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可隔壁那位还是一点儿出来的动静也没有。
陈姨七点左右收拾完碗筷就回家去了，她把饭菜都放厨房里温着。
在临走前嘱咐了下林言洲，说是一会儿记得叫陆谨行下来吃饭。
他叫了两次，里头的人要么不回应要么说等一会儿。
这个时候时间的确太晚了，他微微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再去敲敲陆谨行的门的时候。
林言洲刚一起身便顿住了。
他都唤了两次了都没法子，再去可能也是一样，白费功夫。
他这么静坐了一会儿，视线下意识往手边放着的手机上落。
脑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言洲伸手点开了上面的联系人。
最后停在了[沉鹿]这两个字上。
沉鹿这个时候正给沉呦呦吹头发，回来后手机就放在茶几上的，也没怎么看消息。
“沉鹿……”
小女孩正眯着眼睛享受着沉鹿的服务，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儿大，把周围的大部分声音都给掩盖了。
她耳朵灵，隐约听到了什么震动。
“沉鹿，我好像听到你手机响了。”
她这么说着便扭头往茶几上看，果不其然瞧见了沉鹿亮着的手机屏幕。
沉鹿顺着也瞥见了，她关了吹风机将手上的梳子塞给了沉呦呦。
“你自己先拿着梳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她把吹风机放在沙发上，走过去看到来电人是林言洲。
沉鹿眉头微皱了下，尽管有点儿怕麻烦，最后还是摁了接听键。
“……你们兄弟俩今天是变着法儿轮流来搞我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了一声，而后语气柔和地开口，带着莫名顺毛安抚意味。
“抱歉，怪我。沉鹿姐姐一般九点半才睡，但是我在你睡前一小时给打来了，真是太失礼了。”
“……”
这么听起来倒显得像是她无理取闹了似的。
“我正给沉呦呦吹头发呢，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她一会儿要是受凉感冒了你到时候来照顾。”
林言洲不得不承认，这话不仅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愉。
他反而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打电话过来是干什么的。
小少年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下，这才继续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问问……”
“沉鹿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沉鹿听了这话给气笑了，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
“我说林言洲，你是被许重辞附身了还是怎么了？专程打电话过来就是来问这个的？”
“这都八点半快九点了，这么晚了谁还没吃饭？”
“小叔叔没有。”
少女一顿，好不容易才把[陆谨行疑似想要包养自己，王瑶她们甚至早已觉察]的事情给抛在脑后。
听到林言洲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那么一句，她脑子又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喂？沉鹿姐姐？你有在听吗？”
要不是林言洲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可能都要以为沉鹿把手机放一边了。
沉呦呦也注意到了沉鹿拿着手机也没挂断，但是也突然不说话了。
“沉鹿，言洲哥哥好像在和你说话。”
尽管没有开免提，不过周围都很安静。
再加上沉呦呦坐的又近，哪怕听不清楚里面说了，但是也能够知道那边人在说话。
沉鹿顿了顿，也不知怎么的别扭了起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明明这里除了沉呦呦没人看她，她还是不自觉偏头别开了视线。
“在听。”
沉鹿红唇微抿，大约是觉得只会了两字有点儿冷淡。
缓了一会儿又闷闷地开口。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吃饭？还在工作吗？”
“不知道呢。”
林言洲这话没骗人，他叹了口气。
“小叔叔从回来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还把我和重辞给叫去书房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之后也没怎么说我们，饭也没胃口吃就直接去自己房间里待着了。”
他是真的很担心陆谨行，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沉鹿。
陆谨行就那么个脾气，他试了两次都没让人成功出房间，便知道之后再怎么试可能也没什么用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你不大好，包括下午时候我弟弟也给你惹了麻烦。”
“他之前就想给你打电话道歉来着，不过我怕他嘴笨又说错什么惹你生气，就暂时没收了他的电话手表。”
林言洲先是替他弟弟道了个歉，然后又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不会让人觉得啰嗦，也不会让人生厌。
沉鹿都听得进去，也没最开始那么烦躁了。
“这些我都没多放心上，只要之后他别再给我虎就成。”
“你打电话过来如果是专门说这个的话我接受了，也原谅了。”
“时候也不早了，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挂了。明天虽然是周末不用上课，但是你也早点睡。”
她这么说着下意识想要把电话给掐断，然而电话那头的林言洲慌忙唤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儿你可以一口气说完吗？这么墨迹。”
“……沉鹿姐姐，其实刚才打电话给你道歉是其一。”
“其二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沉鹿听到这个[不情之请]眼皮子一跳，有点儿后悔刚才自己挂电话速度没有再快点。
“……你要是也知道是不情之请你可以不说的。”
明显感觉到电话那边的人被自己给噎住了，沉鹿的心情这才稍微爽了点儿。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行了，到底是什么不情之请你先说说。我看情况决定答不答应。”
见沉鹿松了口，林言洲这才放下心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涉及什么原则方面的问题。”
他顿了顿，斟酌了下语句后稍微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就是小叔叔一直没吃饭，沉鹿姐姐，你可以劝他出来吃个饭吗？”
“他最近工作很忙的，如果不吃饭我怕他身体扛不住。”
“……等等，他不吃饭干什么要我去劝？再说了你都说了你去叫了好几次他也没出来，难不成我打电话过去还比你这个在同一屋檐下亲自去叫的还管用？”
林言洲不是一个喜欢把话说得这般暧昧的人。
相反，他的口风很严，如果不是这一次许重辞这么闹了一出，他肯定也不会打这个电话说这件事。
沉鹿是一个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且迟钝的人，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小孩子说的话不当真的可以以为是童言无忌，但是却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刚打电话过来并没有直接提出请求，是稍微用陆谨行还没有吃饭这件事情试探了下沉鹿的反应。
果然，哪怕只是隔着电话没有看见对方的脸。
但是林言洲依然敏锐地觉察到了沉鹿的一瞬的不自然。
显然，对于今天下午许重辞的话，少女并不是没当回事。
反而有些在意。
依沉鹿的心智和成绩，哪怕提前觉察到了什么林言洲也坚信对方不会被影响多少。
他留意到少女刚才回答时候微妙的停顿，勾唇笑了笑。
脸上的笑容清浅。
“沉鹿姐姐，别的我不敢保证。不过你去绝对比我们谁去都有用。”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虽然是个疑问句，可沉鹿语气里倒没什么疑问。
毕竟许重辞都说了那样的话，林言洲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沉鹿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已经不早了，我得睡觉了。请帮我替呦呦妹妹说声晚安。”
“还有，小叔叔就拜托你了。”
他甚至一点儿也不担心沉鹿会拒绝，直接说了声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少女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后沉默了一瞬，眉头微皱。
林言洲没有强迫她或者说什么话威胁她给陆谨行打电话之类的，然而沉鹿莫名就把这件事给记在心里。
想要不在意都不行。
“沉鹿，你不用给我吹头发了。头发尾巴这点儿已经干了。”
在沉鹿打电话的时间，沉呦呦一个人坐不住，起身跑阳台那边去了。
自然风很温和，一起把她头发也给吹干了。
“那你先回房间里躺着吧，我这里有点儿事情，处理完了就进来给你读睡前故事。”
小女孩有点儿想问什么事情，不过看着沉鹿视线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一脸严肃的样子。
她就没多问，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
沉鹿听到沉呦呦进房关门的声音后，犹豫再三，这才打了电话过去。
不想她刚把手机贴耳放着，结果电话一拨过去不到一秒便给接通了。
“……你是在等我电话吗？”
那边人没有先开口，沉鹿红唇微抿，这么沉声问了句。
陆谨行耳根很红，好在沉鹿看不见。
他的手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地摩挲着桌面，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平复了下情绪。
“没。”
“……没等电话，我在等你回我消息。”
“消息？你发消息给我了？”
沉鹿还真不知道，刚准备退到微信那边看看对方发给自己什么。
便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很清晰的一声，像是擦耳过，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你之前不是给我道歉了吗？我没那么小气。”
沉鹿觉得有点儿好笑，不仅是刚才的林言洲，就连陆谨行如今跟自己说话都莫名小心翼翼的。
做错事的明明是许重辞，这一大一小比小男孩还要紧张。
大约是陆谨行比自己听上去还要紧张，沉鹿反而把之前脑子里盘旋的有的没的都给抛在脑后了。
心下也不自觉轻松了好些。
“对了，刚才林言洲打电话给我说你从回来到现在就一直没吃饭。”
“你要是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儿，他挺担心你的。”
“只有他担心吗？”
“……”
这话陆谨行完全是没怎么过脑子就直接脱口而出了，连语气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委屈。
因为这句话，刚才还算轻松平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在缓了好一会儿，在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里。
沉鹿声音沉了下去，红唇微启，率先打破了平静。
她背轻轻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夜风将她的额发浅淡吹拂。
“我说陆谨行啊，其实我也不想把话挑太明了，怕之后我们见着面尴尬。”
她抬起手把头发往后抓了一把，遮掩住的视线这才变得清晰了起来。
天上月高高悬挂着，月色清冷映照在少女的眉眼。
“既然你都这么明目张胆了，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说，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但是感谢归感谢，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我想还是不能混为一谈。”
陆谨行懵了，没太懂这怎么就涉及到原则问题上了。
他听沉鹿说了一大堆后，喉结滚了滚，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
“……请问，可以说得稍微简单一点吗？”
“我没太懂。”
沉鹿有点儿不知道对方是想要糊弄过去还是真的没听懂。
她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委婉没用于是直接单木仓直入了。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喜欢我。”
“但是我还没成年，你这样做真的不合适。”
“……我，我没想过趁着你未成年乱来。”
那边的男人明显慌了，说话也结结巴巴。
隔着电话也能明显陆谨行连声音都在颤抖。
“所以成年了你就觉得没问题了？”
“……你是嫌我老吗？”
“妈的，陆谨行你清醒一点，这不是年龄的问题！”
“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不断了包养我的念头，我们朋友也没得做！”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修）
陆谨行在听到沉鹿说要把话挑明了的时候他是紧张的, 紧张得甚至没办法呼吸。
他小心翼翼, 连说话时候声音都是不自觉颤抖着的。
他是成年人, 做什么事情一般会把最坏的结果先想好。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 在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陆谨行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应沉鹿的每一句话都要缓好一会儿才能开口。
他最初听到沉鹿的话的时候以为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他没办法也没资格做出什么来干涉对方。
陆谨行很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就像是一个等待她下达最后通牒似的。
可是他想到了所有会面对的可能。
可能会被沉鹿拒绝, 被她厌恶。
或者她会对自己有一点儿好感, 会犹豫，会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