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文件中,所有的证据整整齐齐地列了出来,贺从敬越看,脸色越难看。
合着,根本不是季如素,跟季如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完全就是场意外,却被喻朝利用,满心算计地下了一盘棋,连楚淅都被他蒙混过去,信了这是季如素做的手脚。
楚淅是谁啊,在贺桦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精兵强将,手段能力皆为出众。这次她来宣布结果,根本没人怀疑。
谁能想到,事实是连她都被骗了。
喻朝将整件事情密谋得很彻底,从头到尾都伪装的没有一点瑕疵,完美得根本没有人看得出来这是个伪装。
而傅今弦,在没多久后就察觉到不对劲,屡屡派了人调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都有,喻朝为了应付这些人的调查,心力交瘁,有一段时间连工作都顾不上去忙。
傅今弦如果是通过说的方式来告诉他,贺从敬百分之九十是不信的。对喻朝,对楚淅,他的信任度远大于对傅今弦。所以傅今弦很聪明,直接把证据收集得清楚明了又完整,把证据给他看。
在证据面前,所有的狡辩偏袒都没用了,真相一目了然。
贺从敬将文件掼在桌上,“他怎么敢!”
区区一个经纪人而已,在他面前玩什么瞒天过海!
贺从敬平时事务繁忙,对女儿的经纪人了解不多,一时间竟猜不透他的目的,“他这么做,这么精心地布局,目的是什么?”
傅今弦神色不变,平静道:“或许,是他想追求您的女儿。”
傅今弦的说话技巧堪称完美,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还怪让人舒服的。跟他交流,贺从敬的确是感受到了一个晚辈的儒雅谦恭,识礼淡然。
傅今弦这话一说,他就懂了,喻朝想追求贺瓷,而傅今弦明明显显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更别提傅今弦救了贺瓷,更是直接扫空他在贺家人心中的疙瘩,地位水涨船高,获胜的可能性几乎是十成十,再也没有了任何阻碍。
要阻止傅今弦,一时间竟然只有一个办法——只要这场事故是因他而起,他的救人也就成了理所应当,贺家不必感恩,甚至还可以加深对傅今弦的厌恶,毕竟他们的掌上明珠因为傅今弦而平白无故地受了如此重伤。
如此一来,傅今弦引起贺家怒气,竞争成功的可能性直接被大大削弱,喻朝就可以趁此机会趁虚而入。
“真是好大的心机。”贺从敬冷笑了一声。他看向傅今弦,“你心思很缜密,是我调查不周,险些冤枉了你。”
“贺叔说的哪里话,不必和晚辈这么客气,能解释清楚是最好的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贺从敬咬牙,他差点被喻朝耍得团团转。实在是不敢想象,一个经纪人竟然能有这样的头脑和胆量。
韩书宜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气坏了。
这时,贺瓷卸完妆,洗脸护肤好,换了身休闲的T恤裙下楼来,正好对上贺从敬怒气充盈的脸,她有些不解,“爸爸,你怎么生气了?发生什么事了?”
贺瓷有意无意地看向傅今弦。
傅今弦倒是坦然地被她看,一副“我可没做坏事”的淡定模样。贺瓷心里打着嘟囔,悠悠收回视线。
“宝宝,过来,爸爸跟你说件事。”贺从敬刚要开口,被韩书宜制止,“说什么说,先吃面,软软去吃面,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今弦,你饿不饿?一起去吃吧?阿姨煮了很多,她吃不完的,别客气。”
韩书宜多少知道点贺瓷有多依赖喻朝,怕她知道后没了胃口。
还是吃完后再说吧。
贺瓷更好奇了,不过她的确饿了,乖乖听话去吃面,“行吧。”
韩书宜怕傅今弦拘束,也推着他去了,半强迫地。
都是孩子,再懂事也是孩子。
其实倒也不是怕他饿,只是看他那心心念念的、整颗心都跟着飞到厨房去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
傅今弦本也只是假装客套一下,被这么一推,顺理成章地就跟过去了,他步伐紧跟着贺瓷。
贺从敬这时候甚至都顾及不上他,忙着准备收拾喻朝呢,简直是个绝佳的机会让他和贺瓷相处。
他三两步追上人,去牵她的手。贺瓷这才发现他竟然一个人跟上来了,贺从敬和韩书宜都没跟着。
她啧了一声,越发稀奇,“你到底给我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尤其是他爸,怎么忽然就转变了对他的态度?
“韩姨让我跟你一起吃。”他附在她耳边说,“今晚真美,怎么那么快就把裙子换下来了?”他“不经意间”嘴唇擦过她耳畔,带起她一阵颤栗。
贺瓷虚虚踢他,不由感慨人的胆量真是无穷大的,他竟然都敢在她家对她“为非作歹”了。
贺瓷不理他,拔高声音喊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阿姨,“阿姨,面端过来吧。”
顺便瞥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是真饿,还是假饿?”
“真的。”他低声道。饿是真的饿,只是想吃的不是那个面罢了。
“勉强信你一回。”贺瓷让阿姨盛两碗面出来。
她穿的T恤裙只到膝盖上十公分,一双腿纤细笔直,白皙到过分,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好像晃到了他的心上去。傅今弦眸色浓稠得仿佛是化不开的墨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但实在太困了,先睡惹~
下一章把剩下的八千字一起发,晚上九点见~(要是没更新的话就是没码完,最晚十点~么么哒~
第71章
家里的厨师也是经过了多年考验最终留下来的, 也是留在这里时间最久的一位。毕竟贺瓷的嘴实在是太刁了。
手艺一绝, 完美契合地踩在了贺瓷喜欢的每个点上。
面未至,便已经勾起了她的馋虫。她仰头去瞧。
雪白的天鹅颈露出,傅今弦眸色一暗。
她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挑战着他的神经。
傅今弦拉回她的注意力,不仅拉回她的手, 还明目张胆地坐在了她身边,“是不是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天都吃了什么?”
“一点点东西, 现在好饿噢。”她无辜地眨了下眼,长睫颤动, 又是一派勾人风姿。
“会饿出胃病的。”傅今弦可以想象她说的一点点是有多一点点。他并不赞同, 大有要给她来个长篇大论的意思,贺瓷及时制止, 岔开话题:“你好好复健, 给我做饭吃, 我就吃。”
根据可靠情报,这个狗男人压根没好好做复健。
傅今弦默了默, 宋特助的奖金可以扣一扣了。
这时, 阿姨给他们端来补汤, “红枣排骨汤,你们俩都多喝点。”
贺瓷睨他, “听到没有,多喝点。等我忙完发布会我就盯着你复健,不让你偷懒。”
“不是偷懒,只是太忙了。”他挣扎着解释, 却突然被贺瓷塞了一口面,“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傅今弦耸肩,“好吧,那我只能等你忙完发布会,再来宠幸。”
贺瓷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差点跳起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捂住他的嘴。
这个人居然脸部红心不跳的淡定的坐在那里说出这种话!哪怕……哪怕压低一点声音也好哇。
他的脸皮真是厚比城墙!!
贺瓷不确定阿姨有没有听到,脸上的温度还在持续升高,桌底下,她恼羞成怒地踢了傅今弦一脚。
让她没想到的是,傅今弦直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带到他腿上搁着。
贺瓷微微瑟缩了下。彻底气绝,使了力气将腿收了回来,故作严肃地警告他:“你给我安分点。”
他很顺从地点了下头。
贺瓷轻呵一声,差点就信了。
美食当前,她无暇理他,开始吃面。
饿了一整天,这可以说是她今天的第一顿正常的食物。
她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吃面时掉落下几缕发丝垂落脸畔,轻飘着,飘得傅今弦整颗心都燥了起来。他移开目光,也开始吃面。
贺瓷吃完后韩书宜刚好过来了,“软软,面都吃完了吗?汤呢?喝了没有?”
她仔细看了看,见他们俩都吃光了,才满意地笑了笑,“快出来吧,爸爸在厅里等你,有事情告诉你。”
贺瓷心虚地应了一声。
刚才吃了一半就饱了,是傅今弦见她实在吃不下才帮她吃完剩下的。
客厅里,贺从敬还是坐在那里,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贺瓷不知道刚才傅今弦和贺从敬到底说了什么,贺从敬跟她一起回来的时候明明心情还很愉快,可自从他们聊完天后贺从敬的脸就板了起来。
“软软,坐过来,给你看个东西。”贺从敬尽量压着脾气,温和道。
刚才他们俩吃饭的功夫,他去验证了些事,已经确定傅今弦给的这些文件资料都是真实的。
贺瓷伸手便想接过那份文件,却在指尖触及的时候,突然缩回了手,“算了,一定是很复杂的事吧?你们知道就好了,我不想知道了。”
傅今弦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逃避应对。
贺从敬素来对她有求必应,更从不会强迫她,可这回他态度很坚决,“打开看看。”
贺瓷抗拒,提出条件:“那你先说这是关于谁的。”
贺从敬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如实道:“喻朝。”
贺瓷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不想看。”
这不是什么好事。她知道的。
贺从敬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或许他是低估了喻朝在她心里的份量。贺从敬把她拉过来搂着哄,“小事而已,怕什么?又不会怎么样,宝宝,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都满足你,别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看一下,了解一下,看完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依你。”贺从敬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傅今弦藏住眼底的惊讶。
他没想到原来贺瓷和贺从敬私底下相处是这样的,贺从敬跟在外的形象天差地别。真没想到传说中宠女如命的贺从敬竟是如此名副其实。
最重要的是,相比起来,他好像,还不合格。
但目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喻朝对贺瓷而言,竟然是这样的不可触碰,也是他从未预料到的。这的确是个棘手的人物。
他不知道为什么喻朝不明目张胆地追求,而只是在暗处扫清障碍。当然了,如果喻朝明着来,他反而不知局面会如何,也不知贺瓷会怎么做选择,也许……会比现在更麻烦。
贺从敬给足了贺瓷信心,贺瓷踌躇着,还是接过了那份文件。
喻朝刚刚还在和她确定明天的行程,还在准备和品牌方的合同。
他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说实话,贺瓷不想打开这份文件,一点都不想。
不知不觉,她攥着文件的手把文件攥出了褶痕。
贺瓷回过神,深深呼吸,打开了它。
这份文件里写了很多东西,贺瓷看过去,什么都明白了。
喻朝最近在忙什么,也都明了了。
她一直没去查,哪里想到当这一切摊开放在她面前时,会是这样的情形。
贺瓷紧紧攥着文件,完全不敢相信他做的这一切。
一来是不相信这是他做的,二来是不相信她身边蛰伏着这么一个布局高手。
原来他竟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布了这么多局。
手段之高,连楚淅姐都瞒过去了。
她差点,也信了,信了这是季如素做的,信了这件事源头是因为傅今弦。……如果喻朝这次真的得逞,傅今弦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她家人的认可了,也会……也会被她推远的吧。
傅今弦何其无辜?
是傅今弦救了她呀,没有傅今弦,她早就香消玉殒异国他乡,喻朝怎么能这么做啊,怎么能这么对她的恩人啊。
是因为喜欢她吗?
可她从未感觉到过他对她有男女之情。
贺瓷咬紧了牙,不知所措。
铁证如山,喻朝种种罪行无从抵赖。
那她该怎么做?
就,这样,把喻朝开除吗?让爸爸跟喻朝算账吗?让喻朝离开吗?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这几年的相处和陪伴,喻朝之于她,不仅仅是经纪人,不仅仅是朋友,渐渐地他更像是亲人。他安排着她的事业,为她的前程盘算谋划,与她利益一体。更是一直陪着她,一年到头陪着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贺瓷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贺从敬小心翼翼地问:“看完了吗?”
贺瓷“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仔细听她“嗯”的那一声,依稀是带着哭腔的。
喻朝做错了,她知道,却舍不得惩罚。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坏人,对傅今弦而言,她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贺从敬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养女儿的确是辛苦的,物质上得富养,精神上得充裕,还得时刻照顾她的思想和情绪,注意她敏感的心灵,他们跟养一朵娇花儿一样的把这孩子养大的。
他感受到她的伤心与失望,却一动不敢动,根本不敢上前一步,不敢逼她半分。
若不是贺从敬和韩书宜在这里,傅今弦已经忍不住上前去搂她去亲她,去质问去吃醋。不过一个喻朝而已,她心里到底是有多看重喻朝。他身侧拳头攥紧,眉宇冷冽如冰。
喻朝跟原慕威廉他们都不一样,他更不好对付。对贺瓷而言,他伤了十个原慕都行,却不能伤一个喻朝。
傅今弦快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这些年漏的空子都被喻朝给钻了,他缺席她人生中的时间都被喻朝给填满了。现在这场面,也是他自己作的。
要是他能早一点醒悟,早一点陪在她身边,那哪里还会有喻朝的位置!他气急败坏地想。
但最终,贺瓷也没能做决定。
因为她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喻朝发的微信。
无需她为难,无需她做决定,喻朝自己就做出了决定。
贺瓷匆匆看完喻朝发的小论文,泪水便倾泻而出,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一边哭一边摇头,歇斯底里地哭喊:“你怎么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