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2月28
时间:2020-06-27 09:23:27

  她心里搐痛“没事了,没事了。”等他情绪稳定些,高声叫外面的守卫拿吃的来。
  守卫进来前,小显吓得立刻推开她,只站在一边,垂着大头,不言不语的木讷样子。生怕自己会连累阿姐也被打骂。
  守卫进来一脸不情愿,说“他还没有觉醒。到时候醒了,便是元祖附身,此时的事一件也不会记得。”
  王文静喝斥“我叫你拿就拿。你要是不想干,我这就便你回过我师父,叫他让你去干别的‘好差事’去。”
  他这才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吃的喝的拿来,她让小显去吃,自己转身把这屋子里不能用的东西全收拾了拖出去,打扫完,又叫守卫换了能用的来。
  小显拿着吃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生怕自己一移开视线,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王文静拿了新被子在院子里晒,他一时看不到人,急忙追出来,摔得门牙掉了也不顾,一嘴血地闷声狂奔,在院中四处寻找。见到王文静在花丛后面拍打被絮,才松了口气。见王文静看到自己,连忙拉着袖子想把血抹掉,只不停地说“一点也不痛。真的。小显不怕痛的。”说话都些漏风。
  王文静看着他,心里发酸,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蹲下紧紧抱着他。
  小显安心地把大脑袋靠在她脖颈间,小声说“阿娘说,阿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小显以后都会听阿姐的话。阿姐要做的事,就是小显要做的事。小显现在长大了一整岁那么多,能帮阿姐做很多很多事了。阿姐不要丢下小显好不好?小显真的好害怕。好想好想阿姐。”
 
 
第42章 张三酒
  王文静搂着小显,想要应声,但心脏突然‘砰’地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冲破了障碍,突然被惊醒了过来。一刹那股力量便在她身体中流窜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股寒流,可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都被冻结,而唯一鲜活、炙热的,只有腾腾的杀意。
  杀死他。
  她眼眸转动,凝视着怀里小显的侧颜。
  白净、清瘦、而弱小。带着一点点稚气。
  杀死他!
  …………
  甬道出口陶姜负手站着,注视着不远处的小院。时不时能看到王文静进进出出的,小显跟在其身后。而此时,两个人都不动了,只在院中相拥矗立。看着只是别久重逢的亲人,在感叹着分离的时光,但渐渐,有微光从半跪着的身影上冒出来。那腾腾的光亮像是有生命,突地蓬勃而出。
  一向冷静的陶姜,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都没有回头。
  但随后那些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黯淡下去,收归到躯体之中……两个相拥的人影分开了,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
  陶姜无法抑制地露出了怒容,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来人。发现是张三酒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表情“两人竟然是姐弟。实在意外。想不想上天开的一个玩笑?”语气十分轻松,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真是不舍得杀,执事可要失望了。在向宝这件事上,执事一路不加阻拦,连鉴别式都不来,分明是想撇清干系,想必是盼着我得手,到时候再判我一个大不讳。一举两得。说起来,和我相比,他应该更不想元祖再世。毕竟权柄已经在手中握了多年……这次元祖若真醒过来,执事这位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已是冒了大忌,恐怕连整个大姓都要被牵连。”
  张三酒显然也对院中的发展感到意外。她没有理会陶姜,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罢了只回了一句“执事如何不正统?”看了陶姜一眼,便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半天之后王文静才离开拘禁小显的院子回去。
  此时已是半夜里。走了好远回头,还能看到小显隔着篱笆望着这边的身影。她用力挥挥手,小显拖拖拉拉的转身回到屋中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王文静终于撑不住,半跪下来,她身上无数的光亮,奋不顾身地想冲向小院去将小显吞噬,唯一束缚它们的是D留下的那层防卫程序,它把所有的微光紧紧地束缚回她身上。两股力量直在争斗。让她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一样痛苦。
  她缓了一口气,挣扎着走进甬道。
  离小院越远,她身上的所有能量便越平缓冷静。
  从穿山而过的甬道出来后,那种痛苦终于消失了。
  回去时,侍人说陶姜在书房,但她过去,却不见人。侍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陶姜的书房大得惊人,成排的书籍、竹简,宽大的书桌上,杂乱地摆着许多书册。那本王文静曾经见过的周一宝的笔记本也在其中。
  她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发现除了这个笔记本之外,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因为王文静对这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并不知道这地图绘制的是哪里。
  但是很快她在地图的左下角找到了“神仙冢”三个字。可周围并没有标出‘祈城’。也并没有任何城镇地标,反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漩涡与数字编号。
  神仙冢在三四个小漩涡附近,陶姜在一个小漩涡上做了标注。大概这个漩涡就是他进入的入口。而另一个漩涡写明是‘三关’下面补注了‘灵力错乱可通达’的字样,大概就是王文静进入三关之后又转入神仙冢的入口。
  这张地图上,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有一些已经被标注出来,有一些被反复更改,有一些还是未知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最后,她看到了那个最大的漩涡。漩涡上面画了一个X,大概是标注不可进入的意思。旁边注文只写了两个字“星渊”
  王文静摩挲着这张地图,发现它并不是一挥而就,许多漩涡的笔墨已经很久远,但注文却是新笔记。可见绘制这地图的人,并没有标注过,上面所有的文字都是后来的人写上去的。
  “这是灵图。可去往未名之地。当年周一宝亲手绘制,我后来去过几处寻找那把剑,所以又添了些注文。”陶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对于她在这里翻看,似乎并不在意。
  “什么是未名之地?”
  “比如神仙冢这样独立于世的所在。”陶姜说“这地图上是周一宝去过的地方。”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对这些并无兴趣,只问王文静:“今日如何?你什么时候动手。”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王文静说不清心里的情绪:“他现在已经是元祖吗?”
  “什么叫现在已经是?”陶姜反问“他生来就是元祖。等元祖醒过来时,做为这孩子的一生,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就像你一样,你曾经是王文静,但是最终决定成为周一宝,承其意志,继续她没有完成的事。他也会这么做。”
  王文静沉默片刻,追问:“历代的元祖,都是时候觉醒的?”
  “有一些生来就醒着,有一些几十年才会醒。觉醒之前,会有征兆,比如长时间地恍神,梦游之类。”陶姜语气平静似乎在讨论的只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就算他不觉醒,只要他活得越久,就会懂得越多,要杀他就会越难。你想要达成的事,就更不可能做到。所有的牺牲,也只是一场空。”
  见她觉得灵图有趣,让她拿回去看。
  王文静心烦意乱,胡乱应付了几句,找着灵图便回自己院中去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她根本睡不着。
  杀了小显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可杀了他之后呢?
  同时她又觉得有无数个疑问。总觉得整件事中有什么错漏之处。
  甚至想到神仙冢。
  周一宝在那里呆了那么久,为什么一直关注着那些莫明其妙的案子?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事那么重要,是她冒着险也要非查明白不可的?她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怀疑这些案子很重要?
  天一亮她便起身往关小显的地方。
  但越是走近,她步子便越慢。经过一个搭在两座山峰之间的石桥时,她停了下来,过了桥便是甬道了。这里像是一个分界点,只要再往前,那种撕裂的痛苦又会重现,她要万分地克制,身上的能量才能呆在原处不去伤害小显。
  她不知道这种能量是什么,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见到小显太过紧张激动,但是和小显呆得越久,那种悸动就越强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发现了猎物,带着撕碎对方的疯狂念头正在慢慢地苏醒过来。
  停在桥上,她站了良久,要迈步走向甬道时,发现在桥墩处有个石碑,上书“星渊”,这两个字她在灵图上看到过。但这个地方看着十分寻常,从桥上向下看,除了雾什么也没有。而远处是岛外浩瀚的碧蓝海洋。
  “星渊下据说是没有底的。”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王文静转头,是张三酒。她站在桥上衣决飘飘,发舞如海藻。
  “怎么会没有底。”王文静伸头又看看,鹤岛本在海上,星渊所在的地方是海岛的边缘,从高空俯视,囚禁着小显的院子更像是一个附岛,链接附岛与主岛的桥下顶多不过是海沟而已。
  张三酒仿佛觉得她有趣,对她招招手。看着并没有恶意。
  王文静过去,她拉王文静站在自己的位子,然后双手飞快地结了个印,慢慢的,王文静看到桥下的雾渐渐变得稀薄,可露出来的并不是海水,而是星空,就好像是天空的倒影,星辰闪耀着如梦似幻。张三酒指着一处叫她“看那边。”
  一开始王文静以为是个黑点,等看清楚,才发现是人……远到看不清细节,但人形清晰可见,那身姿仿佛是向着星渊中闪耀的星辰而去。
  “这星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胜传此处是得道升仙之所,当时的执事决定,每百年派遣三名弟子去一探究竟。据如今已经延续好几百的年了。”她指指最大、看上去离这里最近的黑色身影“这是第四批人,你要是看得够久,就会发现,他的们是在动的,有时候他们还会回头看向桥上。似乎在大喊。但这个简单动作,得花上几年才完成。”
  “他们没死?”王文静震惊。
  张三酒摇头“没有。他们每年都在下沉,第一批人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有第二批人,第三批人……最下面的那批人得到的信息会由这些人梯,一层一层从里往外上传,每百年,我们都能收到来自最沉处的信息片段。有时候只是一个字。”她收回目光,看向王文静“每做一件事,必然会牺牲很多人。但只要每个人都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呆在自己该在的位子上,做自己该做的事,最终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甚至得到最终的胜利。你懂我说的话吗?”
  王文静心跳急促,看着张三酒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突然想起来,张三酒像谁……
  是周一宝……她脸上五官没有一处与周一宝一样,但却隐隐约约地露出其神韵。
  王文静摸摸自己的脸,她的脸正渐渐与曾经的自己相似起来,她认为,这是因为意识体中有外貌特征,只要她的意识体在新的身躯中呆得越久,那外貌的变化就会开始外显,越来越趋向于她真实的样子,渐渐改变身躯的容貌。可……她自己却是越来越像王文静……而不是照片里的周一宝。
  王文静头一次有这样一个想法……会不会,自己根本不是周一宝。
  似乎从一开始,也没有任何实据指明,她自己就是周一宝。
  也许黎铮在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从最后的乐园中唤醒的根本就是错的对象。
  也许出了别的差错。
  那自己会是谁?在整件事中又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为什么那把剑会与自己结成一体?为什么自己在遇到X的意识体时,身上的一切数据会产生这么大的异常波动?就好像她是为了杀死X才存在,就好像她……
  她就是那把唯一能杀死X的武器…………
  王文静头一次这样疑惑。而这个疑惑,几乎能推翻她所有的设想,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所以,自己不是周一宝……只是带着她意识特征的一把武器而已吗?
  会是这样吗?
  但只是片刻,那些繁乱的心绪又平静下去。
  王文静看向面前的张三酒,也许……那只是一张很像的脸而已。
  在世上,有很多长得相像的人,这并不出奇。何况这世界只有五十万人类意识,却滋生出这么多的人口,必然很多人用着同样的意识本体做为复制源,它们被抹去不必要的数据,最终因为不同的生活经历,成为各色各样,三观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各处。
  最终,她到底是一个长得很像周一宝的人,或者她所拥有的意识是周一宝的原始数据为复制源又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自己是不是周一宝,又有什么关系?
  承其志,忠其道,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才是她王文静来到这里的初衷。她不是想成为谁,才来的,她只是尽力地去做对的事、必须要做的事。
  她深深地吐出一浊气,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头清目明。
  张三酒出现在这里来见她,代表的也许是张三酒自己,也许是现执事,但不论是谁,他们在元祖再世这修的事上,和陶姜抱着相同的立场。都是来敦促她杀人的。
  没有人希望元祖活下去。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实。“那你们为什么要到处清杀周一宝转世呢?”放任她,等着她去杀掉元祖,不就好了吗?
  “保护元祖,清杀周一宝,是鹤岛方士必须要尽职去做的事。”张三酒冷声说。她腰上的腰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王文静看向那块腰牌,突地有些明白。
  所有人都是不自由的。
  不论是真实世界的,还是这里的。得到腰牌,便结成契约,腰牌给他们力量,却也是一种束缚。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那一块腰牌。这块腰牌带代表着她要保卫再世的元祖。她意动,将腰牌一把扯下来,丢向桥下。
  但不过片刻,它又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她腰间,随着风微微摆动,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张三酒并不意外。这是所有意识到腰牌全部作用的人,都会做的一件事。
  “如果违反自己的职责会怎么样?”王文静问。
  张三酒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知道周家叛变吗?”
  王文静摇头。
  “不守职责会有什么下场,周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张三酒说完却没有停,而是继续道:“周家受罚,周一宝退守神仙冢等待所谓的‘回传’。等了很久,回传都没有发生。一开始她以为回传根本没有被启动。后来却想明白了。回传不是没有发生……只是他们永远被困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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