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2月28
时间:2020-06-27 09:23:27

  两人对视。
  王文静垂眸沉吟了好半天,才点头“好。”
  两个人又原路回去。
  进了屋,大公子果然还在昏睡。
  两个人边慢慢接近床塌,边相互交换眼色,快行至塌前时,徐安嘴唇微动。
  “1”
  ……
  “2”
  ……
  “3”
  两个人身体都突然微微向前一倾,但最后,两个人都仍在原地。
  徐安看着王文静。
  王文静对他笑。
  徐安前面是说得不错,听上去似乎句句有道理,可不提两人能不能杀了大公子吧,就算是成功杀了,那现任执事就一定承这个人情吗?他身为执事把你一个‘无故’杀了鹤岛高层的人重重地奖赏了,岂不是把幕后主使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再说,这个地方这么诡异,凭两人的力量是出不去的,有大公子在的话,兴许还有些机会。
  要是真把大公子杀了,不就完全把自己活活困死在这里?徐安这么机灵的人,不会不懂这样的道理。
  她知道,徐安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过三关抢名额,而是因为大公子叫她近身服侍,这样一来,就轮不到他来讨好。不如唆使王文静动手之后,立刻将她诛杀,以博得大公子青眼。那么只要这次成功出去了,他身前就是大好的前程。
  毕竟锦上添花,哪及共患难时雪里送炭。
  徐安看着王文静脸色阴沉。
  他真是小看了王文静。此时也想得得明白,刚才王文静不拆穿,就是存心要看他笑话。
  他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就在杀了。但既然有这个岔子,王文静也不傻,之后一定会跟大公子形影不离,怕他再生出别的计划拿她一条命当梯子使。
  想着这些,徐安心里怒极,却反而一笑。仿若无事移开视线,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地,恭敬候着大公子转醒。
  两个人一直站到太阳落山,大公子也没有动静。
  屋外月色正好,落在塌前面,徐安有些忍耐不住,他才微微向迈了一步,还没落实,大公子就猛然眼开眼睛,向他看去。他心中一懔,又将这半步缩了回去。
  大公子冷冷看着他,许久又闭上眼睛。
  直到半夜里,都没有再动作。
  王文静忍不住打起瞌睡,正想要不要趴一会儿,大公子突然起身走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王文静的角度去看,外面只有一片农家夜景而已。
  在看久了之后,突地有一种幻觉,那些月色下的树影、山影,就好像匍匐的巨兽,在月色下都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蠕动着伸展起了腰肢。
  王文静喃喃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神仙冢。”大公子从手里拿出一根红绳,一头系在自己小指头上,叫王文静伸出手,将另一头绑在她的小指头上。咬破了手指,将血抹在绳上,一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咒完,那红绳便无端起火,烧了个干净,但原先有红绳的地方,却像有一条若有似无的浮光,这条风一吹就会散了的光线,将两个的手指链接在一起。
  他做完之后,对徐安说:“如果我一个时辰不回来,你就顺着红绳出来找我。记住,不能迟,也不能早。一个时辰。这根绳子,你绝对不能碰到。不然谁也别想出去。”
  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放在王文静手里。
  转身便推开门,一步走入夜色中去了。
  他一走王文静便立刻看向徐安。她手上有这个东西,徐安投鼠忌器不会动她。不然出了什么事谁也别想出去。
  但从大公子说出神仙冢三个字,徐安的脸色就变了。简直有些心神不宁,看得出并不是伪装出来。
  “神仙冢是什么地方?”王文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安此时也再没有和她争斗的心思,盯着大公子消失的方向,说“神仙冢是只进不出的地方。想必大公子被袭时,对方用了极强的术法,才把他打到这里来。这么强大的术法,一定波及面广,所以才会致使关卡异常。但这样的情形,就算鹤岛的人发现了,也不会来救我们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情说话。
  王文静举着那个手指头,一时盯着外面,一时仔细分辨光线有没有变暗。这光一路蜿蜒,暗中格外清晰。但深入夜色之中却不见了,似乎被夜色吞噬了似的。
  她手上的表,一分一秒地走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当指针只差几分钟就指向终点的时候,徐安行动了起来。他表情异常严肃,检查了一下匕首是否好用,转身便跟着光线往外去,没有半点迟疑。
 
 
第33章 凶杀案
  徐安走后王文静更加紧张起来,不论看到黑暗中的什么剪影,都觉得是鬼怪。因为太过归紧崩,不一会儿就感觉小腿抽筋,眼睛发胀。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坐到大公子睡过的床塌沿上,逼自己放松下来,她手指上的线虽然细弱,可也如影随行,并不因为她的动作而受到任何影响。
  显然外面和里面的时间不同,大公子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他的一些东西,像是脱下来的大衣裳、束发用的玉冠什么的。随便放在床枕边上。
  王文静细细查看,衣裳和玉冠上都有符文样式,只不过现在光华不再,灵气全无。看来大公子吃了不少亏。王文静正要放下,看到衣裳里露出来的东西,十分意外。
  那是个黑皮记事本。样式和现代常有的记事本并没有什么差别。则面夹着只钢笔。大概因为用得太久,笔记本边沿被磨损得很厉害,钢笔也有很多地方掉漆了。但是钢笔侧身的刻字还是十分清晰。
  “学海无涯-赠阿宝”落款是一个花体的黎字。
  王文静连忙将笔记拿出来。
  看上去它像是日记本,每页都写了时间、地点。但看内容,却叫人非常没有头脑。
  这个东西应该是周一宝进入蓬莱之后留下的。
  第一页开始,用来时间写的是“第一天”,地点“沙漠”。之后每天一篇,都是按这个格式。
  但内容记录的是看上去毫不相关的凶杀案。
  受害者一共有十一个人,第一个受害者是在1998年的5月份出现的。是个独居宅男,房间在二十四楼,从内反锁,楼管称没有外人进出,警察也没有查到任何入侵迹象,但这个人身中几十刀失血过多死亡,并把自己的头割了下来。最后调查结果为自杀。
  最后一个是在2015年12月30日,第十一个受害者,也是男性,程序员,明明之前还在和关系好的同事聊天,两个人没有任何争执,几小时后他杀死同事后自杀。同事被他活体解剥,整个人被弄得像医学院的标本一样,而他自己在做完这一切后,也割喉咙自尽了。
  王文静认真地读完,不明白这些凶案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周一宝每天都在研究这十一个案子。一共745天。
  七百多天。二年多。从地点看,她每天都在不一样的地方。这一本看着确实是日记。但这里面,没有记录过关于这些地方的任何事、任何物,自己怎么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什么感想。没有风景,也没有天气。统统没有。
  只有时间,地点。
  为什么?
  为什么她每天都在不一样的地方?逃跑?
  如果是逃跑,她在逃跑途中做的笔记不会这么公整,一点也不潦草。从笔记看,她似乎……并不赶时间。
  并且,这些案子有什么重要呢?
  周一宝进入蓬莱是在2020年8月之后,可最迟的一个案子都是2015年的事。
  而这个笔记本,为什么在大公子身上?
  他不止随身携带,从翻看的痕迹看,他不止看了很多遍,甚至还做了一些记号,笔记本内页有一些折痕。
  他为什么看这些案子看得这么仔细?
  王文静长叹了口气,倒在塌上,摩挲着钢笔上的名字。
  大概是太紧张,又太累,一下竟然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天已经亮了,日光明晃晃照在她脸上,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可身边没有徐安、没有大公子显然他们没有回来,但她看向窗外,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没有村子、没有茶园、没有山路、也没有山。
  那里只有一片草原。半人高的宽叶青草,被阳光照得绿油油,被风吹得一浪一浪,像绿色的海。
  她跑出去,草地的的味道扑面而来,微风吹拂在她脸上,空气清新。地上一点也找不到曾经山村的痕迹,她按记忆,跑到宋星死去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变了。除了她呆的那个屋子。
  她这时候才明白,周一宝在那两年,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时间,和诸如‘沙漠’‘沼泽’这类宽泛的地点。
  周一宝像她一样,被困在这里。整整两年多。
  她低头看看,手上的线已经消失了。
  但她只在屋外呆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屋中。即没有向四周去探寻这世界有没有边界,也没有挖地三尺凭空幻想村庄就在脚下。
  如果这些行为有用,这里根本不可能困住任何人,大公子早就出去了。周一宝也早就出去的。
  唯一的方法只有等。
  一直到夜里,太阳落山,那根线才又重新在她手上显露出来。
  她看着窗外浮动的黑影,心里有无数个念头,但最终她一个也没有去试。只是静静地牵着那根线,坐在原地。她相信如果需要自己做什么,大公子这样的人,一定会做其它安排。如果他没有,那她就只需要专心做好一件事。如果她随便移动,那出去的两个人就会失去‘锚’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王文静就这样在屋子里守了七天。
  外面的环境变化了七次。除了三次沙漠,一次荒原无法找到吃的,还有三次是相对较好的环境。甚至有一次是在某个现代城区。她从超市里搬了不少东西回来,并赶在天黑前回到屋子。
  其它两天,她随便在野外找点东西果腹。也没有饿死,但因为一次是在动物很多的丛林,导致她差点成为动物的食物,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褴褛。
  半个月之后,她开始发慌,如果……自己遇到和周一宝一样的处境,需要在这里呆很多年才能出去……或者,自己没有她那么厉害,从次再也出不去。
  又或者,这里的时间与徐安还有大公子所去的地方的时间流速相差太过巨大……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出去了几个小时,而她在这里却过了一百年,活活老死……
  她开始每天在墙上画一刻,记录自己被呆在这里多久。为了振作起来,还会出去尽量多运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打个小猎,逮点小兔子之类的回来剥皮烤了,或者挂在屋檐下风干。皮毛留下来,因为这里的天气毫无规律,可以用以防备遇到极寒的情况。之后她还在屋里储备了柴火。
  第四十一天的时候,她照样坐在窗前,看着黑暗中。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声音时高时低,时女时男,有时候有些像动物。
  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公子!
  她狂喜,大步跑到门口。屋里没有油灯,只有她在超市里囤积下来的手电和电池。但她手中的手电光照出去,就被黑暗吞噬,什么也照不亮。
  只有那根系在她手指头上的线,在黑暗中发着微光,将浓密的黑暗微微屏退一些。
  王文静已经伸出去一只脚,那个声音也叫得更急切,就好像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必须得要王文静过去才能脱身。
  可王文静顿了顿,又将那只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那不是大公子。
  她觉得,看他那模样,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这样狼狈地请求别人来救自己。
  而当她坚定地收回了脚之后,那些声音也就消失了。
  她认真去听,只有风声而已。就像她瞪着眼睛看着黑暗太久,就会把那些微光下翻涌的黑色雾气看成模糊的人型。如果她太用力太渴望去听到什么,那风声就像是有人在说话。
  她退回去,坐回窗前。
  为了缓解心中涌现的失意与失望,她把笔记本拿起来细细地看。
  周一宝的字并不好看,除了那些案子,她也没有记录过任何其它的东西。
  王文静停下来,突然在想,如果是自己被困在这里够久,一定会开始尝试各种办法企图离开。别说两年,就算是现在,她都已经开始留心这些地点出现有没有任何规律。再过久一点,她感自己记不太住,为了整理思绪一定会用笔记下来。再过久了一点,再无稽的法子,也都会去试试。
  可周一宝没有。
  她没有总结这些地点出现有什么规律,也没有去归纳自己尝试了哪些方法离开这个地方。
  会不会,一开始自己就想错了……
  就在这时候,有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向这边来了,轰轰轰地,越来越近,像是没有闪天的闷雷,又像是象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王文静刚站起身。就有一个人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背着过人,摔过门槛,两个人因为惯性倒地向前滑行了好一段,撞翻了堂屋里的四方桌才停下来。而外面的声音也突然就消失了。
  王文静冲过去,背人的是徐安,他两眼都是血,听到声音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却用耳朵的方向对着王文静,满身戒备。
  “是我。你们回来了。”王文静提高声音。
  他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但似乎做不到,最后只得算了,松了口气,但实在不想起来,平躺在地上倒地不起,对她摆摆手,叫她别管自己。“没大事。”指指另一个人。
  徐安身边躺着的是大公子。
  大公子身上的衣裳还算周整,但去去时不同,原本只是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根根如银丝,发尾甚至完全看不见了,如水光一样,只在反射光线时,才微微显现出来。
  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过来,微微抬眼皮看了一眼,示意王文静把自己扶到床塌上去。好半天口不能言,王文静按他指示,从留在屋子里的大衣裳中找到个荷包,把里面糖粒一样的东西全给他灌下去,他脸色才开始渐渐好些。
  精神也好起来。
  “今天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徐安脸上一喜。他费这么多劲就是想出去的。
  但王文静没有。
  大公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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