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直接装死,一言不发。
罢了。
褚余放过了她。
随着他落座,淑太妃也坐下来,令宫女捧来茶。
“叫陛下费心跑了一趟,” 太妃亲手接过来,递给褚余,含笑道,“只能请陛下喝点茶了。”
褚余接过,抿了一口就放在一侧。
“若是闲来无事,不妨陛下与柳美人在此用了午膳再回去。日头还大,陛下我是不担心,只柳美人小姑娘,身子娇嫩,没得晒了。”
褚余垂眸,身侧的小姑娘的确是个娇气的,晒会儿太阳,怕是都能融化了她。
“叨扰。”
他颔首。
“陛下这话说得客气。倒也不必。”
淑太妃笑着说:“今日请陛下来,其实还是有事想要说。”
淑太妃看向柳安安,和气地问:“陛下,美人年纪不大,宫中无人相伴,且陛下如今公事繁忙,美人闲暇时间太多,怕是会寂寞。若是陛下放心,还请让美人闲来无事,来我这儿坐坐,我虽不才,到底也是养了一个女儿的,多少能照顾到她。”
柳安安眨巴眨巴眼。
说来入宫两月有余,如今除了勤政殿,她哪儿也没有去过。
虽然从小已经养成了常年长在闺中,鲜少外出的习惯。但是若是可以,能在闲暇之余,去旁的地方走走转转,也是让人舒心的。
这里的太妃宫虽然远,但是淑太妃瞧着是个和善人,而且宫中的花香也很舒服,让人能放松下来。
褚余看向她时,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她闲来无事,就叨扰太妃了。”
褚余对淑太妃客气有余,亲近却不见几分。柳安安看着,大约猜着那个褚余当时说的就是全部,只是一饭之恩的恩情,还真是过得去。
为了躲避午时的暑热,柳安安和褚余在太妃宫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等散尽了暑热,两个人才一道离开。
这一趟她也没能直接回元晨殿,而是直接跟着褚余,被抬去了勤政殿。
柳安安的肩舆跟在褚余的肩舆之后,刚落下,殿门外跪下来一个人。
“臣,参见陛下。”
柳安安的脚步一顿,默默往褚余的背后挪了一步。
这居然是撞见外臣了。
不过,这外臣的声音倒是好听。
那外臣已经起身,看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俊朗丰神,有着一种雅致的气息。
许是瞧见了柳安安,那年轻臣子朝柳安安拱手弯腰。
“这位想必就是柳美人。臣白庭见过柳美人。”
柳安安避开的脚步还没有挪走,略有错愕。
她还以为淑太妃口中的所有人就是后宫里的,没想到,前朝的臣子居然也知道她。
柳安安不知道对方是何等品级的朝臣,只自己一个小小的美人,见了朝臣行礼也是应该。
就屈了屈膝,还了一礼。
“白大人安。”
“是臣来得不巧,还请美人勿要见怪。”
白庭倒是客气,柳安安只能更客气,她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子,人家对她客气都是看在暴君的面子上,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中有数。
“白大人说笑了,是我来得不巧,耽误大人正事。”
白庭更客气地拱手,柳安安更客气地屈膝。
两个人像是在比着谁更有礼一样。
年轻俊朗的温和臣子,娇丽可人的年轻姑娘。
看上去,倒是和谐。
褚余扫过柳安安,再看了眼对面年轻俊朗的臣子,嘴角掀起一丝薄凉。
“你想去礼部?”
白庭瞬间站直了身体,精神紧绷:“回陛下,微臣不想。”
然后退开两步,主动避让了柳安安。
褚余一回眸,柳安安自觉摇头:“我也不想。”
褚余毫不客气:“你想得美。”
一行人都是往内走,褚余虚了虚眼,回头看柳安安:“你候着,等等自去偏殿。”
柳安安屈了屈膝:“是。”
柳安安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褚余和那个朝臣进去了,看不见背影,才让侍人领着她去了偏殿等候。
偏殿里,几乎都是她的东西。她靠在美人榻上,摇着扇子昏昏欲睡。
过了些时候,大侍来请她去。
殿中,那个外臣已经离开了。
柳安安的脚步却是稍微顿了顿。坐在长案后的男人,眉间聚集着一团郁气,紧绷着下颌,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朝中难道又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儿了?
柳安安不懂那些,只看得出他的不快。走过去也不敢招惹他,行了礼乖乖站在一旁给他摇扇子。
长案上摆满了还带着阳光余韵的纸张。厚厚的一摞,瞧上去分量就不轻。
而褚余翻看着这些内容,看一张,脸色黑一分。
“这些是刚刚那位大人送来的?”
柳安安在一旁站着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暴君按捺不住,直接发了火。
这些朝臣都在干嘛,积攒了这么多惹人生气的东西?
“你对刚刚那位大人,倒是记得清?”褚余抛开手中的纸张,抬头眼一眯,却是有几分让人心跳的危险,“看见什么都知道是他拿来的?”
柳安安摸不着头脑,又垂眸看向那长案上的纸张,心中想着她当时扫过一眼,这的确是那位大人手中拿的啊。
“难道今日除了那位大人,还有别的大人来了吗?”
柳安安问得小心翼翼。
褚余反问:“你还想来几人?”
这……这今日暴君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
柳安安想了想:“是这些臣子和奏章惹陛下不开心了吗?陛下若是不想看,不若先放一放吧。”
这种东西看了,让陛下生气,现在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她了嘛。
还不如先放着,等天气凉快下来,他去了燥火,而她离开了,之后慢慢看。
那会儿,总不会让人跟着心惊胆战了。
褚余听着,嘴角一勾:“朝中大事,让我放一放?”
“我,我只是不想让陛下生气……”
柳安安吞咽了下,慌里慌张解释:“那东西惹了陛下不快,所以我……我说错话了,请陛下责罚。”
她垂下脑袋。
这话听着舒服。
褚余夺了她的扇子,竖起来敲了敲她的脑门。
“你这是要当朝臣们不喜的,祸乱朝纲的妖妃了?”
柳安安心中一个咯噔,顾不得头上被敲了,紧张地心跳都加速了。
她,她这种身份,其实也算是妖妃吧?也算是吧?
目的不纯接近他,还对朝事指手画脚。
被发现了!
柳安安紧张地绞着手指,满耳朵都是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
“如果我是妖妃的话,陛下会,会怎么办?”
柳安安惴惴不安。
她自己的话,在没有任何有违的情况下,暴君或许不会杀她,但是如果知道了她目的不纯,来历不明,又会怎么办?
妖妃?
褚余凝视着小姑娘,把扇子往她怀里一放。
“那我倒想见识一番。”
“祸乱……祸乱朝纲也……”
褚余打断她的话。
“祸乱朝纲,不过是无能的君王和朝臣,推给女人的罪名。”
“你若做妖妃,想怎么祸乱就怎么祸乱,朕都兜得住。”
“还是说朕在你心里,是无能的废物君主?”
柳安安脑袋都要摇断了,拼命摆手:“不不不,陛下在我心中,在我心中是最厉害的帝王!”
“那你说说,厉害在哪儿?”
褚余饶有兴趣往椅背一靠,等着柳安安的奉承话。
这……这该怎么说?柳安安绞尽脑汁想一个他的厉害之处。总不能说,他杀人最厉害,威胁人最厉害吧?
那她现在受褚余最深的影响,到底是什么?
从她在暴君身边起,心惊胆战等着小命不保,每一次都踩着他的线,艰难求生。可是现在褚余几乎没有对她流露过当初的杀意了。
“陛下,陛下是一个很宽容的君王……”柳安安硬着头皮说道,“还很温柔……”
话音刚落,柳安安对上褚余的视线。
一时之间,她居然看不懂褚余那个复杂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殿内一片安静。
只有暖风穿堂而过后,卷着长案上的纸张簌簌。
柳安安慌乱低下头。
她闭上眼懊悔。
她疯了吗!!!就算再怎么昧着良心,也不至于说出温柔这种词啊!
低着脑袋的她恨不得时间倒流,把刚刚那两个词按回去,永远不要在褚余面前展现。
褚余移开视线,沉默地合上长案上的那些密集内容的纸张。
在看这些时的那些愤怒,好像又被化解了。
他的沉默,纵容了柳安安的胆大。
她悄悄捏着扇子退后一步,小心翼翼掀着眼皮看暴君,男人没有看她。
再退后一步。
长案上,纸张哗啦声,她像个受惊的小鼠儿,猛地缩着肩,僵硬着不敢动。
又是一片沉默。
柳安安忍耐不住,抬眸看去。
男人已经提着笔沾墨,好像完全没有被她的那句话影响。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退后。直到退出殿外。
然后,她腿一软,抱着浮雕龙柱,脑袋磕上去碰得砰砰砰。
快清醒一点!这种傻话不能再说了!
啊啊啊丢人啊!!!
纵容小姑娘溜出大殿,褚余才抬眸等她背影消失,收回视线,他的手虚空画了画。
“宽容,温柔……”
褚余低声重复了这两个词,自言自语。
“小坏蛋,又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我真的是鬼迷心窍!
这里是一更,你们的岁岁勤奋的有二更了!腻害嘛!
二更在下午六点的样子。
宝宝们还请多多留言呀~
第32章
昨儿淑太妃那儿说, 新开了一盆一捻红, 请柳安安去观赏。
盛夏刚过, 还剩了一点暑气的尾巴,早晚添了一丝凉意, 只有正午还是那么让人避让。
柳安安让郡青准备了一盘云糕酥,拿去给淑太妃作为一点小礼物。
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的,她倒也受到了淑太妃的照拂。
一进太妃宫,花香四溢,柳安安深深吸了口气。
中庭花圃,淑太妃自己挽了袖子,手中握着花铲,在栽培着。
她起身笑着迎柳安安。
“你来得巧, 快来看看这株花可还好看?”
淑太妃这些日子重新得了曾御医,调养了身子,脸上的病容减退, 瞧着更红润了。
柳安安来得多, 也熟了, 不与淑太妃见外, 提裙蹲在花圃那儿,一眼就看见被淑太妃特殊关照的一株山茶花。
是一捻红。
花瓣层层叠叠,在太阳下, 红得娇羞可爱。
这可不是这个时节会开的花儿。能在夏日盛开,淑太妃定然在其中投入了不少心血。
“可真好看!太妃真会侍养花儿。”
“如是喜欢,等等你就搬回去。小女儿家, 多接触点花花草草,衬你。”
淑太妃洗了手,使宫女端来一碟西瓜来,冰过的,有滋有味。
殿内宫女摇着手推扇,送来几缕清风。
“你与我女儿相差无几,我若一直喊你美人,倒显得生分了,不若告诉我你的闺名,我唤你这个。”
“我名安安。”
“安字好,”淑太妃颔首,“人这一生,求得可不就是个平平安安吗。这名字,是你爹娘对你的在乎。”
柳安安却出神。
这个名字到底是她爹娘取的,还是义父取的?
很小的时候,她只知道她不是王府的亲女儿,但是对自己的亲父母,毫无印象。也无人提及过。到现在为止,她能知道就是后来长大了些,义父说过的。
她父是将士,母亲追随阿父而来,父战死,母难产。
义父才收养了孤苦无依的她。
许是她脸上太过彷徨,淑太妃也看出点问题。
“怎么,可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倒也不是太妃说的不对,而是我不知道,名字到底是……”话才出口,柳安安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可是苏广府小官吏家的庶女,若是说错了,给人知道她身份有假就惨了。
话到嘴边,柳安安硬生生转了:“不知道是姨娘取的,还是父亲,或者嫡母。”
淑太妃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这话说来有些沉重,淑太妃很快换了话题。
“入宫已经两三月,可有准备孕事?”
“运势?”柳安安没听懂,眨着眼好奇,“难道运势也需要准备?”
淑太妃掩口轻笑:“傻姑娘,孕事自然是要准备的。只有你准备的好了,才会早些到来。”
柳安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需要做些什么,是要去烧香拜佛,还是请法师占卜?”
淑太妃噗嗤一笑。
“说你傻姑娘,你倒是真不含糊!”
“孕事若是烧香拜佛就能求来的,岂不是家家都摆着送子娘娘,人人都捐香油钱?”
她指点道:“如今你刚入宫,陛下对你也正是好时候。这是你准备孕事的最佳时机。若是这会儿错过了,以后来个旁的什么人,又或者陛下不喜了,你到时候准备的再好,也等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