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懒倚着窗,“就那个吧。”
街
作者有话要说: 左世子:看来跟媳妇儿的口味有点相近呢
第8章
云初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碗未动分毫的阳春面,上面浮着星星点点的油末,颜色寡淡,唯一的点缀便是最上面的一小把葱花,唯一可以称得上尚可的,只有看着尚算筋道的面。这面看着也丝毫不像有食欲的样子,云初心里微微惊讶,且不论这人秉性如何,这一点上倒与她认识的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官家子弟有所不同。
因为旁边多了尊大佛,且又是有过节的,清泉手脚僵硬的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连清涧吃饭的动作也放慢了许多。好不容易等店小二把面端上来,云初示意两人起身离开的时候,清涧却因为起得猛了,脚下勾住了板凳,一个不稳摔了个面朝天。
云初和清泉身子一僵,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独自大口吃面的左虞。
左虞感官何其敏锐,立时抬头望了过来。狭长的狐狸眼淡淡的瞥了眼云初,复又滑向地上摔得狼狈不堪的清涧,眼里毫无情绪,云初正算着他会何时发作的时候,却见那人捧着碗换了个方向,继续悠哉的吃面。
云初:“......”
清泉趁机赶紧把清涧拉了起来,三人迅速离开了酒楼。
走出去好一会儿,清涧才如梦初醒般:“小姐,是不是我们想错了,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把我们这种出城探亲的人放在眼里呢,不然也不会看我们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云初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清泉提议道:“不如奴婢去客馆看看,如果一切如常,再回来告知小姐。”
清涧十分赞同:“这样的话,小姐就不用因为换了地方失眠了。”
云初身子娇弱,离开了熟悉的地方,睡眠奇差。
“那你当心,切记不可进门,只在外面看看便好。”
腾铭离开客馆之后,留了人在那里盯梢,左虞吩咐不再调查云初之后,他本想派个人去把人叫回来,转念一想,不如顺势再去瞧上一瞧,万一那个女子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聪明,只是出门了呢?
清泉一到了客馆附近,就见早上那个冷面刀客在门口不住的徘徊,倒吸了一口凉气之余,暗自庆幸小姐没有跟来。盯着腾铭的背影呸了两声之后,飞快的跑了。
夜幕降临,云初三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归家的百姓,一时间竟有种流浪在外、无家可归的错觉。
清涧揉了揉鼻子,“小姐,咱们是不是跟那个世子犯冲啊,打从碰到他起,都没什么好事儿。”
今天街上关于左虞的传言很多,他的身份也被人认了出来,乃是南岐大名鼎鼎的异性王左其的独子,自小便被请封为世子,与当今圣上乃是拜把子的兄弟。与这等泼天富贵一同让人咂舌的,还有他那对女子不近人情的凉薄性子。不知是谁说,这位世子爷仗着荣宠家世,性情乖张狠戾,京城里的世家贵女见着他都绕道走。
清涧再三犹豫,央求道:“小姐,要不咱们回云江吧,沅城太危险了。”
云初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耸立在沅江边上的望江楼,幽幽道:“回去便能逃得开了吗?左不过提早联姻。你家小姐我只是想在联姻达成之前,再小小的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罢了。”
那眼神太过苍凉,看得人心神一震。
街边的女人磕着瓜子在闲谈:“哎,你有没有听说,岷行与云江真要联姻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是早就联了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之前那是只打雷,不下雨。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听说那个二皇子已经抬了聘礼去云江了。”
“真的假的?”
那女人言语中颇多自豪:“我家那口子在边境你忘了,亲眼见着车队过去的,听说那二皇子可俊了......”
嬉闹声渐远,云初想着晚上从云江传来的书信,默了默:“你们说,那么多年都不痛不痒的过来了,为何突然间就这么急促起来。”
清涧现在满心满眼的认为左虞是祸害,什么锅都往他身上扣:“定是因为这个新来的世子。”
云初意外她能想得这么深,赞同道:“你说得不错,之前南府一直没人镇守,没人威胁岷行的地位,所以他们只是想借着与我云江结秦晋之好的名头便于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如今,左世子一来,他们先是试图拉拢,后发现拉拢不成便急于找人结盟对抗,云江便是岷行的垫脚石。”
“岷行与我云江在南境生息多年,联姻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的掌权者已不是原来的老岷行王,变数太多,这也是为何我执意不回去的原因。”
“小姐是怕到最后,岷行人不义?”
云初沉吟,不义倒是说得委婉了些,怕就怕有更坏的后果在等着云江。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就放假了,假期我要开始疯狂存稿模式
第9章
明越的突然改道,扰乱了云初的计划,她感觉自己被一场深不见底的水潭包围,被迫推搡着、跌跌撞撞的往未知的前程走去。
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只能先找个地主住下来,为了不被人守株待兔,寻常的客馆是去不得了,好在云初在沅城也并非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辆普通的黑色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城东的济世堂外。
济世堂乃沅城最大的医馆,这里的大夫颇负盛名,医术精湛在南境三国之间多有耳闻,很多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来这里试试运气。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是以,这济世堂外前来问诊的人几乎是络绎不绝。
然而今日,这济世堂却大门紧闭,高大的雕花厚重木板上挂起了“休息”的牌子。
马车停稳后,从帘子里伸出一张圆圆的脸来,机敏的四周看了看,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小姐,外面没有可疑的人。”
云初伸出手指撩微微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济世堂大约是刚传出“休息”的讯息,原本排在外面的百姓这会儿还没散完,大多都是一幅惋惜的面容。云初无奈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进后门吧。”
后门处,云初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里面的门像是算好了似的,突然被人从里打开,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来。
云初抬眼,冲眼前的女子柔柔一笑,软软的叫了声:“韶光。”
被叫韶光的女子正是这间济世堂声名远播的名医,也是这家医馆的主人,小小年纪便师从高人,习得一手出神入化岐黄之术。约三年前,云初偷来沅成,因着气候原因突染了风寒,便结识了韶光。
韶光原本因为云初久不来找她而板起来的一张脸,在云初的这声“韶光”里忽得喜笑颜开。
清涧看着她那笑,暗道不好,十分机敏熟练的扬一扬身子,挡在了云初前面,被激动的熊扑上来的韶光抱了个满怀。
韶光没抱到想抱的人,心情有些不爽,偏偏清涧总是死死的拦着,一个想撒手抱别人,一个又死活不让她离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一番,最后谁也没松手。
云初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清泉无奈的摇摇头,暗道这一个二个的主子回回都如此小孩子气。末了只得上前把清涧和韶光拉开,好声冲韶光道:“韶姑娘,外面天凉,我家小姐吹不得太久的风。”
韶光冲清涧翻了个白眼,这才稳重的过去拉着云初往里走,边走边责怪道:“自打接了你的信,我就关了医馆了,原以为能早些见到你,谁曾想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入了内室,云初解下披风递给清泉,两人坐下来之后才听她不赞同的开口道:“原本就是临时叨扰,特意叮嘱你不要因为我而闭馆的,可是你就是不听。”
韶光嘻嘻一笑,浑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只一味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末了,还上手捏了捏,满意的不得了:“要是能天天看见你就好了,对着你这张脸,我天天看诊的心情都愉悦不少。”
云初一时语塞,谁能想到,闻名南境的韶家大小姐、韶大神医,是一个妥妥的看脸的肤浅之人。
丫鬟推门而入,奉了两盏茶到近前,一杯冒着袅袅热气,一杯泛着细细的白烟,显然是凉了一会儿才端上来的。
云初接过来抿了一口,讶然道:“你何时竟也开始喝元曲了。”
韶光饮了一大口才略略解了渴,她对茶没有偏好,纯粹是嫌白水没有味道,才让人定期在济世堂放了茶叶泡来喝。乍听云初这么一问,有些茫然:“这是元曲?”
云初挑挑眉,表情已然给了她答案。
韶光像是被噎住了似的,把茶杯甩得远远的,目露惊恐:“完了完了,我韶家怕是要完了。”
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瓷器声尤为刺耳,激得正在品茶的云初眼皮一跳:“这是怎么了?”
韶光喃喃道:“这茶是南府管家差人送来的,我原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有来有往,毕竟南府换了新将,我父亲大人也是送了礼的。等等,你说南府那位世子初来乍到便送我韶家千金难求的元曲茶,这是恩呢还是威呢?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会是要借此拿捏韶家的错处吧?”
济世堂平日里看看诊的多的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其中又以生育了的夫人比较多,这些人聚在一起有事无事便爱讨论些事情,韶光不可避免的会知道一些,因此才会有这一大堆的联想。
短短一天之内,左虞此人带给云初的感觉十分难以捉摸,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左虞的手笔:“韶家乃沅城最大的家族,无论声望还是财力都是个中翘楚,那位世子爷初来乍到,根基未稳,想要贸然对韶家动手也要问问沅城的百姓同不同意。”
韶光觉得云初言之有理,但脸上依旧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
云初见状,安慰道:“与其这般惦记着,倒不如找人来问问。”
韶光眼睛一亮,忙差人去把当日见过南府的门房找来。这一问,倒真是问出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来。
“什么?你说南府请我们韶家帮忙遴选婢女?”
韶光听完伙计的话,惊得一口茶差喷了个干净,站在旁边的清涧眼疾手快的拉着云初往后退了一步,才避免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那伙计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大小姐的作风,默默抹了把脸上水,继续道:“回小姐,正是如此。那送礼的小厮转达了管家的话,说咱们韶家在沅城人脉广,跟沅城的人伢子做生意,定然能帮这个忙。”
被伙计这么一提,韶光倒是记起自家有间铺子租给了人伢子,那铺子也在城东,好像离济世堂还不远,她对着云初苦笑:“这个忙看来是不帮也得帮了。”
云初没想到个中隐情竟是这般,到了夜间回房时,对韶光道:“韶光,我歇在此处的消息你要先帮我保守秘密。”
韶光想也没想便道:“你放心吧美人儿,对外就称你是我远房表妹对吧?知道的知道的,你哪回来不是这样说。”
云初勾了勾唇,有些无奈韶光的鬼马性子,又有些羡慕她的洒脱。她从未细问过她的身份,却又这般赤城,云初不想让韶光知道自己与南府的牵扯,也是为了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儿,不至于牵连到韶家,如此她也能心安。
济世堂这边一派祥和,南府那边的气氛却是不太寻常。
左虞白日里的那一脚,不仅成功的让秋棠卧床不起,也让南府里的众人心里惶恐了一天。上任南府守将回京之时,身边得用的心腹也一同离开了南府,留下的都是些不得用的和南府无主时寻着关系进来当值的。论起来,这南府里的旧人们与新来的世子爷如同生人一般,并未有任何他老爹留下来的一点点情分可以拿出来说道。
这些人原本以为,新主子来了之后终于有了大展拳脚、吃香喝辣的机会,谁知新主子身边却已经有了心腹,还是个刀不离身的刀客,整日里冷着脸在府里晃来晃去,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这种情况之下,秋棠的出现就至关重要了。
贴身侍卫做不得,贴身侍女总是可以做得的。南府的侍女们屏着一口气打算等秋棠首战告捷就一拥而上,可结果......
结果当年那些哭着求着走路子、使银子要进来的人,今日又纷纷哭着求着要出去,暗地里都说这府里的主子暴虐成性,一言不和就打之杀之。
管家站在庭院中央,对着踏月归来的世子爷,努力摆出一个周正的笑。
左虞一进门便见那位大腹便便的管家像一只装满水的水桶般杵在路中间,额上溢着汗,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不由“啧”了一声,信步过去仔细打量了他两圈,“在等本世子?”
管家抹了抹头上的汗,艰难的弯下腰正要请安,结果腿没定住,“扑通”一声跪下了。
左虞嗤笑一声,抬出一只脚,在他的膝盖砸到地上之前伸出去接住了。一只脚支着一个人,身子却还站得稳稳的,未动分毫,甚至还有闲暇嘲笑:“我说刘管家,这半夜里不睡觉,专门等在这儿给本世子行大礼呢?”
管家本名刘必福,被叫了许多年的管家,都差点忘记自己的姓刘了。
他借着力慢慢站了起来,待左虞收回脚之后,才发现原本应该跪下去的地方有几块尖锐的石头,若是没有刚刚那一挡,他这不中用的膝盖骨该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此,他老泪纵横,打算以后抱在这根粗大腿了:“世子爷,奴才有罪,没管好府里的下人给您添了堵。”
左虞被这风吹得舒服,掀了袍子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也不计较他那眼泪有几分真,懒懒问道:“所以呢?”
“回世子爷,老奴痛定思痛,以后定然好好管束下人,打理府中杂事,为世子爷分忧。”
这话听着还算入耳,左虞估摸着这个叫刘必福的管家是被自己今日那一出吓着了,投诚来了。也好,他现在两眼一摸瞎,正是用人的时候,这等来主动投诚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左世子自认为自己是个极明事理的主子,轻易不干涉下面人行事,于是便道:“爷便看着你如何帮爷分忧了,做得好,重重有赏。”
刘必福却是想到了头一夜世子爷赏下来的那盒茶,据说可金贵了,幸好他把它们用在了该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