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贺子初重新躺下,中衣敞开,修韧结实的腹部,布满新旧不一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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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褚夫人便登门了,她是武安侯府嫁出去的姑娘,下人自然不会挡着她。
见到贺子初时,他刚从校场归来,震慑四方邦国的战神武安侯,近距离看,其实就是一个气宇不凡的俊美男子,他手中握着长剑,衣袍上沾了汗,神色凝肃,紧蹙的眉心好像怎么都无法抹平。
褚夫人先主动,“子初,我有话与你说?”
赵三接过贺子初手中长剑,又给他递了棉巾,贺子初一边擦拭额头细汗,一边淡淡的问,“何事?”
褚夫人隔空也感觉到了冷意,“卫韵真的在你手上?”她明知故问。
贺子初显然没有心情与她说话。
他不愿意宠爱一个替身,可卫韵……他也舍不得放手。在她身上,他总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长姐是想杀了她?人在我这里,你无法下手,是么?”贺子初直接道,“长姐就想利用我拆散辰郎和卫韵的婚事,我猜你之所以想要了她命,是因为受人指使,比如昌平?”
他直呼长公主封号,可见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褚夫人噎住,但好歹当了十多年的当家主母,她很快就让自己镇定,“子初,卫韵到底曾是辰郎未婚妻,你这样护着她是不是不太妥当?”
贺子初“呵”了一声冷笑,“长姐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你既知道卫韵是辰郎未婚妻,又何故将她推给我?”
褚夫人知道自己卑劣,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权势之人有几个是干净的。
“子初,你如今备受圣上器重,何必为一介罪臣之女荒废前程?且听姐姐一言,将卫韵交出来,以你如今的身份,京中尚未婚配的贵女可任你挑选,这个卫韵,她不吉利啊。”褚夫人苦口婆心。
贺子初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当真不知该拿卫韵如何是好。
留下她,他愧对良心,愧对他的阿韵。
可若是放手,他不舍。贺子初抬眸,突然一个冷冽的眼神轻飘飘的扫了过来,“西北蛮夷骁勇善战,辰郎此番要想安然归来并不简答,我奉劝长姐不要多管闲事,毕竟我早就六亲不认,齐国公府那些龌龊事,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好,我不插手,但长姐也记住,武安侯府说了算的人只有我。”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声线平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渗透着威胁。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褚夫人便是想继续挑拨,也是不敢了。
齐国公府看似表面煊赫,但褚夫人心里很清楚,没有实权的世家,荣华富贵的外表之下,只是一副空壳。
她指望着贺子初,齐国公府靠着贺子初,褚辰的将来也要让贺子初提携。
一个卫韵对她的威胁足够大,但没了贺子初的帮衬,她更危险。
更何况,贺子初方才还拿褚辰的性命做要挟。
褚夫人只待了片刻就离去,毕竟贺子初并不欢迎她这个嫁出去的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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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宅,庭院中芭蕉碧翠,昨夜雷雨残存的水滴,一颗颗宛若翠玉宝石。
季夏转眼就要过去了,清晨的日光还有些淡淡的热。
卫韵在廊下发呆,心神不安。
她一直不想留在这里,可她若是走了,父兄该怎么办?无人会帮她一把,到了这个时候,卫韵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悲。深陷沼泽,她还矫情什么?离了贺子初,即便自己能侥幸躲过仇家迫害,也无法救父兄。
“侯爷他……他几时会来?”她不知道以后的路如何走,她只知道,眼下贺子初是她唯一的救赎。
卫韵向立侍的婢女问道。
婢女如实回禀,“娘子,侯爷他并未说过几时会来。”
卫韵,“……”她昨日拒绝了贺子初,想必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屑纠缠一个罪臣之女,难道她真要把自己送到贺子初跟前去么?卫韵拧着帕子,打不定主意。
她抬手敲了敲脑袋,渴望着那个冷硬果决的“自己”能立刻冒出来,给她出出主意,但等了半天,卫韵没有察觉到丝毫变化。
经过这几次的变故,她发现,只有在遇到极致危险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变得强大,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眼下,她还是娇软无助的卫家小娘子。
卫韵犹豫片刻,“那我能去见见侯爷么?”
婢女有些为难,“这个不好说,侯爷平素日理万机,一般人见不上侯爷。”
卫韵,“……”她虽想求他,可一想到他昨天/紊/乱/灼/烫的呼吸,可结实强劲的臂膀,卫韵就开始心慌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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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初那边很快就得知了卫韵想要见他的消息。
他昨日的确是冲动了,此刻倒是理智了不少,她不是阿韵,他留下她,不过只是留一个念想——错误的念想。
昨夜的梦历历在目,他的阿韵生气了,不想让他留下她的替身。
贺子初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方吩咐了几句。
那婢女闻言由不得震惊。
主子不惜得罪了长公主,也要将卫小娘子从教坊司救出来,这怎的又不打算将她归为己有了……?
纳闷归纳闷,主子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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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韵等着贺子初那边的答复。
此前,贺子初已经数次表现出对她的兴趣,若非她昨日拒绝,只怕她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最起码,卫韵以为,她服软之后,贺子初至少会答应见她。
可婢女归来,却告知她,“娘子,侯爷说你自由了,不过侯爷提醒你,你如今不安全,若想要活命,还是暂时住下为妥,待娘子年满十六,侯爷就护不住你了。不过,侯爷还说,自今日开始,是去是留皆随你。 ”
卫韵,“……”
所以,贺子初对她是无所谓的态度了么?可他昨天明明那样对待她。
卫韵脑子一团乱,看来她是太高估自己了,还真以为贺子初非她不可,真真是好笑又可怜。
只怕她一离开这座宅子就会成为长公主的刀下魂,更别提救爹爹和阿兄了。
卫韵没有离开,她在等待契机,她甚至怀疑贺子初是不是欲擒故纵,不然昨天还恨不能将她“吃”了,今日又随她去留了。
这一天过去,贺子初没有露面。
第二天、第三天……直至第五天过去,贺子初亦然没有来,但卫韵却是从婢女口中得到了另外一桩消息——父兄秋后就要被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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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是暴雨如注,贺子初的马车从皇宫驶往长安街,青石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男人阖眸假寐,很多时候,他分不清到底是睡着了,亦或是醒着的。
赵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卫小姑娘过来了。”
贺子初睫毛一颤,他睁开眼来,首先想到的是这样的大雨天,她出来做什么?可一想到当日的梦,贺子初按耐住将卫韵拉上马车的冲动,未言一词。
赵三在外面默了默,大约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了,他见卫韵艰难的撑着一把油纸伞,纤细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暴雨冲了去,多多少少有些怜惜。本是京城第一贵女,如今却是轮到这种境地,若非是自家主子相救,也不知道被教坊司的达官贵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马车继续前行,卫韵身后的婢女劝了句,“娘子,还是先回去吧。”
侯爷说不见谁,就一定不会见。
卫韵哪能回去?
父兄不出两个月就要问斩了,她的清白又算什么,即便贺子初今晚就要了她,她也半点不敢推脱。可贺子初对她视而不见,这就让卫韵恐慌了。倘若她就连最后的筹码也没有,她就真的走投无路。
“贺子初!愿意……我愿意了!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和阿兄!”卫韵跟着马车跑,雨太大,她的细腕难以支撑油纸伞,为了追上马车,她弃了伞在雨中狂奔。
贺子初耳目过人,能听见她的呼喊和一路小跑的动静,男人的心突然揪的一疼,像是被沾了盐水的细针戳中了心窝子,疼的不动声色,却又锥心刺骨。
马车疾驰,他太清楚卫韵近日遭受过什么,那次抱过她,那样纤柔的腰身着实不宜操累。
她不过只是个替身。
不该留下。
贺子初告诫他自己,可就在下一刻,他听见少女突然跌倒而发出的吃痛声,贺子初所有理智瞬间消散,“停下!”
赵三会意,听主子方才的急切声,还当真是罕见。
可见,主子对卫小娘子还是很关照的。
马车停下,贺子初撩开车帘,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跳下了马车,三步并成两步,一弯腰就将卫韵提着站了起来。
少女浑身浸湿,脸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看见贺子初,像是看见救命的稻草,一双素白的手揪住了男人的衣襟,生怕他又跑了。
“侯爷,我愿意跟了你,只要你救救我爹爹和阿兄,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曾经的京城第一贵女,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清高,她像是失了智,原本还以为能有回旋的余地,但如今她就只能依附着贺子初了。
雨还在下着,没完没了。
贺子初没答话,弯身将少女打横抱起,大步迈向马车,男人身上也湿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赵三立刻上前掀开车帘,等到贺子初抱着卫韵进去,他又马上将车帘放下,之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赶路。
马车晃动,卫韵窝在贺子初怀中,避开了暴雨后,她的视线开始清晰,一抬眼就看见贺子初俊挺的眉目,他拧着眉,目光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韵再也不敢矫情了,弱者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人人都夸她美貌,她现在也就剩下以色侍人了。
她扬起白皙的脖颈,唇落在贺子初的唇上,她半点没有经验,以为这就是亲吻。唇碰触着唇,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贺子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回神,唇间触感细柔温香,和他记忆中的滋味重合。他看见少女紧拧着眉头,一副豁出一切的架势。
她还什么都不懂,附着他的身子在发抖打颤。
贺子初没有动作,他舍不得推开,享受着这一刻的软玉温香。
那个人也喜欢亲他,还十分嚣张的说过,“子初长的这样好看,就应该被我多亲亲,不然真是暴殄天物。”
他总会被她的孟浪行径惹的俊脸微红。
贺子初正沉浸在久违的美妙之中,卫韵以为自己完成了初步“任务”,她的唇移开,怯怯的询问贺子初的意见,“这样行么?”
贺子初,“……”
他很想告诉她:这当然不行,完全不够。
可她终究不是他的阿韵,他想要,又不愿意要。
此时,少女一双水眸潋滟,被雨水冲喜过的苍白面颊,一瞬间染上了红晕,正十分不安的看着贺子初,活像一个妖精。
男人哑声问,“告诉你,你到底是谁?”
卫韵不明白,为什么贺子初是这个反应,到底行不行,他倒是给句话呀。
有求于人,她只能乖乖道:“我是卫韵,侯爷可以唤我……唤我阿韵。”只有亲密的人才这样唤她。
眼下,她只能选择委身于贺子初,她以为让贺子初喊她“阿韵”就是在向他示好了。
贺子初只听见了后面一句,她说,她叫阿韵。
“阿韵……你以后就当我的阿韵好不好?”他又开始自欺欺人了,如果他可以蠢一点,直接相信卫韵就是楚韵,那该有多好。
卫韵误解成了其他意思,贺子初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她,在恳求贺子初出手相助之前,她肯定要先付出一些筹码,而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她自己了。
少女紧抿着唇,她的唇色极美,是三月桃花初绽的颜色,葱白玉手扯开了裹在身上的衣裳,她还太过稚嫩纯情,就这样让自己彻彻底底呈现在男人面前,明艳的小脸浮上一层妖艳的红晕,她仰头看着贺子初,美眸潋滟流光,“请侯爷怜惜。”
少女肤色雪腻光洁,几缕湿法粘在细嫩的锁骨上,再往下……
第二十二章
她一手捂着胸口, 想要在贺子初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但终究还是无法彻底放开, 便是这般半遮半掩最是勾人心魄。
十五前的贺子初也曾一度纵情, 他和那人定情之后, 大婚前边便数次险些越过雷池,他总能轻易溺死在她狡黠潋滟的眼神里。
这十五年, 有无数女子试图接近他, 其中不乏也有长的像她的人,可贺子初只觉厌恶,他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佛子一样,素了十五年。
然,此刻看着少女的美好, 沉寂在男人灵魂上深处本能的/欲/望,顷刻间迸发了出来。
贺子初不是一个重/欲/之人, 他寡了十五年, 并非是从来没有过念想, 但那些人不是她, 他也不屑沉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舍不得移开视线,目光近乎贪/婪, 雨水自他的鬓角滑落, 顺着凸起的喉结,没入衣襟深处。
带着一丝的侥幸和不甘,他哑声的问, “你是阿韵对么?”
卫韵窘迫到了极点,她已经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娇弱的身子在轻颤。
她不是阿韵还能是谁啊,可贺子初好像不止一次这样问她了。
在她慌神、窘迫中,他又不停的问,“你是阿韵对不对?!你就是我的阿韵对么?!”
他是想让自己成为他的么?
卫韵不懂男女间的痴/缠,可她看过很多话本子,仿佛知道该如何接话才能讨男子欢心,她方才大胆的亲了贺子初,便是已经彻底豁出去了,想起两月后就要被问斩的爹爹和阿兄,她的清白,乃至性命都变得不重要了。
所以,卫韵一鼓作气,顺着贺子初的话,说,“我是阿韵,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阿韵。”
这话像是世间最好的佳酿,让听的人醉了,贺子初几乎是急促的,有些迫不及待的突然低头,什么也不说,吻住了那张熟悉的,令得他朝思暮想了十五年的唇。
唇/齿被大力撞/开,卫韵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贺子初要做什么,直至几个呼吸后,她猛然惊觉,什么叫做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