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满的嘟起小嘴巴道:“要好久的。”贾敏每天上午都会留房里抄经书,黛玉是知道她一写起来要好长时间,前几日她乖乖的在房间里等着贾敏写完经书,在一同吃饭午睡,可是今天她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走一走。
福嬷嬷在一边道:“太太,断了一日,也没什么的。”本来就是装样子的,写不写经书本就是无所谓的一件事情,贾敏却正儿八经的去写了。要福嬷嬷说,就是因为林老太太临死之前把苏秀妍这个祸害给了西贝林,才让她家太太如今在庙里吃苦。给她抄经祈福,呸。
贾敏却淡淡道:“既然做了这件事情,怎么能虎头蛇尾呢?”她对着林老太太的心情很复杂,她刚嫁入林家的时候,林老太太对她挺好的,一直和颜悦色的,什么时候开始不好呢?是她多年未有身孕?还是她拒绝给夫君安排通房丫头,以庶充嫡?还是她和夫君感情渐笃的时候?
种种琐事原因叠加在一起,林老太太就慢慢对贾敏横眉冷对起来,可是变着法子挤兑折腾贾敏,她夫君一直回护着她,可是越是如此,林老太太心里就越对她不满,变本加厉折腾她。而且在怎么说,林老太太是她夫君的亲生母亲,她夫君也不能老是忤逆林老太太。贾敏慢慢的也不在她夫君面前说林老太太的不是,可笑的是,她夫君真以为婆媳之间和好如初了呢。
不过,林老太太所作所为,贾敏并不能说她做错了,毕竟林老太太要考量自己的儿子的子嗣问题。更何况,林老太太还算是给贾敏留了一个后手,日后,苏秀妍真的得势了,在贾敏手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出来。或者,林老太太这么做是为了林家的安宁,不至于妻妾无序,但是贾敏还是挂念这份恩情。
最重要的是,林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占了她儿子壳子的人连面上的情分都做不到,孝期期间就弄出了孩子出来。贾敏又有些可怜林老太太,给她念经祈福也是看在了她夫君的份上,算是替她夫君尽孝了。
贾敏想至此有些伤感,正出神的时候,脸上忽然一暖,她回过神来见黛玉的小手正抚摸在她的脸颊上,黛玉轻轻朝她的眼睛吹了几口气道:“呼呼,不痛了,不哭。”原来,贾敏的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
黛玉察觉出娘亲的难过,学着娘亲往日哄她的动作哄贾敏,贾敏心中一暖,轻轻握住了黛玉的小手道:“谢谢黛玉,我不痛了。”
黛玉笑起来头埋在贾敏的怀里道:“陪着娘亲,哪里也不去。”贾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觉得有女儿在身边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敢跨过去。
下午天气不太热的时候,贾敏就领着黛玉出去了。灵岩寺相传是吴王夫差为西施所修建的馆娃宫的旧址。馆娃宫宫内有一条别致的长廊,凿空廊下岩石,放一排陶甏,上铺有弹性的楩梓木板。西施与宫女们慢舞其上,发出木琴般的乐音,因名“响屉廊”。
现如今灵岩塔西院也有一条雕梁画柱的长廊,仿照响屉廊在上满铺了木质的地板,人走起路来也会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来,黛玉很喜欢去那条长廊玩耍。
灵岩寺因为住着官家女眷,因此一般的香客多止步于前大殿,故此,贾敏抱着黛玉一路行来只遇到几个小沙弥。
黛玉一见着长廊就不让贾敏抱着了,贾敏一放下她,她就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往前跑去,后面的乳母丫鬟怕她摔着了,弓着腰紧跟着黛玉身后,长廊里瞬间热闹起来,贾敏笑着看着眼前的欢闹,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黛玉跑着跑着却忽然停下来了,贾敏忙快步向前,见着黛玉好好的站在那里,眼睛看着长廊外面,贾敏舒一口气,蹲下身子抱住黛玉道:“怎么了?”
黛玉抬起手指了指外面道:“小沙弥哥哥。”小沙弥哥哥,贾敏瞪了一眼乳母之后,这才顺着黛玉的手指看去,是个六七岁的小和尚,贾敏只看到一个精致的侧面,从头颅到脖颈无可挑剔。
小沙弥似乎察觉到贾敏一行人的目光,转过头来,大大的凤眼里写着不解,眉头微微皱起,贾敏心中忍不住赞叹,好个漂亮的小沙弥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无暇,也不知道哪家的父母舍得让这么好看的孩子出家为僧。
贾敏低语问黛玉道:“你认识他吗?”黛玉歪歪头道:“见过的。昨天、昨天的昨天、还有昨天的昨天的昨天……”贾敏笑起来止住了黛玉的话道:“我知道了。”看来是这小沙弥洒扫这里,黛玉来玩的时候经常碰见。
黛玉的乳母走上前来道:“这个小沙弥法号素怀,见过姑娘几次,他话很少,几乎没和我们说过话。”
贾敏嗯一声,抱起黛玉道:“累不累,歇一歇吧。”黛玉点点头老老实实的靠在贾敏的怀里,手却朝素怀挥了挥,素怀颔首,黛玉见状笑起来了。
贾敏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小沙弥吗?”黛玉不明白喜欢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才道:“他好看。”贾敏忍俊不禁,黛玉从小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想不到对着人也一样。
贾敏挠了挠黛玉道:“你那么小就知道什么叫好看啦?”黛玉一边笑着躲闪一边道:“娘亲,好看,我也好看。”
贾敏轻柔的点了点黛玉的小鼻子道:“是是是,你好看。”
母女俩嬉笑着,倒是没注意到福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
一行人回到了住的院子里,福嬷嬷这才对贾敏道:“太太,您不觉得那叫素怀的小沙弥长的像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素怀很重要的一个人!!!
第8章 真相假象
黛玉已然趴在贾敏的肩膀上睡着了,贾敏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小声的嘟哝几声,贾敏只得抱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待黛玉睡熟之后,贾敏轻轻把黛玉放到床上,拿了小被子盖上之后,才走出西尽间来到西次间。
贾敏拿了把蟹青捻金地金竹枝缂丝梅花框团扇,轻轻扇着,问道:“像那一位啊?福嬷嬷犹豫一下才道:“像东宫那位。”
贾敏手一顿,东宫太子爷自幼即聪慧好学,不负众望,精通文韬武略,具有不俗的治国才能。可惜,这个太子爷有个毛病,喜好美色,而且是男女不吝的那种。
贾敏随口道:“虽然那位几年前下过江南,但总不能是那位私生子吧,我记得东宫就一位嫡子,两位庶子,嫡子据说身体不好在皇觉寺里养着,东宫膝下单薄,即便是生母地位在地下,东宫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的,多半是巧合了,天下相像之人并不少,嬷嬷多心了。”
即便真是东宫的私生子,也不是她们能沾手的,上一世贾敏死时,太子因自己唯一的嫡子死而性情大变,行事愈发的荒诞,最终惹了皇帝的厌恶被废黜。再加上贾敏看了那些册子,这位太子最终没登上皇位。所以,贾敏是一丁点也不想和东宫扯上关系。
福嬷嬷点头,又问道:“那要不要不让姑娘去那边玩耍。”
贾敏摇头道:“不必了,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抛开这些不论,黛玉缺少玩伴,平日里被她拘束的紧,黛玉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当作玩伴的人,贾敏不舍得剥夺。而且黛玉年纪小,等他们走了之后会许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即便真是和东宫有关系,当然贾敏还是认为这一想法很是荒唐的,她们都是妇道人家,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福嬷嬷吞吞吐吐说道:“家里传来消息,老爷让那个狐狸精管家了。”她又忙道:“太太别伤心,等太太回去了,管家权就能回来了。”她忙着安慰贾敏的模样让贾敏心中犹如有暖流流过。
贾敏好笑道:“嬷嬷,我才不会生气呢。”福嬷嬷觑着贾敏,看贾敏的神色不像是强颜欢笑反而是真不生气才松一口气道:“还是太太心胸宽大。”
心胸宽大,贾敏在心底摇摇头,她才不是心胸宽大,而是知道西贝林是个西北货因此毫不在乎。
福嬷嬷站起身来道:“太太热不热,我去给太太端冰碗过来。”话音还没落,就急匆匆往外走去。
贾敏下意识喊住她道:“嬷嬷,让小丫头去就是了,我有话跟嬷嬷说。”
福嬷嬷这才回身疑惑的问道:“太太,要说什么?”
贾敏摩挲着手里的团扇低语道:“嬷嬷是不是觉得奇怪,我对老爷的态度大变?”
福嬷嬷摆手道:“哪有什么奇怪的,老爷那样对太太,太太就该对老爷这样才是,否则老爷还以为太太一味的软和好说话呢。”贾敏心中升起暖意,换成别的人早就奇怪纳闷起来,也只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嬷嬷无条件的支持她,无论自己做什么,自己的嬷嬷总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贾敏却无奈笑道:“那也不至于变化的如此彻底。”福嬷嬷顿一下柔声说道:“太太,要说些什么?”
贾敏道:“我那日早产,是因为我发现一个事情,会许很荒唐,但是日后种种由不得我不信。”福嬷嬷上前一步握住贾敏放在膝上攥成团的双手道:“发现了什么?”
贾敏压低声音:“我发现老爷或许不是老爷。”福嬷嬷手一紧脱口而出:“苦了太太了。”她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贾敏,而是相信贾敏替贾敏考虑,心疼贾敏的不易。
贾敏轻笑道:“有什么苦不苦的。我原本就怀疑老爷那日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喜恶也迥然不同,又和苏秀妍做下了那等下作的事情。只不过没忘那方面去想,我生产那天去书房,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什么借尸还魂,又活了一次,我受到惊吓。为了遮掩不被他知道我已经知晓他的秘密,才进去故意因为和苏秀妍的事情和他争吵起来。可是,我还是没撑住,早产了。”
福嬷嬷想起那天的凶险,心有余悸道:“太太就是太大意了,我记得那天跟着太太过去的是莺语,那小蹄子八成是故意让太太出事的,不过,”福嬷嬷着急道:“莺语那丫头不会告密吧,那就糟了。”她站起身道:“如今那丫头一心扒着那个人,和太太作对,会不会在那个人面前嚼舌根啊。”
“嬷嬷。”贾敏站起身拉住福嬷嬷道,“别急,瞧这一会子几出汗来了,她不知道的,否则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离开的。”
福嬷嬷这才安心半响才叹道:“我以为借尸还魂不过是话本里的故事,哄人的,想不到真有其事。”贾敏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福嬷嬷却有些生气道:“怎么偏偏落到咱们家了,太太您和老爷恩爱,又一向行善事,怎么会突逢此劫难。”福嬷嬷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也不知道,老爷还在不在。”人世。
贾敏抬手捂住胸口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还在不在人世,只是我总觉得他没有离开我,总觉得有一天我还会和他相见了,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贾敏的话里透出无限的凄凉,福嬷嬷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贾敏哭道:“我可怜的太太,怎么受得了这些苦。”
贾敏觉得眼睛酸涩,但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是黛玉的母亲,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无论心里多么凄惨无助,都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因为这些人的命运系于她身上。
贾敏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即便是要哭,也得等到找到她夫君之后,在他面前狠狠的哭一场,因为只有她夫君才会舍不得她流泪哭泣,才会心疼她体谅她,替她分担重担。
福嬷嬷哭了一场,才止住泪道:“太太,打算以后怎么办?”
贾敏道:“我是不能和他做夫妻的,嬷嬷也知道那人的不着调,总有一天会牵连到我和黛玉的,只不过,该如何离开,我却没个主意。”毕竟贾家现在还不足以成为她的依靠,且她又没有别的人可以依赖,根本没有和那个西贝货对抗的力量。
贾敏叹口气道:“我就怕这个西贝货狠心要了我的命。”毕竟按照原著、上一世她会早早的死了,而且有些册子里写过,那个“林海”很是高兴她死去,甚至有些册子里还放任了她的死亡。贾敏不敢赌,西贝货为了让自己给他的真爱腾地方而让自己“病逝”。
福嬷嬷拍着贾敏的背语气十分坚定道:“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那个人伤害到太太的。”
贾敏莞尔一笑道:“嬷嬷,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那天过后,福嬷嬷就如临大敌起来,细细的查探了跟着贾敏的人,生怕混进去了心怀叵测之人。
不同于福嬷嬷的忧心忡忡,黛玉很是喜欢在寺庙里的生活,尤其喜欢和那个小沙弥一起玩耍,虽然十次有九次小沙弥并不怎么理睬黛玉,不过,黛玉像是发现了乐趣一般,每天都要过去契而不舍。
“给你。”黛玉捧着一个跟她的脸差不多大的桃子递给素怀。
素怀淡淡看了她一眼,依旧继续打扫,黛玉不泄气道:“娘亲说,谢谢你的礼物。”
素怀嗯了一身,黛玉嘟了嘴,小脚跺了一下撒娇道:“手累。”素怀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的接过来,他是知道这个小丫头的脾气的,最是倔强任性不过的,他怕自己要是不接,小丫头或许会哭给他看。
黛玉立即眉开眼笑道:“甜。”素怀点了点头。
黛玉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长廊里,坐在横栏上,一边看着素怀继续洒扫,一边和雀歌说话:“想吃冰碗。”
雀歌道:“那东西太凉了姑娘吃了,肚子会痛的。”黛玉虽然没有娘胎里带的弱,但是身子较别的孩子还是弱的,贾敏是一点凉的都不敢给黛玉吃,即便是水果,也要蒸了才给她吃。
但是黛玉见着贾敏冰碗,总是好奇的想要尝一尝,贾敏总是以太凉无情的拒绝了她。
黛玉有些泄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道:“凉,可以热一热呀。雀歌姐姐,把冰碗蒸一下。”
黛玉想起贾敏总是把她吃的东西热一热后再给她吃,故此想出这个法子出来,她立即眉开眼笑,补了一句道:“不许告诉娘亲。”
不远的素怀,听了这一番话,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素怀不是黛玉cp,已经有小天使猜出素怀日后的身份了,即便他对黛玉再好都不适合黛玉。
第9章 救命之恩
黛玉缠着雀歌,雀歌被闹的没办法,领着黛玉去了小厨房。黛玉眼巴巴的看着雀歌把冰碗放到了蒸笼里,又寸步不离的守着,可是等她满怀希望的看着雀歌打开蒸笼,里面却只留有一些碎的水果丁,那冰却不知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