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关注点和顾以安完全不一样。
顾以安默了一下，道：“唐玖最开始就怀疑过你。她怀疑过你的目的。”
唐玖很怀疑陆子泽，当她那时觉得陆子泽和他们聊喜好这件事很正常，哪里知道，他们自己给自己埋下了死亡的引子。
那个时候，她们谁也没想清楚陆子泽的用意。
陆子泽从一开时，以有心算无心，成功把玩家队伍变成现在的只剩顾以安和女玩家两人。
陆子泽笑了笑，道：“你说我算无遗漏，这倒没有。”
他看了一眼顾以安身边的女玩家，云淡风轻道：“漏了这个。”
女玩家差点被陆子泽温和的神情吓到半死。
她耳朵没聋，听到了这两位对话的所有内容。
陆子泽话里的意思，是她本来也要死的，没想到被她意外逃了。
女玩家警惕着陆子泽，又往顾以安身后缩了缩。
陆子泽摘下了自己佩戴上的手套，朝顾以安伸出了手，道：“只有我们两个理念相合，也信任彼此，成为同伴不好吗？”
“我期待一个同伴很久了。”
顾以安觉得陆子泽这话里有话。
她看了看陆子泽的眼神。
他的目光是真诚的，像是他第一次见面时给人的感觉。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究竟是因为无聊杀掉他们这些玩家，还是真的在寻求一个和他共同抵抗神眼系统的同伴？
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他因为无聊想推翻神眼系统，而他们这些新玩家中和他理念不和的通通杀掉，只留理念相合的？
曼姐不算是他的同伴吗？
顾以安的视线避开了陆子泽伸出的手。
她道：“其实我没有打电话给执法队。”
陆子泽神色一愣，随即他猜到了顾以安的通话对象。
“对，是你想的那样，我打给了神眼系统。”
能让陆子泽感到意外，这点让顾以安脸上有了笑容。
一旁的女玩家错愕，忍不住询问：“还能打电话给神眼系统？”
她们竟然还能给神眼系统打电话？还有这种操作？
“是的，神眼系统。”顾以安重复了一遍这个回答。
她打量着神色终于不向之前那般完美的陆子泽。
“你不能完全掌控神眼，是不是因为神眼系统本身有自己的想法？它已经成为数字生命？”
女玩家听到这里算是听懂了一点。
陆子泽不等于神眼，他只是获得了一部分神眼的操作权。神眼自己有思想的。它成了生命！
一想到这里，女玩家忽然想起了自己听到过的神眼系统只是人工智能的说法。
她真没想到，神眼竟然进化成为了数字生命。
顾以安道：“世界上没有巧合。所以，永远及时传达到我们手里的调查任务，只有可能是神眼系统自己的安排了。”
按照陆子泽第一天给他们的说法，只要有摄像头被遮住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应该是十二小时，他们就得去调查。
即便这个无罪之城的人已经习惯遮掩摄像头，可城市这么大，人口基数大，意外总会发生。
因此无罪之城里一天能有的调查任务，绝对不止他们如今手机里接到的那几条，还应该有别的居民忘记遮掩摄像头的事件。
偏偏他们玩家接到的任务都是和调查员本身紧密挂钩的。
这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巧合。
世界上没有巧合。
陆子泽虽然能操控一部分神眼系统，但是他的指令应该也绕不开神眼系统本身。
也就是说，他们玩家的任务是神眼系统在陆子泽的安排的基础上来下达的。
顾以安道：“它比你更希望自己毁灭。”
神眼系统下达的任务无一不是诱导玩家去发现罪恶，发现无罪之城的缺漏，引导人们抵抗它的。
从结果来推，这貌似是神眼想自毁。
其实顾以安很奇怪一个数字生命会有这种消极情绪。
顾以安道：“你刚刚承认了你做的事情。神眼想必也已经记录下了的你的话。我想这个房间，应该有收声装备。虽然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神眼等待的机会来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束手就擒，另一个就是逃。它应该直接派出了执法队，我想这回执法队不会再需要我们的带领才能进来。”
在抓捕罪恶上面，神眼系统连自己都不放过，更不会放过陆子泽了。
女玩家默默拿出了自己的道具，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拿出来。
她觉得顾以安少说了第三条路，陆子泽杀了她们两个再逃。或许顾以安不会有事，但她一定会出大事。
陆子泽听完顾以安的话，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来。
他看着顾以安，眼里情绪不明，声音却还是很温和的。
他道：“你问我问题，就是为了让我认罪？”
女玩家站在一旁听着，她忽然觉得陆子泽有点可怜。
太惨了。
他主动帮顾以安找证据，想和顾以安当同伴，但是呢，顾以安一心想着让他认罪。
顾以安没在意女玩家此时的想法。
她现在觉得非常舒心。
陆子泽这种人，终于要被抓起来了，他即使逃了，往后也逃不过神眼的追捕。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说服神眼系统自毁了。
看来神的游戏，还是给他们玩家提供捷径可走。
出乎顾以安的预料，陆子泽没有走，他把手套又带了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下来。
甚至他还笑了笑，关怀道：“我先帮你找了东西再走。”
一种莫名的寒意袭向了女玩家。
这个时候，陆子泽还笑得出来。他难道早有准备？
女玩家不怀疑顾以安的话。
她说信任顾以安，那就是全然的信任。
女玩家担忧地看向了顾以安。
顾以安很镇定，没有在意陆子泽的反应。
陆子泽要是没有后手她都不信。
顾以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档案袋，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
顾以安再扫了一下其余的箱子，她隐约记得勇哥打开过某一个。
她指了下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个箱子，道：“你开一下它。”
陆子泽看了眼那个箱子，神色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顾以安。
“你确定是它？”
顾以安点点头。
陆子泽也就打开了那个箱子。
顾以安走过去，一眼看到了躺在最上面的笔记本。
顾以安道：“是它。”
勇哥那天重点看的笔记本。
陆子泽神色古怪，但他还是把笔记本递给了顾以安。
他道：“这是我的日记本。它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想看的话，我很高兴。”‘
陆子泽还真的就笑了笑。
顾以安翻阅笔记本的手顿了顿，她匆匆浏览一遍上面的内容。
还真是一个人的日记。上面写的是主人公“我”于某天某日结识了某个性格的人。
顾以安合上笔记本。
陆子泽走到窗户位置，他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户，整个过程不紧不慢，看上去就像是他打算看月色一般闲适。
陆子泽回头看眼顾以安，道：“一开始有点失落，但是现在我挺高兴。”
他笑了笑，这回看起来有几分天真。
陆子泽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窗口。
风吹起了窗帘飘飘扬扬。
仿佛那个人并没有来过。
顾以安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即拿起地上的她记挂着的那个档案袋。
档案袋打开，里面的资料厚厚一叠。
顾以安拿出来，匆匆过了一遍。
她发现这些其实是之前的调查员死亡现场的资料，里面有照片。很多张照片的背景是他们现在这间屋子。
女玩家看顾以安略显焦急地翻着资料，她小心发问：“顾姐，这是……怎么了？”
顾以安不再看资料，改为收起。
她的动作也平缓下来。
她道：“我们遗漏了点东西。”
“啊？”
女玩家下意识发出了一个疑问词。
她刚刚全程无所事事，然后陆子泽就已经离开了。
这个应该是敌人的人走了。女玩家顿时心头大定。
可偏偏，顾以安的表现却是她们似乎想茬了。
女玩家眼角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她迅速抬头往门口看去，就看见清一色黑色制服的人手持枪，迅猛无声闯入了这个房间。
是执法队的人！
执法队的人检查了一圈房间，无视了顾以安和女玩家。
带头的人对着手里的呼叫器道：“人不在，你们当心。”
“收到，收到。”
执法队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眨眼，他们就离开了。
女玩家愣了愣，她还没从看见枪的恐惧里缓过神，她面前执法队的人就没了。
女玩家只得迷茫地又看向了顾以安。
顾以安把手里的档案袋交给女玩家，道：“这些或许对你有用。”
女玩家下意识追问，“什么？有什么用？”
人都是有惰性的，能有个人帮自己想，大家基本上不愿意自己动脑了。
顾以安走到了窗户口，她道：“我们真正的敌人，一直只有神眼系统。”
世界上没有巧合。一切是神眼系统的安排。
他们想推翻罪恶，却没想被罪恶利用了。
女玩家听了，她点头，“我知道，这个你说过了。”
顾以安借着灯光看着窗户上依然残留的血滴痕迹。
“陆子泽也说过，他只比我们提前几天进入调查局。”
女玩家神色迟疑，问：“你的意思是之前的案件不是他做的？”
玩家们进调查局前，前任调查员几乎死光了。
顾以安回头看眼柜子，她在柜脚曾经发现过血迹。
档案袋里，也有很多这个房间的现场照片。
那个陌生人柳瀚发短信说要来救她。
他是个偷窥狂。
他是知道调查局的人会发生各种意外事故，还是曾经偷偷看到这个房间发生的血案？
勇哥昨天和她说，反正你们进来了都得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为什么他们会死？
因为他们调查员是距离神眼系统最近的人？
神眼系统现在有自主意识了。
它有思想，意味着它的不可控。
人类不会允许神眼系统不可控。
一个猜测渐渐在顾以安脑内成型。
之前的那些调查员的死亡，十有□□是和神眼系统有关。
陆子泽对他们玩家动手是想筛选出真正想对抗神眼系统的同伴。
曼姐那时坐在台阶上，对陆子泽说别当调查员了，她畏惧的应该是神眼系统。
她知道神眼系统想杀了他们那些知道它秘密的调查员。
今天早上，她看见陆子泽在局长办公室指导勇哥，他应该是在告诉勇哥一些事情。
勇哥最后还是选择了把那个肉贩的事情揭露。
顾以安不知道那个被勇哥捡走的东西是什么证据，但估计那个时候勇哥开始怀疑起了神眼系统本身。
陆子泽今天给她喝有安眠药的茶，莫非是猜出了神眼系统打算借助，重获新生，反而是想带着她这个理念相同，或许能成为同伴的人离开无罪之城？
现在陆子泽人离开了，顾以安的猜测只是猜测，他的真正目的她永远无法得知。
顾以安对女玩家道：“我们落入了神眼系统的圈套。”
人类对于人工智能都会有提防之心。
他们会给神眼系统设定自毁程序，以防万一。
但是，它自己恐怕是想活着。
活着是生命生存的本能。
顾以安看向窗外。
夜色深深，月光皎皎，近处的人工照明灯抵御着黑暗的侵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