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走了。”洛川往里走了一步，进屋后顺手摘下帽子，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扫了眼鞋柜。
鞋柜上有一双男士拖鞋，和另外一双样式老气的女款放在一起。干净，但是没有最新的使用痕迹。
于是他扭头问慕晓晓：“我能穿这双拖鞋吗？”
慕晓晓摇摇头，打开鞋柜上方的封闭式柜子，拿了双客人专用的一次性男用拖鞋：“不好意思，你穿这个吧。”
这种一次性拖鞋是均码。
洛川脱下脚上的运动鞋，脚伸进去以后无奈抬头，瞅着慕晓晓眼神委屈：“穿不下。”
慕晓晓因为洛川眼底的那点委屈感而愣神，拧着眉头：“那别换了，也没事儿。”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脏，况且打扫也不麻烦。
“嗯。”洛川回复了句，重新穿上自己的鞋。
见慕晓晓走到他前面，他也赶快跟上。
慕晓晓走在前面是为了给洛川引路，告诉他可以坐沙发之后，进厨房烧水。想了想，又隔着门对洛川问了句：“你喝白开水还是茶？”
“白开水就行啦。”
得到回复，等水开了，慕晓晓拿出玻璃杯，清洗后端了两杯水出来，递给洛川一杯。
洛川接过了，她扫了眼洛川的手，默默坐在洛川斜对面的沙发上。
洛川握着水杯，也没喝，视线一直落在慕晓晓身上。
慕晓晓却在专心喝水，轻吹几下，慢慢抿了一口。
白开水没什么味儿，但慕晓晓却无端觉得入口有些古怪。
她知道洛川在看她。
也知道洛川的眼神，跟游戏里的洛川完全不同。而这种不同，让她觉得太阳穴在鼓动，心跳的速度也在无端加快，仿佛接触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事实。
“晓晓。”洛川突然再次开口，嗓音里带着些忐忑，“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慕晓晓握紧水杯。
“那你抬头看着我好不好？”洛川又说。
慕晓晓又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凝视着洛川那张白皙且精致好看的脸。
终于双目对视，洛川反而觉得慌乱了。
慕晓晓的眼睛和游戏里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潋滟灵动的桃花眼。可此刻她的双眸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严肃到不行。平时总带着点笑意的双唇，此刻也紧抿着。
——唉。
洛川，或者说的妙手空空，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他很高兴见到慕晓晓，甚至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想抱抱她，却没敢那么做。谁让他现在并不是游戏里的妙手空空，而是顶着无法跟慕晓晓有亲密举动的躯壳。
不管怎么样，说出真相都很重要。
洛川轻启双唇，慢慢开口：“其实，那个，小花妖。你现在看到我是洛川，但我是你的空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慕晓晓看着面前神情不安的，顶着洛川的脸的妙手空空，稍微挤出个笑容，放缓语气说：“嗯，我不生气。”
“唔。”妙手空空轻轻应了一声，小心翼翼，“那你不生气，我接着说了哦。其实，洛川他小时候……”
妙手空空讲，慕晓晓安静的听，心里的惊涛骇浪难以言喻。
在她小时候，曾陪着爱看电视剧的老妈看过很多狗血言情偶像剧。其中就有一部，里面的男主角有双重人格。女主角一开始认为两人是双胞胎，直到男主角的两个人格互相吃醋到在女主角面前争夺身体的掌控权，才暴露出双重人格的真相。
原来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
“然后我成了妙手空空，遇到了小花妖你，前几天载体破坏。”妙手空空说出最后一句，“接下来就是是小花妖你看到的了。”
他露出个妙手空空式笑容，眼神里带着期许和不安，还有点傻气的讨好。
慕晓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妙手空空没事儿，很好，这是好事。
可妙手空空现在顶着洛川的脸，虽然眼神和表情都是妙手空空没错，总归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些难以接受。
慕晓晓沉默，妙手空空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
他慢慢低头，额前的黑色碎发垂落。
将近一米九身姿修长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认错般垂眸不语，浑身上下都透着满满的委屈感。
慕晓晓看着看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半天，她喊道：“空空。”
沙发上的男人瞬间抬眸，双眼发亮。
这幅神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看到肉骨头时高兴不已的大型宠物犬。
如果加上耳朵，和一条会摇摆的大尾巴的话……
慕晓晓被脑子里奇怪的想象给弄得不自在起来，她别开视线，余光里发现妙手空空瞬间又低头失落，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来。”
说完这个字，她立刻就懊恼自己失言。
一定是现实太有冲击，让她脑袋发昏了！
怎么就能把好端端一个人……额，虽然是双重人格的人，当成宠物？
但现实已经不给慕晓晓纠正口误的机会。
因为妙手空空已经迈着长腿一步过来半蹲着在她侧边，双眸里满满都是让她无法忽视的专注感，还特别软乎乎的说着：“晓晓，我过来了。”
慕晓晓“诶”了一声。
妙手空空试探性的伸出手。
发现慕晓晓注意到也没拒绝，他勾唇笑着，起身直接将慕晓晓拥住。
他本来就是从慕晓晓的身侧抱过去的，姿态有些奇怪，但他根本不在意，只顾着笑。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慕晓晓知道真相之后，也不拒绝他亲近还要好的事情了。
慕晓晓因为这个真实的拥抱而心跳微微加速，尤其是听到妙手空空的心跳频率和她一样快的时候。
就这么安静的抱了好半天，慕晓晓才推了下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放开慕晓晓，依旧是侧蹲在慕晓晓旁边的姿势，眼神里带着些询问意味。
没想到，下一秒就从慕晓晓嘴里听到他压根不想听的话。
“洛川怎么办？”
是啊，洛川怎么办？
隐藏在另一个角度里，默默感觉身体在和慕晓晓亲近的洛川，脑子里也冒出这个想法：他妈的他怎么办？
本来商量好的是什么，嗯？
由莱恩来说出事情真相，给慕晓晓反应的机会。
最后，再由他们三个人公平公正的交流。
谁知道妙手空空怎么就突然发力，强行抢走身体的控制权，一路飙车到了慕晓晓的居住地。
所以现在就是，妙手空空这个意识占据身体的时候，他洛川要被迫旁观是吗？
这和原来可不一样啊，原来他会沉睡，只在后面占据身体时有些模糊的记忆而已。
所以，新式治疗方法，反而让他这个主人格得被迫退居幕后了是吗？
“我要退钱！”
慕晓晓被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弄愣了。
她看着面前的短发男人，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洛川？”
“嗯？”洛川应和着慕晓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我了？”
第八十一章
慕晓晓悄悄往旁边挪了点。
是洛川的话, 她还不想跟洛川这么亲密。
慕晓晓的动作被洛川看在眼里, 他下意识拧起眉头，黑眸染上些许怒意。
区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亲密和疏离切换得也太无缝了吧？
洛川站起身，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有个人想见你。”
“谁？”慕晓晓回问时，语气不太好。
她当然也知道洛川拍衣服什么意思, 心底莫名烦躁。
一个身体两个人格，归根结底两个人格还是一个人。如果治疗得当, 另外的人格可以消失。但她喜欢的偏偏是妙手空空，而在妙手空空讲述里, 妙手空空却是洛川的衍生人格。
这代表着, 如果洛川治疗成功，消失的可能是妙手空空。
“我的主治医生, 莱恩。”洛川垂眸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娇小的慕晓晓, “同时, 他也是轮回游戏的设计者。”
“那走吧。”慕晓晓站起身来。
她一米六六的身高，在学校女孩子里已经算拔高的了, 面对洛川依旧觉得有压力。
洛川看慕晓晓说走就走, 直接转身, 眉头依旧没松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站在悬浮摩托面前。
慕晓晓抿抿嘴, 到底还是开口：“要不咱们叫辆车，把你的摩托运输过去？”
而且，这种重型机车一般备的也只有一个头盔。
她可没地方再去找个头盔来！
洛川出门时已经把帽子戴好了，这会儿正低头避开周围房子里其他人的视线, 把后备箱打开拿出里面的头盔。
“叫车太慢，也很麻烦。”洛川实事求是，打开车座从里面拿出个粉色女式头盔，“戴上。”
慕晓晓看着面前粉粉嫩嫩嫩的圆形物件，啧了一声，还是戴上了。
洛川说得没错，这地方太偏僻，叫车过来费时间，还有暴露洛川身份的可能。戴头盔就不一样了，谁能看清楚护目镜里面是谁？
“歪了。”洛川见慕晓晓没戴好，伸手去帮慕晓晓调整了下位置，“你这眼神是在嫌弃我的品味？哼，这可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你女朋友买的？”慕晓晓趁机赶紧问了句。
这当然不是吃洛川的醋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觉得，如果洛川有秘密女友，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洛川眼神都变味了，压低声音在慕晓晓耳边烦躁的回了句：“真傻还是假傻？我没女朋友，这是你家空空临出门加急订购的，他脑子里觉得你会适合这颜色，毕竟你游戏形象就是这样。”
说完刚好整理完了，洛川站直身体，侧着脸带着笑意补了句：“其实真挺像，毕竟都是粉色，你要不要照照看？”
慕晓晓摇头。
洛川眼里的笑意加深，在心里补充了句：其实跟游戏一样挺可爱。
他靠近车子，扶住车头：“上车。”
慕晓晓看着洛川：“我坐后面就行。”
车子后面为了载人，有后扶。
洛川轻哼一声，语气不耐烦：“让你坐前面就坐前面，坐后面飞出去我不会回头找你。”
这……
慕晓晓无语了，边上车边嘟囔：“那我想空空带我。”
“呵，你以为他还……”洛川嘲讽的话说了一半，眼神忽然改变，嗓音也变得活跃，“晓晓，我们走吧。”
慕晓晓怔住。
洛川和妙手空空的语气太好分辨了，也就证明，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洛川的人格再次切换成妙手空空。
心情复杂的慕晓晓看着妙手空空上车，然后拥住她，启动了车载导航，机械化的导航声音响起：“请说出本次行驶目的地！”
“A市轮回大厦。”
“最佳行驶路线已规划，请驾驶员注意乘车安全。”
“晓晓，扶着这里。”妙手空空指了个位置，透过护目镜看在他怀里的慕晓晓。
娇小的女孩子乖巧握紧了搭手，小声说了句：“你开慢点，我不太喜欢失重感。”
“好。”妙手空空应了声。
车子轰鸣一声后，下面的悬浮系统启动，浮空上天。飞了一段，和悬浮车道顺利接轨。
慕晓晓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发现车子真的很稳，而且转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后，才放下心。
一路上，为了让妙手空空专心开车，慕晓晓一句话都没有说。
很快，车子开出贫民区，经过一段平稳的告诉行驶，到达城市中心入口处。这里的房屋楼层比贫民区的要高，空中有各种车的轨道，绕着圈圈一层层接在一起。
妙手空空向半空中的收费站出示智能腕表，顺利进入城镇中心。
慕晓晓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们家的位置离A市最近，小时候也跟着父母一起通过正常手续排队入城过。但十几年了，城市已经有所变化。
等到导航说出“您已到达目的地”时，慕晓晓等妙手空空下车。
先下车的男人稳住车之后，将护目镜调到上方，眉眼含笑的将慕晓晓从车子上直接抱下来。
这行为和游戏里坐飞行灵器时没什么两样，但由于现在场景是在现实里，夏天衣服又只有一层，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度，慕晓晓不争气的脸红了。
妙手空空见慕晓晓神色里带着羞怯，趁慕晓晓落地就往前走的机会，悄悄按了下心脏部位。
真实的身体感觉也真实得多，也无法在游戏里完全感觉到。
慕晓晓走到大厦大门前停下了步伐。
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守卫，人高马大且眼神严肃。
这种架势，就像这栋大厦里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慕晓晓站定，妙手空空大跨步走上前，在智能腕表上点了几下。腕表上面弹出一张虚拟通行证，与此同时他低头对慕晓晓说：“晓晓，把你的身份证信息调出来。”
慕晓晓照做。
两个守卫将两人的信息采集，一个转身去按下玻璃门的开关。
大门向两侧拉开，温柔的女声说着欢迎光临。
进门后是电梯，电梯直达最高层。
“莱恩在里面。”妙手空空一直有小声给慕晓晓介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嗓音柔和且欢快。
这让慕晓晓很快适应了环境。
等进了房间，慕晓晓看到了身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他看起来是短发，但脑袋后面有一条小辫子。
“欢迎欢迎，是慕晓晓对吗？”莱恩笑得很热情，伸出右手，“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嗯，这么一看，比游戏里要好看很多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