后,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等待拖车的半个多小时里,她一边唰手机一边探出视线去看车窗外的雪,就像他根本不存在。
不耐和烦躁一点点滋生,祁湛想开口嘲讽几句,可还是忍住了。或许她的目的就在于此,让他主动开口,就像上次一样,欲.擒.故.纵,这不就是她惯用的伎.俩?
如果阮璃这会能听到祁湛的想法,一定会赞一句变聪明了哦。
不过她今晚本来就没想怎么样,他这么讨厌她,对她警惕心这么高,这事可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她又不是玛.丽.苏.女主,主.角光环一亮男人就死心塌地的跪下来?
她今晚纯粹是想看看对方见到她后的态度,毕竟上次她踢的那脚不轻,他要是今天执意调头离开,那下面就是另外一个走向。
阮璃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借着唰手机的掩饰给伟伦发了条微.信。
十多分钟后,“拖车来了”,阮璃裹好衣服拉上帽子,推车门时动作故意犹豫了下,回头用迟疑的语气轻轻道:“今天,谢谢。”
女孩声音有点僵硬,带了一点小小的傲气,像是不太习惯和人——尤其是和他道谢。
祁湛眼帘微动,注视平板电脑的视线有片刻凝滞。
对方大概并不需要他的回应,道完谢拢着帽沿下了车。
片刻,祁湛侧头,看着车窗外离开的身影,拧眉将手里的平板丢下,摘掉眼镜靠向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