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桦点点头,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他抬步出了电梯。
离开医院坐上车的时候,手下给她打来电话,“淅姐,不是意外。”
她神色一凛,“封锁消息,我现在过来。”
在贺桦眼皮子底下对贺桦妹妹动手,她也挺好奇是哪路人才的。
别的没有,胆子倒是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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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桦给贺瓷送了些吃的过来,她只是吃了一点,就睡下了。
贺遇给她掖了掖被子,和贺桦一起离开,叮嘱护工好好看着。他们也回去休息一下,等她醒了正好来陪她。
贺瓷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眉心一直是蹙着的,神色怔惶,手心无意识地攥着被子。
她梦到了好多事情,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都在她梦里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从年少欢喜他时开始,梦到了她追着他的脚步考上大学,梦到了她小心翼翼地给他做了饭菜送过去、让阿姨做了鸡汤深夜给他送去、买了冰饮烈日炎炎时给他送去,梦到了她对他的各种仿佛失了心智般的追求。
是啊,失了心智。任谁也无法想象她贺瓷还有这么追人的一天。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为了他而做的。她想要的其实也不多,他一个眼神她就知足了。
她甚至疯狂到恨不得将季嘉嘉从他身边抹去,从这个世界抹去,只因为他对季嘉嘉的偏爱。
后来,她放弃了,放弃他了。
突然醒悟一般的放弃。
找回了心智一般的理智的放弃。
她想撇清和他的关系了。可是他反而跟个疯子一样的黏了上来。
她放弃得突然,他疯的也突然。
不管她去哪里,去做什么,他都黏着。还很自以为是地和她解释之前他为什么对季嘉嘉那么好。但又有什么用呢?她不要他了,他和季嘉嘉之间到底怎样她也无所谓了。
她追得好累呀,她想休息一下了。
但这个狗男人还挺执着的。甚至追来了好莱坞。
还好她也很执着,她执着地不要他,宁愿换个男人也不要他。
她是谁?她是贺瓷欸,别说她只是想换一个,就算她想换十个换百个,就算她想包养十个包养百个,也没人敢有异议,或许哥哥们还会怕她太穷给她出钱?
打定主意不要的东西,她就不会再捡回来。
可他花样还挺多,送花,送吃的,做饭,层出不穷。老套的招数,他做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当然了,这些还不足以让贺瓷如何动心。真正让她心中大动的无非是从空中掉落之时他冲上来的熟悉的身影。
她的惊恐倏然散去,即使他没接住,好像也没关系了。
被他搂着的时候,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对他的依赖与莫名的信任。她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放弃得彻底和坦然,看到他的时候滋生出来的喜悦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放弃得坦荡,可现在事实在给她打脸,她并没有多坦荡。她深埋于内心深处的,其实还是对他有感情的。藕断丝又连,根本割不干净。
画面一转,变成了傅今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贺瓷猛然惊醒。
手中的床单已经被她攥得不成样子。
她坐起身——
或许起得太凶,头晕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比刚才更甚。天旋地转的,她几欲再次晕厥。
她撑着床,在原地坐了一会,等头晕感慢慢散去一些,她才起身坐上轮椅。
护工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她都坐上轮椅了,吓了一跳,“贺小姐,您这是……”
贺瓷让她推自己去傅今弦那里。
她现在太虚弱了,自己去的话,好像不太可能。
护工应了一声,推着她去了。
她进去他的病房后,让两个护工都出去,把门带上。
她想单独跟他待一会。
刚才的梦境有点真实,真实到她现在都回不过神来。
她突然,好想他呀。
贺瓷眨了眨眼,在他床边看着。他还在输着点滴,滴答滴答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滴着,整个病房很静谧,她整颗心忽地就静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五官,她熟悉到可以画出来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立体。
他的长相是极其出众的,比起娱乐圈顶级男星也不遑多让。她一度还感慨过他怎么不进娱乐圈。
“傅今弦,你怎么还不醒啊。”贺瓷喃喃。
没有动静。
“我都醒来这么久了,你也没有动静,你伤的有多重啊……”贺瓷吸了吸鼻子,“你不是一直求我的原谅吗?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了。”
毕竟这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贺瓷还是很有良心的。
“其实我想过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了,我想着,如果我以后还找得到我喜欢的人,我就嫁给他,如果找不到,我就随便找一户人家联姻,给家里做点贡献。反正就是不要你了。但是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再找到谁是我喜欢的。”接下来,贺瓷还真细细地回想了下合适的联姻对象,一个个地仔细思考着,“联姻的话呢……年龄合适的联姻对象其实并不多,陈时澍不错,不过呢,容恬要了嘛,我跟她关系这么好,肯定不能跟她惦记同一个人。其他的,好像都不咋样,没事,我再观察观察。”
贺瓷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头脑乱七八糟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也没在意什么语序语病,没在意什么逻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傅今弦慢慢地在恢复知觉,耳边的声音隐约都听得到。
他也听到了她口口声声说原谅他,可一边又开始思考谁合适联姻。简直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好话说着,坏事做着,好处都被她给占尽了。
傅今弦眼睫轻颤,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突破着什么。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低哑的吼声:“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傅今弦是被气醒的(摊手
剧透:他右手还有用呢,不会坏的,放心噢(我在说什么(你们别想歪(其实这是一句正正经经的话
万更成就达成,肾都虚了呜,不过……嘿嘿,明天也万更!下一更还是明早六点噢,明早见!(尽情地夸一下现在一个字存稿都没有、连这章都是刚出炉的宝贝妲叭呜呜
第60章
贺瓷被吓了一跳, 听到这两个字, 她无辜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眸。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惊喜道:“你醒啦?”
傅今弦缓缓睁开狭长的凤眸,想动一下手臂,却下意识蹙了蹙眉。待他看清自己的情况后, 停下了动作,却没多少震惊或接受无能, 一派淡然。
直到他看到贺瓷包扎的伤口,看到她坐在轮椅上, 瞳眸才骤然一缩, “你怎么样?还好吗?”
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地浮现在脑海里,一幕幕的逐渐清晰, 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深, 心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 他低声说:“过来我看看。”
她离他的眼睛有点远,他被仪器桎梏着, 动弹不得。刚说完, 他又强调, “不要站起来,推着轮椅过来?会推吗?”
贺瓷忍不住嘟囔:“傅今弦,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推着轮椅很轻快地就过去了,“我没什么事,养一养就好了,你比我严重多了, 你要好好休息……”她顿了顿,郑重地跟他道谢,“谢谢你,傅今弦。”
傅今弦没想到她会这么正式地来一句,他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对他的情绪的变化。没有那么冷漠疏离了,以愧疚和小心翼翼替之。
可他不想要她的愧疚,更不想要她的小心翼翼。
傅今弦别开话题,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后又问了几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你要注意复健,等你能下床了就……”
“我是问你的伤势,不是我。”他无奈地打断,对自己的伤势一点兴趣也没有。
受了伤的贺瓷更加娇气,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不要这样……”
傅今弦顿了顿,转了话锋,“嗯,你说,你慢慢说,不打断你。”
“不是因为你打断我,是你——”对我太好了。
从危险到来开始,不顾自己,完全一副心思只顾着她。她何德何能?
她的情绪涌了上来便止不住,没有受伤的手在不停地拭去泪水。
他慌了神,怎么还给弄哭了,他好像也没说什么?
她不说的话,凭他自己猜原因实在艰难。
傅今弦小声地问:“哭什么?”
话里带着小心,生怕哪句话不对让她哭得更凶。
贺瓷不好意思说这个,索性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狠狠擦了擦眼泪,“没有,没哭。”
傅今弦一脸复杂,用一种“你当我瞎吗”的眼神看着她。
贺瓷撇开眼,假装没看到。
“我没事啊,肯定比你早出院,到时候来陪你做复健,你要好好做,别偷懒。不然……你的右手就毁在我手里了。傅今弦——”
“嗯?”
“很贵,我赔不起的。你就行行好康复一下?”
傅今弦被她逗笑,极度想揉一下她的头,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听了她的话,他高兴得胸腔都在震,既然她要来陪他复健,那他当然愿意,就算没受伤,大不了也给受一下——就为了她愿意陪他。更何况好像的确伤的挺重。
他们现在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奇怪,他在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前进。
“嗯,我配合。”
复健很痛苦,最关键的就在于病人本身。很多病人刚开始愿意,却在中途放弃。更多的病人刚开始就不愿意,被那种痛苦劝退。
能得到他们的愿意,是复健中最重要的工作。
他这么几个字贺瓷才不放心,“真的?”
“嗯,一定配合。只要你在。”
听着有点赖皮。
贺瓷开始扭捏起来,“行吧。”
傅今弦笑了笑,又看着她的手,“骨折吗?”
“严重一点点,骨碎。”
傅今弦心有点刺痛,这个娇里娇气的小丫头,连擦伤都会哭鼻子,更何况是骨碎。“没事没事,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包扎完伤口以后不会疼的。忍一忍,嗯?”
“傅今弦,你别对我这么好,哪怕你问我一点跟你有关的,我都不会这么难受。”贺瓷忍不住,终于是剖开了说,“我对你不好,你甚至是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的,你别这样,我真的很愧疚。”
她怕再忍下去,又忍不住哭。
原来是因为这个。
傅今弦真的哭笑不得。说她机灵吧,整个南城的姑娘都没她机灵,说她傻吧,又的的确确是个傻的。
“愧疚什么?你不该自豪吗?”
“嗯?自豪什么?”
“你要不是贺瓷,你看我站那儿会不会动一下。”他懒懒道。但倒也是实话。
贺瓷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还挺感激他的。他再一次为自己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人格魅力。
“那,我夸夸你?”
傅今弦扬眉:“能不能有点实质性的奖励?”
贺瓷立马转开话题:“话说回来,你那天怎么会在片场?”
傅今弦纵着她转话题, “去看你拍戏,还没看过,正好有空。”
“噢。”
“累不累?要不要回去躺着?你头部是不是也受伤了?”
她坐着轮椅,要么是头部受伤,要么是腿部受伤,可是她腿部没有明显的包扎,倒是头上围了一圈纱布。他很轻易的就推断出来,她头部受伤了。
可能还很严重。
“脑震荡。”贺瓷没有隐瞒,“我家里人来了后我可能就来不了了,傅今弦,你照顾好自己,知道吗?等我好一点了,我就来看你。”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是强撑着过来看他的,也是强撑着坐在这里的。刚才是一股担心他的力气在支撑着她,现在看到他没事,看到他醒过来,她那股气也就散了,整个人也快撑不住了。
他脸色一肃,明显是看出来了,不容置喙道:“叫护工进来,推你回去。”
他现在没法动作,不然会直接把她推回去。
贺瓷咬着唇,有一股晕眩突然涌了上来。
傅今弦见她突然闭上眼,急忙喊着外面守着的护工,他们进来后他才松了口气,“送她回去,让医生帮她检查一下。”
“软软,撑一下,不用你来看我,乖乖的,嗯?”
贺瓷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喃了一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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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接下来的一星期她都没出现。
宋特助被傅今弦派去打听消息,只知道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恢复头部的伤势。
她的脑震荡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傅今弦身体素质好一些,一周过去,他已经能坐在床上用左手办公了。
“傅承予那边不知道我受伤吧?”他拿着钢笔签名,一目十行地看过文件。
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在静谧无声的病房里尤为清晰。
“贺家把消息全部封锁,现在连媒体都不知道贺小姐和您受伤了。”
贺家的能力众所周知,贺家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一点傅今弦很放心。
“他们想的很周全。”
“是啊,要是被傅承予知道您受伤住院,他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真的是功亏一篑。”宋特助感慨了一声,“许家那边已经闹起来了,现在在分家产。许小姐能到手的财产最多也就十之三四,而且还得等许先生去世之后才能拿到。现在傅氏的资金链已经死了,傅承予每天连董事会那几个都应付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