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玉指拂面,莺啼婉转,晶莹的泪珠颗颗坠落,先是悲痛长鸣地唤了一声王爷,随即,立马将刚刚遇到之事,干脆利落清晰明白地阐述了一遍。
末了,香帕掩面,哭哭啼啼道:“王爷,您可要给奴做主呀。”
平王一听,霎时急火攻心,怒发冲冠,好你个齐王,之前在宫中就给本王不愉快,现下出了宫,又找本王爱姬的麻烦。
妙目偷偷一瞥,瞧见他脸上的神情,心下大定,美人漫步过去,嘤声道:“不仅如此,他还,还说王爷您是,是……”
望着他,欲言又止。
平王咬牙切齿:“说本王是什么?”
美人低下头,十分委屈又惶恐的样子,“说您是软蛋,说倘若您敢登进齐王府半步,他还能高看您一眼呜呜呜。”
“放肆!”齐王气得当即怒吼,目眦欲裂,狰狞捶胸。
美人被吓了一跳,小心退后两步,忙不矢解释道:“不是奴说的,是那位齐王爷说的。”
平王双目充血,鼻孔恍若奔牛,奔腾的热气呼哧呼哧从中冒出来。
美人顿了顿,小心翼翼撺掇道:“爷,您可不能让齐王给看扁了,他这是把您脸面往地上踩呢。”
平王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她一眼,神情逐渐平静。
美人瞧着不大对劲,“王爷,您不生气吗?”
平王瞥了她一眼,“齐王这个人你不知道,一向藐视礼道,为非作歹,不必搭理他。”
美人着急了,“可是王爷,他不把奴放在眼里,可见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您……”
“够了!”平王不耐烦吼道,不开心地扫了她一眼,非要把刺心的事说出来吗?这一刻,他的心情与皇后奇异地一致,觉得眼前之人真是不会说话。
“好了,本王还有事,你别无理取闹。”他转过身,背起手,大踏步走了。
美人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望着平王爷脚步匆匆,毫不留情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今日齐王爷护着那位载小姐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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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清晨。
王府正院忙碌起来,送膳的,端热水的,人不多,行事却不疾不徐,条缕分明。
载向慕乖乖被应微和应菲收拾衣服头发,等来到饭厅,恰好齐王锻炼完回来,换衣服,洗漱,最后用棉布擦拭着修长的手指迈步过来。
载向慕立即靠过去,指着自己鬓边的一缕头发,其含义不言而喻。
齐王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摸上她顺滑黑亮的头发。
现在所有人都默认,编辫子是齐王的特权。
今日,齐王选了一条墨绿色斑点发带,就跟他对她的称呼那样,那日他买了一整盒发带,势要将她打扮成彻头彻尾的小花姑。
编好辫子,最后一道热膳恰好摆上桌,时间掐的正好,不早也不晚。
载向慕乖乖地将小手臂放到桌前,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七/八道热菜,嘴角似乎有垂涎滴出来。
齐王懒懒地抬起手,支住下巴,眼角瞥见身旁的小花姑在下人将膳食上面的盖子掀起来,奔腾的香气随即蔓延出来时,愈发明亮的眼神,嘴角无知无觉微微挑起。
她脸颊鼓起,莹润的眼眸催促式地看向他。
齐王懒洋洋拿起筷子。
她眼睛立时弯起,迫不及待抄起筷子,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松花鸡伸去。
眼前突然探过来一只手,手腕翻转,极为轻巧灵动的一抬,她跟前的那盘松花鸡就被抬走了。
载向慕顿住,手中筷子僵在原地,片刻,呆滞地看向被他笼络到身边的松花鸡。
齐王嘴角微挑,白皙的手指在皓白如玉的盘缘点打敲击,恍若在弹奏一面长琴,秀雅而高贵,“小呆子,这是什么?”
载向慕望望他,又望望他手边那盘松花鸡,极为不舍地咗了咗嘴,鼻翼深深呼吸,吸了一口香气,而后,憋住那口气,猛然转眸,视线定到不远处的另一盘糖醋鲤鱼上。
伸出筷子——
齐王挑眉,啧,这么不钟情专意,于是顺理成章伸手将她相中那盘糖醋鲤鱼端走。
“说出这个叫什么,我就让你吃。”
载向慕鼓着脸,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看向他。
齐王笑得恣意又慵懒,手指在松花鸡的盘缘敲过,又流连到另一盘糖醋鲤鱼上,那副姿态,活生生跟挑/逗小孩似的。
陶嬷嬷和应微应菲面面相觑,王爷在干嘛?
载向慕气鼓鼓地伸出筷子探向下一个盘子,同时,不出所料,齐王立马将她转向的盘子端走,两人就跟在进行较劲游戏一样,一个锲而不舍地伸,一个锲而不舍地端,不一会儿,她跟前就剩下一个盘子——青菜炒萝卜丝。
而剩余,大鱼大肉全堆到了齐王跟前。
载向慕眨巴着大眼睛,瞅瞅她跟前可怜巴巴的几根青菜,再瞅瞅他跟前的大鱼大肉,瘪瘪嘴,眼角挤出两滴泪花,呜呜呜,她好难。
陶嬷嬷有些不忍心,“王爷,这么多,您让给姑娘一点。”
齐王却一手支起下颌,另一只手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将鸡腿,鱼肉,豆腐等等抄到碗里,然后抄起一块儿,放到嘴里,顺便得意地挑她一眼,那幼稚的模样,气得载向慕挂在眼角欲掉不掉的泪珠滚了下来,嗓子眼随即传出一声极响亮的抽噎声。
陶嬷嬷抬起手捂住眼,简直没眼看。
载向慕瘪着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快速伸出手,将他手边的碗抢过来,然后麻溜将最上面那块鸡肉放进嘴里,属于鸡胸肉,小小的一块,被咬了半截,断口处还残留齐王浅淡的唇液。
但她放到嘴里,舌头轻轻擦拭,牙齿跟它相碰,嚼巴两下,裹挟着唇液的鸡肉就顺着食道滑入肚子,她弯起眼,开心地翘起了唇角。
齐王捏着筷子的手指顿在原地,眼睛微微眯起,内里情绪不明,紧紧盯着她。
“嗤”,旁边突然传来悄么么的窃笑声。
齐王一点点扭过头,平静的视线跟捂嘴的明清对上,明清立即端肃脸庞,放下手,恢复成麻袋脸。
旁边应微和应菲也悄么么地低下了头。
这顿早膳就在这样静谧诡异的氛围中过去,当然,载向慕并没有察觉到,她甜滋滋地品尝堆满了碗的美食,时不时,拿嫌弃的眼神丢向跟前唯一的那盘,青菜炒萝卜丝。
用完午膳,齐王带载向慕去书房。
里头传出他问答的声音——
“这个是什么?”
哗啦啦纸张晃动的声音,他指间夹着一沓厚厚的宣纸,在女孩纯净无辜的双眼前晃悠。
女孩抿抿唇,不吭声(心里)。
顿了顿,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踩踏声,随即,他的嗓音再次传出来,“这个呢?”
指甲盖轻轻敲打瓷器,叮咚清脆的悦耳声点滴作响,好似清风拂起枝叶,雨滴落到溪涧。
…………
外头,应菲脑袋凑过去跟应微说悄悄话。
“你说,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应微蹙起眉尖,迟疑道:“不知道,也许……在逗姑娘开口说话?”
眼睛瞬时瞪大,应菲一脸荒唐地望着她,“别逗,姑娘是个哑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应微淡淡瞥她,“那你说王爷是在做什么?”
“这……”应菲咬唇,迷惑不语。
“行了,不要议论主子,干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陶嬷嬷淡定道。
两人顿时低下头,不敢再讨论。
顿了会,陶嬷嬷又开口,说:“应微你去将小厨房的燕窝端过来,给姑娘送进去。”
姑娘有十五了,但看起来跟十二三的小姑娘似的,陶嬷嬷觉得姑娘肯定在武凌侯府受委屈了,于是决定日后每日给姑娘做一碗燕窝吃。
应微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过了会,端着碗燕窝回来。
她来到书房前,轻轻敲门,听到里头传来让进的声音才小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幕,很暧/昧的场景。
齐王将载向慕整个都扒拉到怀里,下颌磕在她乌黑的发顶,手上抓着件东西在她跟前晃荡,温热的白气从他嘴里呼出来,又悄悄渗进她发丝。
“嗯?回答本王,这是什么,说对了就赏给你。”
应微顿了顿,慢步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王爷手里拎着一块玉佩,麋身,牛尾,狼蹄,质感极好,泛着光泽,是皇上赐给王爷,象征他身份的麒麟玉佩。
她心下惊讶,载向慕却毫不犹豫转过眸,一点都不感兴趣。
嘴巴微嘟,眉头微蹙,委屈巴巴。
眼睛定到她手上端着的冒白气的东西身上,立时亮起:吃的!
齐王逗了一天都没得到想要的,转眼却被应微手上一个小小的碗轻而易举破解了。
他“啧”一声,无趣地松开手,“小呆子。”
应微把燕窝放下来,笑着说:“姑娘,快趁热吃了。”
载向慕用力点头,眼睛亮亮,颠颠走过来,捧起燕窝一小勺一小勺地往嘴里送。
过了会,她吃完啦,将空了的碗递还给应微。
应微接过,朝他们矮身行了个礼,道:“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齐王漫不经心,载向慕眼睛弯起:应微走吖。
应微转身离开,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吱呀声落下,房内就只留下一片静寂。
齐王眯着眼,一步步走过来,揪住载向慕想溜的辫子,脑袋迫近,眼睛跟她视线相对。
“不错呀,还知道你身旁丫头的名字,那知道本王叫什么吗?”
载向慕眨巴着眼睛,纯净的眼底倒映出他的背影,抿抿唇,又不吭声了。
“说话。”
齐王伸出手,揪住她嘴唇,微微用力,红润的唇瓣顿时嘟起,呈鸭嘴状。
呜呜,载向慕不开心地挣扎起来,手掌挥动,脚下乱踹。
齐王眼神微眯:“不回答今晚不许吃饭。”
载向慕平静下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良久,发闷又赌气的柔嫩嗓音响起:
编小辫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王:???给你一眨眼功夫,订正对你相公的称呼。
第十五章
晚上,灯火辉煌。
饭厅里安静如斯,灯影涌动,人影斑驳。
今晚膳食格外丰盛,乌鸡,鲅鱼,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桌前坐着一位白衣长衫青年,单手倚在桌边,身子微微倾斜,头发刚刚洗过,如同泼了墨般,顺直飞流铺在后背,一只手微抬,筷子伸到距离最近的盘子里,抄起一块芋头,浓郁的汁液缓缓从上头滴下来,啪嗒,落回盘子里,晕出一圈圈浅淡的清香。
“咕咚”,旁边响起一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很轻微,但在寂静如此的饭厅内,就好像放大了般,听得格外清楚。
寻声望过去,能看到旁边不远处支着一张桌子,桌上笔墨纸砚齐全,而吞咽口水的主人——一位粉面俏丽少女,鬓边还扎着一条细长辫子,尾端墨绿色发带轻盈缠成蝴蝶状,端身站立,手中握着杆毛笔,一边下笔如有神地写着什么,一边可怜巴巴又无比渴望地望着这边。
纯净的眼眸,弯弯的柳眉,皙白的肌肤,不是载向慕又是谁。
此时,她委屈巴巴被罚在旁边写大字,不仅被罚,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用膳,食物的清香无时无刻不往鼻子里钻。
吸吸鼻子,她感觉自己委屈叽叽的。
旁边齐王将沾满糖汁的芋头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又抄起一块酥脆鸡皮,塞入口中。
牙齿轻合,发出脆灵灵的咔嚓声。
于是,载向慕连手里的大字也写不下去了,伸长脖子探向桌边,眼睛都要沾到那盘酥脆鸡皮上。
陶嬷嬷无奈,顿了又顿,到底没忍住,开口劝道:“王爷,不然,让姑娘先用膳吧,用完膳再接着写。”
载向慕立时双眼放光,可怜唧唧又充满期待地望过来。
齐王没吭声,将嘴里的酥脆鸡皮一点一点碾碎,咔嚓声彻底没了,又咽下去,才伸出一只手指,朝后,摆了一摆。
左右摇晃,那是“不”的形状。
载向慕立即眼角泛红,坠着滴泪珠瘪嘴瞧向陶嬷嬷,陶嬷嬷被她这委屈又纯真的模样瞧的心都化了,忍不住端起奶嬷嬷的架子,训斥齐王。
“您说您,多大一人儿了,怎么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齐王撩起眼皮瞧她,“您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甭管我多大,您瞧我都跟瞧孩子似的。”
他慢悠悠道:“两个孩子玩耍,您一个大人掺和进来干吗?”
陶嬷嬷一哽,顿时气得两眼翻白,她甩起袖子,忽扇忽扇,将侧脸上热气挥走,省的自己被气上头。
至于载向慕那边,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载向慕低下头,悄悄捂住自己小肚子,呜呜里头好空呀。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写完了,时刻关注着她的应微和应菲几乎同时惊喜地叫出来:“王爷,姑娘写完了!”
陶嬷嬷麻溜兴奋地着人将厨房热着的饭菜端上来。
齐王放下筷子,踱步过去,背着手,低头观赏她一笔一划写下的大字。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不管第一个字还是最后一个字,字迹都一样端芳认真。
满满两大张墨迹,汇成三个字——“朝尚霁”。
他的名字。
名字被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出来,且书法卓越,笔底春风,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