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土匪甲嫌弃的捏着鼻子退了一步,道:“他嘴里臭死了,俺可不想碰,要问你问!”
“他嘴里塞的是你的袜子!”土匪乙气得跳起来说道,“凭什么让俺问?你自己都不想碰你的袜子, 俺就想碰?”
“好了,都别吵了!”山羊胡军师不悦的呵斥道, “说了多少遍了!让你们宁可‘老子’来‘老子’去的,也别‘俺’来‘俺’去的!一个‘我’字就那么难说吗?!老夫布下的文明礼仪课,在寨里这都推行多少天了?怎么还是学不会?!”
军师恨铁不成钢的摇着鲜艳的公鸡毛羽扇训斥道:“你们以后都是做大事的人!你们还要带着虎头寨一步一个脚印的做大、做强,将来你们都是要走出黑虎山, 走出县城, 走出府城的人,乃至走到京城的人!这一口的乡下大碴子口音,能不能改一改?!”
许源简直想为狗头军师鼓掌,听听, 人家是多么的有理想、有追求。走出府城, 走到京城。这是一个简单的土匪寨子该有的觉悟吗?这简直是一个五百强企业的勤恳创业路啊!相形之下,她这个寨主, 就显得是那么的惫懒和胸无大志。
“咳咳。”为了突显她这个寨主并不是完全无用的,她为狗头军师站台道:“军师的话,就是我的话。军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本寨主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学习文明礼仪,早日考得京城话二级甲等的资格证书!”
“是的!你们可记住了代理寨主瑜少爷的话?”狗头军师飞快的接茬道。
许源有些莫名其妙看向军师,她女扮男装是骗外人的,为的是将来考科举方便。但齐怀瑾现在又不是外人,马上还要上黑虎山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瞒着他了呀。
可狗头军师朝许源猥琐的挤眉弄眼了一番,凭借着多年的默契,许源一眼看出了狗头军师想表达的意思:哎呀寨主,老夫知道,你是为了情趣,才瞒着岂可修真实身份的。你刚才都露馅儿啦,多亏了老夫帮你描补回来了,还不快谢谢老夫?这年轻人呐,就是爱玩儿!
许源:……
“记住了。”彪形大汉、虎背熊腰的土匪甲和土匪乙,被弱不禁风的狗头军师训斥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吭哧的低着头,讷讷的道:“俺们知道错了。”
“什么?!”狗头军师眉毛一挑。
土匪甲和土匪乙迅速的立正抬头,昂首挺胸、一腔正气的大声喊道:“老子知道错了!”
许源:……
狗头军师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慈爱的看向齐怀瑾:“岂可修啊,你知道这泼贼的两个同伙在哪里吗?”
“我,我嗅见我的院子里有血腥之气。”被吓到了似的齐怀瑾,这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所以我才跑了出来。”
他看向面前风光霁月的红衣少年,内心有些隐隐的嫉妒那个未曾谋面的大鱼寨主。那个大鱼寨主,可以给予江瑜权势、地位和财富,而他却什么都不能。
“血腥之气。”狗头军师皱起了眉,“那岂不是糟蹋了那满院子的好书?”
狗头军师也是个好书之人,他的屋子里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各色书籍,虽然全都洁白如新、像是一次都没被看过。
许源下午在县里千金一掷博美人一笑的事情,街面上都传了开去,狗头军师更是早就听过土匪们的汇报了。如今,一听说那些新买的书可能要沾上不该沾的东西,他当下便着急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岂可修的院子里瞧瞧啊!”狗头军师当即说道。
一众土匪浩浩荡荡的朝齐家村走去,黑衣人被土匪甲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在手里。
踢开齐怀瑾的房门,点亮烛火,入目便是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众土匪愣在当场。
齐怀瑾吓得赶紧钻到许源的怀里,紧紧的搂着许源的腰。
许源:……感激系统1123替她加持过女扮男装,否则有点尴尬。
医科出身、解剖过无数小白鼠、经历过上万场手术的许源,对面前的血腥场景完全无感。她默默伸手捂住了脆弱小可怜齐怀瑾的眼睛。
倒是狗头军师对此很是惊喜:“瑜少爷,你那时好时不好的洁癖好了?不嫌弃污血脏了?”
许源这才想起,许愿人江大鱼为了掩饰自己的恐血症,都是拿洁癖做借口。她摆摆手道:“洁癖像弹簧,你弱它就强。感谢诸位兄弟一直以来的关心与帮助,我如今已经成功的克服了它。”
土匪甲得意的抠着他赤着的一只脚邀功道:“定是我帮助瑜少爷克服了洁癖!全寨我最脏!”
许源:……你好骄傲哦。
许源把齐怀瑾的眼睛捂得更严实了,省的土匪甲不拘小节、随地抠脚的举动,污染了单纯小秀才的眼睛。
“所以,这是起内讧了?”军师翻着血泊中的两具尸体,自言自语道:“从背后袭击的,像是熟人作案。”
“军师,将这里收拾了吧。”许源看着吓得全身瑟缩颤抖的齐怀瑾,不忍的说道。
“好的。你们收拾一下,注意不要弄脏了书本。”狗头军师飞快的答应道。作为土匪,他们都没有维护犯罪现场的自觉,也没有想要破案的好奇。
当即几个土匪便抬起两具黑衣人的尸体扔了出去,开始替齐怀瑾打扫院子、整理新书。而那个被绑起来的黑衣人,则被关进了小厨房。
“要审问一下那个歹人吗?”狗头军师问。
“随便吧。”许源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反正她世界剧情在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直接宰了吧。”狗头军师随意的说,他演讲了一天,此刻也有些累,想早点儿回寨子里去休息了。
“我去宰!”、“我去宰!”一群三观不正的土匪跃跃欲试。
身为打家劫舍的土匪,其实他们真正杀过的人有限,很多人其实连猪都没杀过,真是对不起“土匪”二字的名号。谁叫他们堂堂虎头寨,却有个老寨主江大虎定下的“掏蛋可以,但是不能杀老母鸡”的奇葩规矩呢?一点都不够快意恩仇的!眼下有个宰人的机会,几乎所有在场的土匪都抢着争取。
“我,我想亲自去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齐怀瑾的声音突然弱弱的响起,“我和他无冤无仇,此前也没见过他,我想知道他为何会对我怀此恨意。”
“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杀他,毕竟他说不定只是无心之失罢了。虽然他看起来很熟悉齐家村和黑虎山的地形,但我相信他以后,应该是不会想要联合官府或者武林,上黑虎山报复虎头寨的吧。”齐怀瑾继续柔弱的补充道。
“唉,岂可修,你就是太善良了。”狗头军师看不下去的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在为师教你第一课,那就是永远不要对你的仇人心慈手软!”
齐怀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还是心有不忍的说道:“那,在他死前,我可以单独和他说两句吗?我,我还是想劝劝他放下屠刀、为人向善。”
“去吧。”许源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已经被点了穴道,又被绑了起来,不会伤到你了。不过,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这世上,有的恶人是永远不会变成好人的。”
“嗯,我就是想试试。”齐怀瑾温和的说,走向了那间关押着黑衣人的小厨房。
许源和众土匪都没有跟着进去,他们不忍心看接下来齐怀瑾劝善不成、注定失望的样子。
齐怀瑾独自进了厨房,缓慢的关上房门。
随着房门的关上,他立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容、淡定,甚至面上还挂着享受和愉悦的微笑,丝毫不复刚才胆小懦弱的模样。
齐怀瑾惬意的在黑衣人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像猫儿逗老鼠似的悠闲问道:“说吧,我的父母究竟谁?这么多年,又是谁派你们监视我的?”
黑衣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朝齐怀瑾啐了一口,道:“你永远别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呵,你不说也无所谓。”齐怀瑾擦了擦面上的唾液,神色自若的道:“你们日日夜夜的监视着我,怕我走出这个村子。明明很不耐烦这项差事,那么多年却又不敢离去。这说明,你们需要定期向你们的上峰,汇报我的行踪吧?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慢悠悠地在手里把玩着。
锐利的刀刃泛着冷光,折射出黑衣人惊恐的丑态。
“你们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现在却突然又要杀我。怎么,是护着我的那位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你们又投靠了另一股势力?但不管怎样,只要你的任务失败,你们的上面自然会再派人过来,到时我也就有了新的线索。所以,我也不在乎你现在说还是不说。”
齐怀瑾面无表情,将匕首一寸一寸的缓慢推入黑衣人的伤口,旋转着。
“不过,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实情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伴随着男子狠戾的声音,扎在黑衣人腿上的匕首慢慢地转了个方向。“你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齐怀瑾缓缓的舔了舔嘴唇,昏暗的烛火下,他倾城绝色的面庞,显得格外的妖娆与诡异。
第71章 有梦想的女土匪26
京城的街肆, 喧嚣热闹。街头巷尾是摩肩擦踵的人流,小贩的吆喝声和居民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最为繁华的东市。
这里的勾栏瓦肆错落有致、鳞次栉比。马路宽阔敞亮、宏伟大气。货药、卖卦、倒旧衣的随处可见,每走两步, 便可以看到表演傀儡皮影、耍杂技的露天卖艺的手艺人。茶肆、酒楼、成衣店、戏园子等更是数不胜数, 繁华无比。
而且据说, 这东市的每一家迎风招扬的商铺旌旗后头, 都有达官显贵的入股。否则,单凭普通的小老百姓, 根本保不住这日进斗金的东市铺面。
东市的街面上,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架辆华丽的马车正飞速行驶。
那马车的车头是百年檀香木做的栏杆,车身是湖青色江南绸锦织造的车帘,四边更是坠满了莹润汉白玉雕的配饰。而那匹拉着马车的高头骏马, 更是英勇不凡、通体洁白。
单这一辆马车,就价值万金。
街上的百姓们纷纷自动自觉的避让开去, 免得冲撞了马车里的贵客。
这辆马车也习惯了路人的敬畏和避让,车夫驾着骏马一心的炫技,飞疾的奔驰在这人流拥挤的街市上,丝毫不管闹市纵马可能造成的恐慌和危险。
有一挑着菜筐的老汉, 可能有些耳背, 在众人纷纷避让的时候,他还在慢腾腾的走着。马车飞奔而至,眼看就要撞上那老汉了。
“晦气!”车夫唾弃了一声,扬起马鞭就要朝那老汉抽去。
“呲——”车夫的马鞭被一道红缨长鞭卷走, 豪华的马车更是被几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给生生勒停。
“哪家不长眼的狗东西, 竟敢拦我家的车!你可知——”车夫破口大骂,但等他抬起头, 看清来人后,又一下子消了声。
一只纤纤玉手从车帘中伸出: “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
“回公主,是忠勇侯府拦了咱们的马车!”车夫连忙告状道。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昭阳公主啊。”跋扈的女声响起,程巧巧将车夫的马鞭扔在地上,不屑的道:“我要是不拦,你这一鞭子是不是就抽到这老伯身上去了?亏得你昭阳公主还是读圣贤书、依储君之例教养长大的,闹市纵马、当街抽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平民百姓的?”
程巧巧一脚踩上马车的车头,愤怒的呵斥道:“还有你的这匹骏马,应是我朝战士于战场拼死缴获的大月朝良种,数目稀少、珍贵无比。如此良驹,本该配与名将驰骋沙场,你却用它来拉马车?!”
马车的车帘彻底掀开了,从中走出一个藕粉色千瓣莲纹上裳、浅绿色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正是昭阳公主祁琬彤。
祁琬彤的头发梳成一个斜云发髻,髻边插着一只繁复的累丝金凤发簪。面庞清丽而秀雅,虽不是倾城之色,但看起来也是小家碧玉,别有一番江南风韵。
“忠勇侯府的教养,便是如此么?”祁琬彤不悦的皱起眉头,站在车头居高临下的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舞刀弄枪的耍鞭子,还当街阻拦本宫的马车,这像话吗?”
“我忠勇侯府的教养,并不需要昭阳公主您来评判。”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几个方才拉住马车的青年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身形最是魁梧高大,正是忠勇侯府的世子,程巧巧的嫡亲兄长,程棒棒。
祁婉彤看着出言呛他的程棒棒,噎住了声。
她有点怕这个程棒棒。
程棒棒,忠勇侯世子,大祁第三代功勋子弟里的领头羊。才年纪轻轻的二十余岁,便已立下赫赫战功,是太子和皇后都想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原本,她此世的亲妈李贵妃,便将她说给了这个程棒棒。但是,在穿越女祁琬彤的心理,程棒棒这种五大三粗、其貌不扬的匹夫,怎么能配得上她堂堂的昭阳公主。
她绕过一点都不知情识趣的亲妈李贵妃,哭着闹着的求她的好父皇,替她取消了这门口头上承诺过的亲事。
也是由此,忠勇侯世子程棒棒感觉自己被人看轻了,一怒之下投了军旅。任他的老祖母天天念叨,也仍多少年都不肯归京。更是二十好几岁了,都不曾再继续说亲娶妻。
祁婉彤毁亲的事儿一闹,也使得书香世家和功勋武将家族之间的嫌隙愈发扩大,兰陵李家和忠勇侯府的下人之间,甚至还发生了几场械斗。
而这件事也让许多人高兴和捡漏。比如皇后。她由此操作得当,顺利的让太子祁祯,得到了迎娶忠勇侯嫡女程巧巧的机会。
毕竟,这一代仅有唯一一个嫡女的忠勇侯府,原本并不愿意让程巧巧这个眼珠子,嫁给太子受罪。按忠勇侯府的想法,能招赘就直接招赘了,实在要让嫡女嫁皇子,那也最好嫁一个注定无登大宝的皇子,省的将来三宫六院的争风吃醋,给程巧巧添气受。
而程棒棒和昭阳公主祁琬彤的亲事一黄,再加上各种其他因素的加持下,忠勇侯府便只得捏着鼻子,让程巧巧和太子祁祯联了姻。
眼下,祁琬彤看着当街呛她的武夫程棒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毕竟当初是她对不住在先,可,可她真的不想嫁给武夫呀。她只想嫁给太子哥哥那样光风霁月的文雅人士。
况且,祁婉彤有些嫉恨的朝程巧巧瞥了一眼,愤恨道:这程巧巧不是因祸得福,得了嫁给她太子哥哥的机会吗?
想到这儿,祁琬彤便也不再心虚了。她抬起头,娇声呵斥道:“本宫也是为了忠勇侯府好,程巧巧一个侯府之女,见了本宫不知行礼。还当街言语冲撞本宫,实是不敬。本宫对她教育一二,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