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不接她的话茬,手肘撑着凭几问道:“老大媳妇,我可给你委屈受?”
大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慌乱:“母亲这话是何意思?”
“你明知我属意……”姜老太太话未说完,就被大夫人打断了,她绝不可能让她把那句话说出口。
“母亲是不满意我为桃桃寻到这门亲事吗?若母亲不满意,趁着事情不曾定下来,我就去回了郑国大长公主!”
大夫人在她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媳妇,最会做样子。
姜老太太被她堵了话,面色难堪,看她笑晏晏的样子,心中恶心,她还能说什么!
说句实话,邵氏为五丫头寻的亲事当真是极好的,挑不出任何毛病,要是拒绝了,她如何甘心。
更重要的是,若她回了这门亲事,转眼却把五丫头许给她娘家侄孙,她才要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百年之后更是无颜再见姜家老祖宗。
“老大媳妇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这顶好的婚事,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太太能如此想,媳妇也就放心了。”大夫人状似感动地捏着绢帕说道。
姜老太太如梗在喉,厉眼瞧她,精明的眼睛有些浑浊:“我也是五丫头的亲祖母!”
大夫人低眉顺眼,柔顺地点头。
一刻也不愿意在寿安堂待着,借口说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五丫头日后嫁的可是皇亲国戚,伯爵府的公子,你操心也是应当的。”老太太睨视她一眼。
这话讽刺意味太浓,可大夫人已经无谓与她纠缠,桃桃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自有她这个做娘的心疼。
承安伯府的三公子是个好的,能早些定下来就赶紧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可惜了!”姜老太太歪靠在凭几上,摇头叹息。
“老太太愁什么?表少爷样样出色,就算与五姑娘没有缘分,等明年春闱过后,多的是人抢着要。”赵嬷嬷说道。
这道理老太太难不曾不知道吗?她就想着趁她还能做姜家的主,能拿捏邵氏,让他们扶持郊哥儿上位。
别人家能比得上她的用心?
姜老太太正发着愁,王含郊就过来了。
看王含郊焦急的神情,姜老太太越发的愧疚:“郊哥儿,之前的事情就当做误会吧!”
“姑祖母果真是想把五表妹许给承安伯府的三公子?”王含郊低声问。
“郊哥儿放心,有姑祖母在,定能帮你寻个好亲事!”姜老太太听他声音委屈,安抚道。
王含郊并没有被她口头的承诺哄住,他此刻清醒无比,老太太待他的好,也不过如此,能够攀上皇亲国戚,又怎么会再在意他这个娘家的亲戚。
旁终究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争取,王含郊甚是感激的说:“含郊定会永远记得姑祖母待我的好心。”
姜老太太很满意他的懂事,她那个混账哥哥这辈子唯一作对的事情,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王含郊出了寿安堂并未回客房,而是去了姜月桐去寿安堂必经的小园子,喊住路上的侍女:“姐姐安好。”
那侍女见他唇红齿白,相貌清俊,说话也好听,红着脸:“表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刚从姑祖母院子出来,姑祖母说要寻四表妹有事,我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还请姐姐帮个忙。”王含郊红着脸,很不好意思。
“表少爷客气了,我这就去趟梧桐院。”侍女连声答应。
王含郊又拱手道谢。
半刻钟后,姜月桐带着翠珠过来了。
姜月桐面带担忧地看着王含郊,细着嗓子关切道:“表哥你没事儿吧!”
“表妹早就猜到了吧?”王含郊看着她。
姜月桐扯扯唇:“表哥说什么呢!”
她虽然料到大伯母会帮姜桃桃另寻亲事,但不曾想那人竟然是承安伯府的三公子傅岸。
“表妹懂我的意思。”王含郊冷眼瞧着她装模作样。
他知道姜月桐远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纯良,他住在西宁侯府也好些天了,府里表妹们的关系他也看在眼里。
更何况这些天,她只要一有机会就在他耳边讲述姜桃桃的事情。
而她也清楚的明白,大夫人决不会看中他,将姜桃桃嫁给他。
姜月桐似乎也不意外他那能看穿她的心思:“那表哥是想放弃了吗?”
王含郊看着她,眼里的野心欲望显露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不喜欢看这两个人,我争取明天把他们解决掉。
要是写得快的话,明天也可以看到道长掉马啦!
—
这章也有红包
—
感谢在2020-05-01 18:59:45~2020-05-02 18:2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5瓶;冰璃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王含郊看了眼垂首立在一旁的翠珠。
姜月桐让他放心, 自信道:“我这侍女脑子愚笨,嘴巴却严实。”
王含郊淡声:“最好如此。”
说罢,便不在此地逗留:“表妹告辞。”转头又是清清爽爽, 书生气浓的少年。
想到姜桃桃的命运,姜月桐心中舒畅暗爽, 笑够了,瞥了眼老实的翠珠:“你听见什么了?”
翠珠肩膀一瑟, 暗淡无光的眼神透着一股恐惧, 脑子根本还未缓过来,已经反射性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月桐心下满意:“你听话懂事, 以后随我去了国公府,你老子娘在侯府也有面子。”
翠珠讷讷点头。
·
“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确实是表少爷和四姑娘在一起讲话。”
正厅中一个扫洒庭院的婆子说完话,大夫人团扇摇得慢悠悠的,毫不在意地说:“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还学着那些小姑娘们嚼舌根,表少爷与四姑娘不过说句话, 就被你们捉奸似的盯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怎么了呢!这要传出去,可还得了!”
“是我想多了。”那婆子知道大房和五房最近在别苗头, 以为告诉大夫人四姑娘不妥之处,就能得到她的赏识,结果是她失算了。
“下次不可再听风就是雨了,”大夫人笑容和煦, “不过你心眼不坏,大热天的也难为你跑这一趟,青荷给这位老嬷嬷拿吊钱买瓜吃。”
这个婆子喜笑颜开地道谢,拿着赏钱得意极了,心里暗想大夫人到底是未来的当家夫人,真是和气又大方。
“青荷,我记得四姑娘身边有个侍女叫翠珠是吧?”大夫人收起笑脸。
“是呢!之前送伞的事情就是她做的。”青荷当然记得,那日下雨,姑娘在宴厅等伞,翠珠骗了前去给姑娘送伞的阿光,阿光上了当,害得姑娘在宴厅等了许久。
“我记得她脑子不太灵活?”大夫人其实心里对府里的人都有数,对翠珠更是印象深刻。
“脑子再不好,也会被四姑娘支使着骗人,日后还不一定能变成什么样呢!”青荷嘴快道。
大夫人笑了一声:“明早让翠珠的老子娘上来回禀事务。
“是!”
“对了,过会儿派个小厮去给介哥儿送个口信,让他晚上过来用膳。”大夫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放心王含郊和姜桃桃,总担心她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
暑热,人的心情也躁动难安,赵国公顾家将请期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二十四日,日子越近姜杏之越发小心谨慎起来,连她近日的膳食都是由十五这个会功夫,行事妥善的去厨房取的。
姜杏之除了去过几次陆修元那儿,更是大都待在院子里作画,也终于将她的飞鸟鱼虫集画完了,这些日子府里事多,她打算熬过这段日子再出门去书肆,这时候就不添乱了。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二十四日,府里竟诡异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姜月桐也一反常态,格外安分,既没有和姜桃桃吵架也没有招惹姜杏之。
赵国公府请的媒人是汴京徐家大夫人,徐夫人携请期礼书送往西宁侯府,告知姜家亲友,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
夜晚西宁侯府开席宴请徐夫人和姜家一众亲友。
因着姜杏之记不清姜月桐具体是在哪一日退亲的,她坐在宴厅席上的时候,心里还惴惴不安着,生怕席中发生什么大事,波及到她。
这会儿她右眼皮直跳,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姜杏之抿抿唇,目光穿过人群看向姜月桐。
姜月桐正满面春风,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光芒,她仿佛可以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她们的艳羡。
如此她都不计较顾家将婚期定得晚了。
姜月桐心中痛快,和坐在老太太身边的王含郊对视一眼,轻点了一下头。
王含郊眼里精光一闪虚瞥了眼正和邵介说笑的姜桃桃,心中微定,给老太太舀了小半碗汤:“姑祖母尝尝这个汤。”
姜杏之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奇怪,没来得及细看,思绪便被打乱了。
“姐姐,我好啦!”姜杏之的食案旁站了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姜氏族里一位兄长的女儿,按辈分该叫她姑姑,可这孩子非要叫姐姐,纠正了几次,小姑娘还是倔强得不愿意改,姜杏之便随她了。
小姑娘看姜杏之腰间的络子打得好看,缠着她,让她教她。
奶声奶气的叫的人心软,姜杏之低头看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抱歉地抱抱她:“接下来,我们这样……”
她暂且压下心头的疑虑。
“桐姐儿,快过来!”五夫人站在徐夫人身旁,向姜月桐招手。
姜月桐忙摆出温婉的笑,走过去:“月桐见过徐夫人。”
徐夫人在汴京城的贵妇圈子内很有名,经她手撮合成的姻缘数不胜数,众人也很给她面子。
她作为顾家的媒人,姜月桐自要讨好她的。
徐夫人欣慰地说:“不需多礼,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吃酒去吧!”
“瞧我给忘了,”五夫人拍手,抱歉地笑了两声,“桐姐儿快敬徐夫人一杯。”
姜月桐转头吩咐翠珠:“去我案上拿酒壶酒杯过来。”
翠珠紧张地点点头,往回走,脚步错乱。
姜月桐心中嗤笑她没见识,要不是她老实,她根本不会用她。
翠珠拿着酒壶酒杯深吸一口气,给姜月桐斟了满满一杯清酒,递给她时,不知什么手微微颤抖,杯口倾斜,酒水洒了几滴出来,落在她虎口处。
翠珠面色一白:“姑娘,我!”
依姜月桐的性子,以前她定会狠狠地责罚翠珠,可这会儿当着亲友的面,她不好责罚,娇嗔道:“傻了?快给我拿帕子擦擦,不过几滴酒,瞧你吓得!
五夫人见她收着脾气,暗松了一口气,一边拿了自己的绢帕帮她擦手,一边对徐夫人说:“家里的侍女冒冒失失的,让夫人见笑了。”
“你回去歇着吧!让白玉过来伺候。”姜月桐对翠珠说道。
翠珠握紧手中的酒壶慌张地应声,侧身时,酒壶瓷盖摔落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五夫人轻声呵斥:“还不快下去。”
翠珠不敢抬头,捡了瓷盖就退下了。
姜月桐撇嘴,转头笑着向徐夫人敬酒:“夫人请。”
徐夫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默默点头,四姑娘倒也是个宽厚的,态度更亲和了:“小酌一口便可。”
姜月桐察觉到她的变化,开心地举着杯喝了一小口。
白玉候在门口,见她出来了,翻了个白眼:“哟!咱们翠珠姐姐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翠珠低着头:“姑娘唤你进去伺候。”
白玉闻言立刻笑起来,哼了一声,推开她,得意地进了屋子。
翠珠出了宴会厅,沿着长廊小跑着,一道黑影蓦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
宴厅内,姜月桐坐在案后,转头看了眼她身后的窗户,窗户是开着的,为何会这么热?
已经过了众星捧月的那股兴奋劲,脑子却越来越亢奋激动,姜月桐手背掠过滚烫的面颊,她端起白玉送来的凉茶,灌下一整杯,体内的燥热却越演越烈。
“姑娘你怎么了?”白玉看她这模样,惊道。
姜月桐自然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看向不远处的姜桃桃。
姜桃桃提着裙摆,往姜杏之那儿走,面色如常,根本就没有中招的样子,反倒是她……
姜月桐身体一阵阵地发着热汗,她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寻了案上的酒杯,仔细嗅闻,和前几杯翠珠送来的清酒,味道有些不同。
对上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姜月桐仿佛明白了什么,脑袋中炸开一道惊雷。
此时姜老太太身边已不见王含郊的身影,他已经按计划离开了。
姜月桐脑袋开始晕眩,难受地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脖子,压着声音:“白玉陪我去更衣。”
白玉忙扶她起身。
宴会厅位于西宁侯府湖中央,是座二层小楼,穿过一条立于湖面上方的长廊可以通往岸边。
“姑娘,净房在二楼。”白玉看姜月桐直接往长廊走,疑惑道。
姜月桐热风吹在身上,体内仿佛有无数个虫子在爬,她慌了神,六神无主,焦急烦心声音不由得粗戾:“我知道!”
白玉被她凶了,只能在暗暗委屈。
“今夜是姑娘的喜事,姑娘现在离开会不会不太好?”
姜月桐呼吸深重,眼睛变红,挥手打了她一巴掌:“闭嘴。”
姜月桐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处停留,再在此处,她要失态了,踏上长廊往岸上走。
白玉心里骂声一片,跟在她身后,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