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
这是他的名字?卫珈忽然记起来好像听简余提过一次。
在她收拾这堆东西的空当,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卫珈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透明的墙面后,身形高大的男人上半身赤/裸,宽肩窄腰,腹肌紧实整齐,人鱼线向下没入分毫不乱的金属扣腰带里,下半身穿着黑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军靴。
他此时居高临下地垂眸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那件一丝不苟的制服衬衣赤/裸着上身的缘故,眼底莫名透出些侵略与野性......
卫珈头皮有点发麻,不明白赫沉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她匆匆低头用右手一把抓起纸张,然后重新站起身躲回显示屏后。
“研究进度如何。”她听见赫沉问。
路定答道:“解锁资料的关键密码没找到,所以......”
卫珈闻言心里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又强迫镇定下来。
赫沉侧身从穆雷手中接过领带,绕过翻起来的衣领后领带两边交互缠绕,在这十几秒的功夫里,他淡淡扫了一眼卫珈所在的方向。
“卫城的女儿。”
肯定句。
路定没料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微微一怔后笑了笑:“是的。”
卫珈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她想知道赫沉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因此往旁边走了两步,不再让显示屏遮挡她、遮挡视野。
赫沉微微仰起下颌,手指抵在尚未成形的领结下轻轻往上一推,垂着的眼里,蓝色的眼珠往旁边滑了滑,掠了一眼。
“她,我带走。”
路定和卫珈都愣在原地。
“带走?”路定神色复杂,“指挥官,您是要带她去哪里?”
“不是说她能够破解卫城留下的密码?”赫沉轻轻挑眉,“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破解。否则全权交给你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路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即有些不安地辩解:“是因为她刚从园区来到研究所,所以议事会那边不同意她立刻参与机密研究,并不是——”
“我要人,恐怕不需要经过研究所的同意,”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开口,漫不经心扔下一句,“当然,也不需要议事会同意。”
嘴唇开开合合几次,路定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议事会的确已经不再是最高权力的代表,在这个男人成为指挥官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一步步走向衰落。
至于他就更不可能抗衡。
路定最后敛去脸上的神色,默默攥紧手缓缓点头:“我明白了。”说完转头去看卫珈时,眼中流露出几分无能为力的无奈。
卫珈勉强朝他笑了笑。
她现在满脑子除了担忧,就是怀疑。
担忧的自然是密码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只能拿到资料试试看——但她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而怀疑的事是,赫沉成为指挥官已经有两年,虽然不是一开始就能彻底凌驾于议事会权力之上,但是到现在才提出为了效率和放心要把她带走亲自对付,也依旧牵强。
他要做什么?
几步外的赫沉定定地看着卫珈,一点一点的试图从那双眼里分析出她此刻的情绪。
紧张,戒备。
但又无从反抗。
他忽然勾了勾唇角,感受到了大脑传达出的“愉悦”。
什么研究,当然只是表面说辞。他需要做的,就是弄清自己异常的缘由,然后销毁。
作者有话要说: 投喂名单明天一起放上来~以后如果没什么意外情况就是晚九点更新啦~
第5章 又是软禁
原本站在角落的那两个绿色眼睛的卫兵忽然动了,卫珈看着他们默不作声朝自己走来,一副立刻要押走她的架势。
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
两个卫兵的动作甚至有些粗暴,卫珈掌心被扯得一痛,这似乎成了她忍耐到极限的爆发点。
“我不是犯人。”卫珈忽然出声道,“指挥官,让你的下属这么对待一个伤员,是不是不太好?”
赫沉目光从她左手上收回,转而落在那两个士兵身上:“把人带到指挥部。”
“是。”
竟然装听不见。
卫珈皱着眉头有些恼了,察觉身后扣着她手的卫兵要把她往前推时微微挣了挣:“你们现在就要把我从研究所带走?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赫沉一只手插进裤袋里,看着她似笑非笑,像洞察了什么似的,让卫珈莫名有短暂的心虚:“等你解开密码的时候。”
解开密码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
卫珈咬牙:“我要回研究所的宿舍一趟,我的东西都在那里。”
赫沉缓缓迈开步子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道:“你无权做任何决定。”
衣服什么的对于卫珈来说根本没有重要到需要带走的地步,但是好不容易拿到的那个音乐盒却不能扔下不管。
“我只是想带走父亲留下的遗物。”
闻言赫沉眉头微皱:“遗物?”
发觉赫沉看向自己,路定解释道:“是我的提议,也是经过......经过议事会同意的,没有携带任何研究信息的一件遗物。”
卫珈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结合之前的一些事,心里浮起些猜测。
简余曾经跟她提起过,说现在指挥官和议事会这两个权力中心都赞成使仿生人拥有高级情感,也因此劝她努力配合研究所,这样到时候研究成功了就能名利双收,说不定能继续她父亲的辉煌。
卫珈听了也就一笑而过,她父亲留下的成果有好些至今都像个谜团,自己只是从他那里学了些皮毛,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但是现在看来,赫沉之前一定没对这个项目投入多少注意,不然也不会有关的所有决定都是议事会一手操办。而他虽然不曾反对这个研究,可也没有明确支持,甚至几乎没对此表态。
虽然权力凌驾在议事会之上,但却没插手过这件事。
他反而更像是......冷眼旁观。
“那就收拾好你的‘私人物品’,再到指挥部来。”
说完,赫沉转身朝观测室大门走去,穆雷先一步站在识别器前将门打开,等面前的高大身影走出去后,他回身简明扼要地命令那两个卫兵:“把人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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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身后跟着两个绿色眼睛的卫兵在研究所里走动,实在是相当引人注目。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或漠然。
卫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日记里提出她能解开密码之类的话,但是作为研究者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吧?
卫珈也相信他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不会无缘无故让她陷入这种境地。
......可是这两年里,她想了无数次,也没想出来父亲到底告诉过她什么特别的线索和内容。任何形式上的都没想到。
卫珈走到宿舍门外时正好碰见了刚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简余,后者看着她身后那两个卫兵,立刻有些不安和诧异:“卫珈,你......”
“我可能要暂时离开研究所一段时间——”她话才说了一半,身后的卫兵就上前横在两人之间,冷眼看着卫珈。
简余壮着胆子接着问:“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一句话因为卫兵看过来的那双冷冰冰的绿色眼睛而消音,她忐忑地退了两步。
卫珈蓦地笑了:“难道说几句话也不行?我好像没听见这样的命令。”
她语气不卑不亢,那卫兵闻言皱着眉打量她两秒:“别耍什么花招。”
“被你们像犯人一样看着还能耍什么花招。”说完卫珈往旁边迈了两步,看着简余笑了笑:“不用担心,你去忙吧。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
简余一头雾水,末了忧心忡忡道:“客气什么。”
衣物什么的并不多,卫珈几下收拾起来装好,然后脱下身上属于研究员的白色长外套搭在衣架上。
音乐盒还静静放置在床头。
她慢慢走过去,将东西拿起来握在手里。
卫兵催促道:“收拾好没有?”
“好了。”卫珈转过身,“可以走了。”
于是她又这么一路“拉风”地走到停在研究所外的车前,卫兵拉开车门,她正要弯腰坐进去时,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路定和他的助手莫林。
前者神情隐含担忧,后者却目带冷嘲。
卫珈朝路定笑了笑,然后坐进了车里。
指挥部这个地方卫珈只是听说过,只知道坐落在七区的中心,跟坐落在繁华的十一区的议事会大楼在地理格局上也“分庭抗礼”。
车里一路都非常安静,卫珈盯着窗外掠过的景物有些失神。
她前两年被关在园区里,可以说是彻底失去了自由,没能踏出园区一步,因此忽然再次看到外面的景色不禁有些失神。
虽然她待在父亲身边也并非百分百的自由,但是比被“囚禁”起来好多了。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怀念起父亲还在世的时候......
“愣着干什么,下车。”
卫珈一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敛去眼底的神色,不等另一个卫兵来打开门便自己推开门下了车。
颜色与材质都透着冷硬的围墙,里面高矮不一的建筑簇拥着一幢灰色的高楼,顶层透明的墙边正站着一道身影。
远远的,只能看见金发,灰色与黑色的制服,又站在最顶层向下俯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卫珈只觉得头这么仰着朝上看她脖子疼,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收回目光,她一言不发地跟在卫兵身后核验身份走进大门。
卫兵将她带到其中一幢楼的其中一间休息室门口示意她进去,等她进去后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卫珈一愣,伸手拧了拧把手,发现门打不开。
她心里想着果然如此,但是又隐隐有些焦躁。
又是“软禁”。
从园区到研究所,再到现在强制她来了这里,也是一声不吭就把她软禁在休息室里。
卫珈退后两步,重重坐在沙发上,头往后靠着沙发靠背闭着眼深呼吸几次,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都没动。半晌,她突然侧过身,有些颓然地将脸埋进搭在沙发扶手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抬起来解开了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一头蓬松的深棕色长发有些微卷,此刻慢吞吞地散开落在她后背。
站在透明墙边的高大男人不紧不慢转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悬浮屏,上面清晰地显示出某个休息室客厅里的景象。
趴在沙发上、头发凌乱披散着的女人忽然坐起身,环顾客厅一圈后,目光落在墙角的监视器上。
——也就是像透过一层虚无缥缈的悬浮屏跟他对视着。
然后那个人类女人站起身,缓缓靠近安装着监视器的墙角。柔顺蓬松的长发顺着纤细的肩膀滑落到胸前,比盘着的时候显得她好像更加柔软脆弱。
她歪了歪头,唇角微微勾了勾,眼里浮现一两分淡淡的嘲讽,接着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偷窥?”
第6章 弱点
卫珈知道监视器后肯定有专人负责盯着,她就是心里实在不舒坦所以才稍微发泄一下。
她没傻到敢直接挑衅赫沉,但是监视器后面的仿生人就无所谓了,难道还要向他们日理万机的指挥官汇报说“这个女人骂他们偷窥”?
卫珈心里轻哼一声,转身朝卧室走去。
她得去看看除了客厅还有哪里有监视器,总不可能卧室和浴室卫生间都有吧?
推开门,卫珈站在门口打量一眼不大的卧室,陈设简单,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最重要的是墙壁和其他地方都很“干净”,没存在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浴室和卫生间也是同样。
“指挥官,”穆雷看一眼悬浮屏,“需要把其他监视器打开吗?”
除开现在占据最大比例的客厅画面,其他的显示区域都是黑色的,但是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卫珈的身影,她明显是去到休息室的其他地方了。
赫沉皱了皱眉,冷着脸扔下两个字:“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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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天卫珈都被迫待在这个休息室里,只有到了送饭和换药的时间门才会打开。
休息室里的娱乐设备非常有限,只有一台全息投影的播放设备,还被切断了联网渠道。她能看的只有存放于本地的一些节目,比如——
演奏会和纪录片。
大概是仿生人执着于与人类同样的审美鉴赏能力?但是卫珈看着那些手持各种乐器的演奏团,听着耳边的高雅音乐只觉得犯困。
她昏昏欲睡地靠在沙发上,在又一次头歪倒在扶手上接着惊醒过来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侧的悬浮屏上点了点,把播放节目换成了纪录片。
平心而论,这些纪录片拍得很客观。
上个世纪时人类还是统治者,对资源的开发和对科技的研发从没有停止过,最后果真应验了那个“预言”,地球开始大清洗,各种自然灾害接踵而至,像是真的末日到来了。
于是人类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数量锐减。
“末日”之后就是重建。但是人类数量太单薄,出于对人口红利的迫切需求,科研学者开始将大力气花在人工智能领域,创造出无数机器人来充当劳动力,接着研究成果不断革新,直到所有机器人都被仿生人替代。
仿生人的人工智能程度前所未有的高,在既定程序的基础上不断对人的思维模式进行模拟后,他们的意识终于自成体系,能够自发地产生和延续起来。
仿生人“觉醒”后,推翻了人类肆意的压榨和虐待,以绝对的数量优势获得了统治权。
他们比人类更强大。
“我们无法知道我们将无限地得到人工智能的帮助,还是被蔑视并被边缘化,或者很可能被它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