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音喉咙滚了滚后说。
庄沢垂眸看着她半响,忽的伸出双手,把她整个人抱起翻转了圈,两人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宁和音被抱到了榻的内侧,而开口故意吓她的狗比,成了稍有不慎身子就要滚到塌下的人。
宁和音轻轻舒了口气,手在被窝里摸到他的腰抱住,脑袋蹭到了他下巴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气息,以及听到熟悉的不规律心跳,眼垂了垂。
“我们除了夫妻之外,是不是还是……”
“什么?”
庄沢的手摸上她后脑勺,轻轻抚着。
“……共犯。”
宁和音在心里酝酿了很久,不知道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两个字。
谁知道头顶上的人听了,竟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宁和音诧异抬头,眼前人的脸倏然放大,额头察觉到温热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了。
庄沢微上挑的凤眸望着她,唇齿间溢出了一丝笑意,声音难得微沉,有点哑哑的,却好听得紧。
“是啊,共犯。”
宁和音一瞬间觉得春心有点儿荡漾。
可现在这种时刻,怎么能乱了心神。
不想了……
宁和音闭上了眼,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挥去,想着明天去竹林处给敌国太子立个碑吧,再给他好好上几炷香,多烧点纸……
庄沢觉得被窝里有些太热了。
早知道他不该逗得那么过火,不该凡事亲力亲为,真正做到了寻常夫君该做的一切。
他垂眸望着怀里的人,精致的小脸上就连睡着了,眉头都不忘紧锁,粉润的唇紧抿着,俨然还被笼罩在噩梦之中。
不过死了个人罢了。
有必要那么在意么?
被窝下的手紧紧抱着他,身子的香软程度同洞房那夜别二无致。
他敛了敛眸,把腰间的手轻轻挪开,起身下榻后,回望过去,把滑落到她肩侧的被子重新盖好,再度转身。
庄沢随意拢了一件外袍,踏出屋后轻轻关上屋门,径直往屋后的竹林处走去。
更深露重,四下无人,脚步声放得再轻都能听得清楚。
来到后院埋了尸身的竹林,面对早已守候在外的几名侍卫,他望向深处沉沉开口:“挖。”
侍卫们望向寒风中仅披了件外袍的九千岁,墨发随意落至腰侧,其中额侧的几缕多少遮住了脸庞,使得私下里不再藏有虚伪笑意而是沉得心惊的眼神,看上去分外柔和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九千岁便是脸上不带着笑,话语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嗓音冻得好像一块极寒的冰。
可也没那么吓人了。
他们按照吩咐去挖白日里刚用薄棺埋下的尸首,铲子刚挨到泥土那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大人,这土被人动过。”
庄沢神情变了,他看着侍卫们铲开松软的泥土,打开那副薄薄的棺材,果然……
里面的尸身不翼而飞。
宁和音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醒来她下意识往身旁一抱,却觉得冷冰冰格外有些不对劲。
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那双阴鸷又狠厉的眸子时,直接吓出了鸡叫。
“啊啊啊……”
刚叫出三声,嘴巴被捂住。
薄得如同利刃的话语响起:“你想死?”
宁和音不再叫了。
掌心还有一点温度。
草,原来不是鬼啊。
她的噩梦都白做了。
小黄文里说武功最高的就是敌国太子,果然这开了挂的牛人就是没这么容易死。
长长舒了口气。
刚想着弯出一个友好真诚的笑,下巴被捏着打开,一粒黑不溜秋类似于搓泥丸的东西,被修长的手指夹着塞进了她嘴里。
再是猛地把她下巴一抬,那东西她刚尝到一点苦苦的味道,就入了肚。
“此乃穿肠烂肚丸,若是七日内无解药,便会穿肠烂肚痛苦而死。”
宁和音:“……”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咋就没再给你补两刀呢?”
“我没死成,你很失望?”
“是啊,”宁和音继续微笑,“我当初就应该在蘑菇上撒点毒。”
黑衣人钳住她下巴的力道收紧,“可惜你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宁和音认命,“说吧,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眨眼,眼神里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意味还没透出来,宁和音就叹气说:“要是你想我死,干嘛不喂个当场毒发身亡的毒药,我又不是傻逼,话说你从一开始找我,就是知道我要进九千岁府,想用我得到这府里的什么东西,对吗?”
黑衣人的手突然松了松,他望着眼前少女清澈的眼,忽然有点不知该怎么说。
“说吧,”宁和音继续叹气,“说完快滚,我夫君要回来了,他看到你在这,会误会的。”
黑衣人:“……”
“不过个阉人而已,值得你心心念念?”
“话说……”宁和音往下瞟了眼,“你现在也等同于是阉人了,还没我夫君俊。”
黑衣人:“…………”
他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今日时辰不够,改日,叫你亲身试试。”
宁和音:“……”
可别了吧。
黑衣人耳朵忽然动了动,目光变得越发阴狠,飞速说道:“府里牢狱中有份藏宝图,你想办法拿到它,再来同我换解药。”
说完松开她手,当着她的面闪身到外间,瞬间没了踪影。
跟第一次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宁和音忽然觉得,这种人就算她当初把一瓶子毒药灌他嘴里,他也有办法活过来。
敌国太子走后过了没一分钟,房门被推开了,脚步声在接近。
宁和音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察觉到脚步声在榻边消失,睁开了眼。
“你爱我吗?”
庄沢乍眼看到忽然睁眼的人,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听到这突兀的话,唇微抿起。
“那换一种问法,”宁和音说,“如果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庄沢敛了敛眸,“除了天上的星星。”
宁和音猛地坐起,咧开嘴角笑:“那我要狱里的藏宝图。”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他来过了?”
“来过。”
宁和音很干脆地回答,“还给我喂了一颗黑不溜秋苦不啦叽的毒药。”
“放心,无事,”庄沢坐下安慰她,“他身上我早已派人搜查过,绝无可能藏毒。”
宁和音:“真的吗?”
庄沢:“真。”
“那就放心了。”
“放心。”
宁和音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那他给我喂的是什么呢?”
庄沢沉思半晌,“可能是他从身上搓……”
“…………………”
“噗——”
宁和音当着他的面,吐了三尺高的鲜血。
吐完血过后,庄沢白皙干净的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只有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如故,没有被血迹玷污,倒映着她的脸庞。
宁和音望着他,轻轻眨了眨眼。
“我觉得比起搓泥丸,我更希望那是穿肠烂……”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平日沉静的声音此刻有些发颤,“府里……没有那种东西。”
宁和音的脑袋枕在他肩上,“……那我要死了吗?”
“也许吧。”
宁和音愣了愣,抬起眼来看他。
庄沢拉起她的袖子,将自己脸上的血渍细细擦了干净,恢复了白皙透彻后,眼眸微垂静静看她。
“如果在我允许过后。”
宁和音眨了眨眼,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自己腰带一解,衣襟往下一拉,露出两道漂亮晃眼的锁骨,而纤瘦的腰腹上,隐隐的肌肉纹路和人鱼线无限引人遐想。
宁和音:“你……”
庄沢压着嗓子回应,“嗯?”
手下动作不停。
宁和音抓住他躁动不安的手,惊恐睁大了眼,“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想来一发?你是变态还是畜……”
庄沢手一顿,沉了脸。
宁和音闭紧嘴唇,一个字都不敢蹦了。
庄沢晦暗的桃花眸子盯着她,眸里透出的光越来越危险。
宁和音:“……你要是实在想,那你去找别——”
“不要。”
庄沢坚定道,拉过她的手。
“你蹭着最舒服。”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碰到人鱼线时,宁和音指尖一缩,触及到眼前散着墨发敞开胸襟,眼波一荡,无数涟漪在水眸中漾开,红唇轻抿,诱人得如同深海妖精的某人。
心咯噔一下。
闭上了眼睛。
“来人!”
宁和音:“?”
随着侍卫们冲进来,庄沢擒住她手起身,漂亮的瞳孔里尽是恼意,“竟然觊觎本官身子,如此不知廉耻,把她关进深牢,让她反省反省。”
第18章
宁和音:“???”
为首的侍卫正是白日里采蘑菇的那个小侍卫,眉清目秀的,看了宁和音一眼,一脸为难道:“大人,这恐怕不妥,夫人与大人乃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行夫妻之礼乃是天经地义。”
庄沢系好腰带后,抬眼懒懒看向他:“你也想去牢里么?”
小侍卫屁话不说了。
宁和音:“……”
男主派来的人,就这点本事了?
就这?
望向先前还风情万种一脸媚相勾引她的人,此刻穿上衣服一脸冷然完全翻脸不认人,下巴往外点了点,仿佛在说——
去吧,皮卡丘。
宁和音假模假样哭唧唧了两下,然后就被侍卫拖着出去了,到了屋外,她伤心欲绝望向屋内的人,吼得比谁都大声:“你怎么能这样!不就是看了眼你身子吗?不就是摸了一把你腹肌吗?我是你媳妇,摸一摸怎么了?”
侍卫们脖子缩了缩,自觉把耳朵捂起来。
“怎么了?啊?”
“你今天就跟我说说,我究竟怎么……”
庄沢跟着走出屋,漆黑的眼里俱是冷意,掏出一块锦帕,塞进了她嘴里。
“吵死了。”
慵懒的语调里尽是不耐烦。
宁和音使劲眨巴了两下眼,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里落下来,尽显清纯柔弱可怜的模样。
庄沢看都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回房,留下一句不耐到极点的话。
“真不知道宁相,如何教养的你。”
宁和音狂甩头,发丝抽到侍卫们脸上啪啪响,没用。
宁和音狂掉泪,被抽红了脸的侍卫跟着红眼,没用。
宁和音呜呜呜,使劲扭动着小胳膊蹬着小腿,还是没用。
房门啪的一声,直接无情关上。
宁和音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被架着往阴森地牢里去了。
夜里沉寂一片,四处幽暗得很,尽管身边有侍卫们,宁和音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她一路被架着尽往偏僻的小路走,晕头转向的路根本来不及看清,不知不觉就到了传说中的地牢入口,进去后才发现……
嗯,跟普通的牢差不多嘛。
除了没有一个犯人之外。
她被关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进去侍卫们上了锁就离开了,她坐到角落里刚拿起一撮茅草,准备顺一顺往自己身上盖,另一角落里窸窸窣窣传来动静。
宁和音的心脏霎时被无数根细绳拴住,悬到了嗓子眼里。
这牢里闻着就有淡淡的血腥气,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不会真的有冤魂吧?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别来找我,要找找九千岁,别来找我……”
“九千岁姓庄名沢,不姓宁也不叫音音,你们别来——”
“音音~”
忽然间,从发出动静的那个角落里,冒出一声尖锐阴森的嗓音。
宁和音吓得当场呆住。
“音音~~”
“音音~~~”
声音的尾调拖得更长。
宁和音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了,抓紧了手里的茅草,死死盯着那个角落。
“我死得好惨啊,音音~”
靠!
宁和音干脆扯开嗓子壮胆:“来阿,有本事出来对线!光吓唬算什么本事!”
话说茅草跟茅山多少有点关系,用茅草打鬼应该也能管点用……
吧?
宁和音脑海里所有想法戛然而止,她看着角落里后方的石壁上忽然往后空出一块,而自后方的无尽黑暗中,有一人低下头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茅草上,看了半晌,忽的发出极轻一声笑。
宁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