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和她同行的，换了一个人。
从唐玖，变为了陆子泽。
在他们身后，店员泼出去的水“噼啪”地一声，冲入了地面，四处蔓延，却冲不走那早已干涸的血迹。
“冲不走啊。干了，得找刷子。”
“还得拿点洗衣粉！”
罪恶就这般被掩藏。
顾以安回头看了一眼。
陆子泽道“别看了。我们就进这一家，先吃点吧。”
他看向几米远的一家饭店。
顾以安平静拒绝，“不用。我不饿。回去和他们汇合。”
陆子泽闻言，眉眼里具是无奈。
他们两人还是朝海鲜店走去。
突然，救护车的声音再度划破天际。
顾以安下意识地顿足，往一侧马路看去，只见救护车风驰电掣地超越过一辆又一辆私家车，骤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那家店，正是顾以安要去的那家海鲜店。
顾以安第一时间看向了身侧的陆子泽。
“你动手了。”顾以安肯定道。
陆子泽听到这句话，神色无奈，像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顾以安要这么怀疑他，但他包容道“我知道你怀疑我。我没有动手。相信我，我没有对你说过谎话。”
顾以安看了他一眼，不再管他，径直跑向了海鲜店。
海鲜店门外，两个女玩家手牵手，紧挨着克服恐惧，唯一的一个男玩家也想往她们身边挤挤，却被无情地推开了。
被推开的男玩家无意间看到了赶来的顾以安，他的惊慌的眼神马上有了支柱。
男玩家大声道“顾姐，这里！你终于来了，我们怎么办？”
顾以安看了眼海鲜店门口，许多人涌过来看热闹，不过他们看见里面的人要出来，连忙散开。
只见担架上，躺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吐着白液被送入了救护车。
医生并没有等顾以安他们这些穿着同样制服的人跟进来，喊了一句，“调查局的人不用跟过来了。有情况神眼会及时传达给你们。”
车门猛地关闭。
救护车发出急促的铃声，消失在天际。
顾以安看着救护车离开自己的视线，问其他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玩家就等着顾以安问这句话了，连忙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我们点了好多菜，虾，鱼，扇贝，这不上了菜就吃嘛，虾最多。”
“他一个人吃了好多虾。”
“他有口腔溃疡，吃完虾后，就吃了维生素c。”
“然后他说想喉咙痛，然后就大吐特吐，然后店老板过来看，说是虾和维生素不能同时吃，会中毒，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有个女玩家忽然想到什么，道“我记得，昨天就是那个陆子泽……”
陆子泽缓步走到了众玩家身前。
女玩家马上改口，“陆哥昨天和他说口腔溃疡要补充维生素，给他买的。”
陆子泽似乎没有听到玩家之前的话，他神色如常，问“发生什么了？”
其他玩家互相看了看。
有女玩家瞅瞅陆子泽来的方向，她问顾以安，“顾姐，唐姐呢？”
“意外死亡了。”
陆子泽替顾以安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三个玩家顿时沉默。
短短几个小时。
八个玩家，变成六个玩家，再到现在只剩四个玩家。
要说这不是陆子泽捣的鬼，他们说什么都不信。
那个维生素还是陆子泽给那名玩家买的，他今天晚上带大家吃海鲜，摆明了是别有用心。
三个玩家如今看陆子泽的眼神有着浓浓的警惕。
海鲜店周围还有人在闲聊。
他们讨论的主题不外乎有个倒霉的调查员同时吃了虾和维生素，意外中毒了，估计抢救不过来了。
这些人一眼看出了顾以安等人是调查员，而非执法队。
即使这些人的讨论是故意避开顾以安等人，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风一吹，声音就顺入了陆子泽，顾以安，以及玩家们的耳朵里。
陆子泽目光了然，似乎是知道了玩家警惕他的原因。
而玩家们，他们关注的重点是其中的“意外”二字。
玩家们可不认为这是意外。
这明明是蓄意谋杀！
最可气的是，他们偏偏找不到一点证据！
得口腔溃疡的是那个男玩家本人，点菜的也是他们玩家自己。
至于他们玩家为什么不去别的饭店，而是来海鲜店吃海鲜，居然也不能怪到陆子泽头上。
因为这是陆子泽考虑到大家白天的调查任务，他好心的提议带大家来吃海鲜。
而那个调查任务又是神眼派发的。
怪谁？
怪神眼系统？
真要论起来，还是昨天白天他们玩家菜市场凑热闹围观卷入了打架，导致了两个肉贩矛盾升级，才会有了另一个商贩的身亡。
陆子泽本人完全没有责任。
顾以安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拿出了电量不多的手机，上网搜索和虾、维生素c有关的食品中毒情况。
搜索结果一下子出来。
顾以安浏览了页面内容，对众人道“虾和维生素c同食会产生中毒，必须要有极大的剂量。以正常人的食量，最多也就腹泻。”
陆子泽闻言，看向顾以安的目光都亮了亮。
其他玩家听了这话，惊疑不定。
他们看了看陆子泽，又看了看顾以安，不可置信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从三个玩家的视角看来，陆子泽先前让那个男玩家买维生素摆明了没有好意，顾以安这番话，更像是给陆子泽脱罪。
顾以安道“并不是。”
她道“我的想法是，有人用食物中毒为借口，掩盖自己投毒的事实。我们都以为只是食物中毒。可事实上呢，能达到那种中毒程度，只有可能是有人人为投毒。而在场的人里面，我们新人没有投毒动机，唯一可能的投毒人选，只有陆哥你。”
陆子泽没有因为顾以安的怀疑有任何神色变化，而是眼里一直有着些许笑意。
他静静等顾以安说完话，道“你们会因为维生素怀疑我。现在中毒原因不是维生素，你们也还是怀疑我。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有着老资历调查员？”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道“我只是一个比你们早来几天的调查员。”
海鲜店外侧的路人看到几个调查员对峙，明着暗着偷听他们的谈话。
顾以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无意间瞥上一眼，那些人立即低头玩手机，有的则是翻自己的包，还有人装作和周围人的搭讪。
陆子泽的关注点在顾以安身上，他随后注意到了围观的人。
看到那些围观的人后，陆子泽用他一贯商量的语气，道“回调查局吧，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
玩家们只能默认陆子泽的做法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又不能捅他一刀逃了。
神眼系统的眼睛遍布这座城市。
玩家人生地不熟，根本不能像如今还在通缉令上的曼姐一样潇洒逃脱，还敢去执法队手里抢人头。
回调查局的车还是两辆。
一辆是顾以安和陆子泽。另一辆是两女一男三个玩家。
这途中还出了点小插曲，载着三个玩家的那一辆车，一开始开车的是昨夜嘴贱跟着陆子泽他们熬了一整夜的那个新手男玩家。
最开始是他畏惧上车，说晚上害怕鬼会突然出现，陆子泽还出声安抚他说有鬼就杀死。
女玩家玩家以为是这个新手男玩家不放心她们驾驶，才这般说。
所以这个新手男玩家硬被两个女玩家赶上了驾驶位。
然而，新手男玩家一直很困，因此开车的时候他因疲劳过度，差点发生车祸。
幸好，两个女玩家都拿过驾驶证，中途顶上了。
陆子泽和顾以安所在的车虽然在前面，但是顾以安也从后视镜里隐约看到了玩家所在的那辆车诡异地扭了一下。
陆子泽似乎也同样看到了那一幕。
他开口道“不是我动的手，我什么都没做。”
顾以安坐在副驾驶不说话，她印象里记得开车的是那个犯困的男玩家，他出了意外的确不奇怪。
这个意外的发生合情合理，令她的心里此时也有了一丝迟疑，难道她真的不该怀疑陆子泽？
轿车抵达了调查局门口。
电动伸缩门自动识别了顾以安等人搭乘的车辆。
大门缓缓打开。
这一刻，顾以安望着前方的办公楼，她的思绪仿佛也被打开了一角。
昨晚偏偏执法队的人要经过调查员带领才能进调查局，不能擅闯。殡仪馆的人倒是畅通无阻。
调查局里还有武器库，有好几处没有就权限进不去的地方。
他们调查员获取局长权限了都不能去武器库，以此类推，或许那几处需要权限的地方他们调查员也不能进。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调查员的存在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掩盖调查局里的别的存在。
而且调查局一直没有局长，但他们这些调查员能用特定的方式获得局长权限。
那是不是说明，所谓的局长其实是不固定的。
因为没有局长这个人。
真要说是局长的，那只有可能是那个隐藏起来的存在。
这些事情杂糅在顾以安的脑袋里。
渐渐地指向了一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却被她忽视到现在的存在。
神眼系统。
掌管着无罪之城所有的事物的神眼系统，它的真身，就在这个调查局里。
车停了。
陆子泽解开安全带，看了一眼顾以安，她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以安？”
顾以安转过来，看向陆子泽。
她问“你说，你没有对我说过谎？”
陆子泽疑惑地看了看顾以安。
随即他点点头，神色很坦然。
顾以安指了指车上的摄像头，问“那它，是不是就在这下面？”
陆子泽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赞赏。
他再度点头。
顾以安道“那你是？掌控者，还是反抗者？”
陆子泽笑了笑，“我们不都是想推翻它的人吗？”
顾以安一瞬间想到了唐玖的话。
唐玖说他的目标是她。
她身在局中，看得反而不如唐玖清楚。
他的目标的确是她。
“你认为我是你的同伴，而他们不过是棋子？”顾以安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陆子泽微笑着否认了。
顾以安现在大致能猜到了陆子泽的想法，她转而问“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
陆子泽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一点，却没有回答。
顾以安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他这样已经是默认了她刚才说的话。
顾以安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一瞬间，外界的动静纷纷落入顾以安的耳朵里。
她微微愣住了。
因为在她的眼前，另一辆车的驾驶位半开，透过这半开的空间，就着车里泛着黄晕的灯光，可以看到后排的男玩家从中间探出半个身子，他手里的刀疯狂捅入副驾驶上女玩家的身体。
那名女玩家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
男玩家却癫狂道“我要杀死鬼！杀死鬼！”
他是被催眠了吗？
第 28 章
顾以安看着这一幕。
她冷静道：“你既然醒了, 何必装没醒？你好好地看看自己眼前是什么。”
挥动匕首的男玩家猛地凝固, 匕首定格在半空中。
他像是迟钝的机器人一般一卡一卡地扭头, 看向了外面站着的人。
停车坪的灯光从顶端打下，令顾以安更少了三分生气，她本就气质偏清冷，这时的她，让人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冰冷的审判者, 审判人间的罪恶。
男玩家僵硬地扭回头, 看到了副驾驶位上的女人, 他手里的刀滴落一滴鲜血。
“我, 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