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不就是被利用了吗?
那少年将军贺长渊,万里挑一的确,风流蕴籍也是属实,只是他方天画戟之下枯骨无数也是事实。
人家喜欢女主瑶晚芯,傅卿才不会去自讨没趣,平白惹人生厌。
她要做的,只是答应下傅决的要求,然后敷衍着去做而已。
*
秋猎的名单,早已拟好,要加上傅柏舟也不过是几笔而已。
于是刚吃完晚饭,傅柏舟就收到了以前从未受过的圣旨。
垂目瞧着明黄丝绸上的字迹,傅柏舟微微抿唇。
他记得,一直到傅决死,他都不曾收到过傅决写的圣旨,但没想到如今却收到了。
段玉此时笑嘻嘻地端着一碟子剥得干干净净的橘瓣,走了进来,轻轻放到桌案上。
“殿下,您看看着橘子多新鲜呐!据说是刚刚上贡来的,公主那里刚分了,她便让雪莹送了来。”
他顿了顿,瞧着那干干净净的橘子瓣,语气温柔:“公主真的很在乎您呢,她知道您不喜苦味,那橘子白丝微苦,她便亲手把它给去了。这一盘子橘子,也不知她撕了多久,而且这次秋猎,还是公主向陛下求了情面呢。”
耳边絮絮叨叨的都是对傅卿的夸赞之语,傅柏舟不耐烦地抬眼:“你说够了吗?她那么好,不如你去她的溯月宫伺候如何?”
段玉心里倒是想,只是他面上哪敢啊,他连忙赔笑道:“不了不了,奴才还是跟着殿下心安。”
那橘子干干净净,就如同那天晚宴,傅卿送来的一样,都是她亲手撕的。
傅柏舟垂目看着橘子,嗓音微凉:“怎么,你还不打算退下吗?”
段玉忙恭敬地退下了。
傅柏舟盯着那盘橘子一会儿,终究还是拈起一瓣吃了。
这时候的橘子正好,一口要下去水当当的,满口橘香甜腻,因那白色的丝全去了,因此吃起来半点涩味也无,口感顺滑得很。
傅柏舟吃了一瓣,又重新拿起了一瓣,他随手拿起傅卿放在此处的话本子,伴着橘子看了个故事。
等傅柏舟的手触及已经空无一物的盘子,他才微微愣住,然后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傅卿妍丽的笑颜,微红的朱唇。
那唇瓣生得如同花瓣似的,傅柏舟还记得自己摩挲傅卿唇瓣时,柔腻的手感。
不知道那样吐露出甜言蜜语的唇瓣,是不是也像如今的橘子一样甜腻生香。
盘子空空的,里面没有橘子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橘子吃多了容易上火,傅柏舟莫名觉得有些渴了。
*
每隔三年北戎和大燕都会分别派使者前往他国,主要是为了互通有无,以及展现自己的大国风范。
因北戎人来大燕时,都是秋日,所以三年一次的秋猎便成了传统。
秋谷围场一般也是三年开一次。
傅卿坐着铺了软垫的马车,跟着大部队上了国道,往秋谷围场的方向走。
秋谷围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部队一路上在官邸统共歇了两次后,第三天就到了秋谷行宫。
秋谷行宫在围场下方,只是年年习惯都是打猎那日,人人都带了帐子,在围场边缘处驻扎。
傅卿收拾好一切,换了一身飒爽的淡蓝色骑射服,便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前方茫茫的草地上,早已铺了毯子,收拾了宴席,等着人来赴宴。
傅卿害怕傅柏舟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遭人欺,就径直去了他的帐篷外等候。
段玉掀了帐帘,傅柏舟走了出来。
他一身黑色带暗纹的骑射服,发丝只用了一顶同色发冠束起,于是他的脸就全部露了出来。
肤色苍白却不显得文弱,剑眉黑湛,鼻若悬胆,唇瓣淡红,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秋高艳阳下,变得越发晶莹透彻。
他仿佛在发光一般。
傅卿呼吸一滞,她就算心里害怕傅柏舟喜怒不定,说杀人就杀人的脾性,但也不得不称赞他的好容貌。
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却无人跟来,傅柏舟转身,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傅卿,他一时起了兴致,便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走在傅卿心上。
阳光洒在他身上,配着他金色的淡眸,他好像浸润在光晕里一样,瞧着耀眼得很。
傅卿被她他气势所迫,就不自觉一步步后退。
傅柏舟依然上前。
直到傅卿的背抵在一旁的帐篷上,他才在她面前站定。
瞧着眼前妍丽却显得弱气的小脸,傅柏舟微微低头,凑到她莹白的耳垂边时,嗅到幽幽的桂香。
傅柏舟身量颀长,他站在傅卿面前,连影子都把她围进了自己的范围内。
莫名的压力,让傅卿紧张地绷紧了身子,视线不敢放在傅柏舟身上。
耳边酥酥微热的吐息痒痒的,傅卿身子僵硬,就听到傅柏舟轻笑了一下,他微凉低沉的声线,钻进来她的耳朵。
“两日不见,皇妹怎么又傻了许多?你呆站在原地的模样,就跟那御兽园里的傻兔子一般。”
他站直了身,眼神微嘲地瞧着傅卿,真的像是在看傻兔子一样。
诡异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傅卿回过神来,气得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是傻兔子?皇兄你眼睛没问题吧?”
她分明长得挺好看的。
她是乌发雪肤,红唇大眼的美人好不好!
傅卿越是炸毛,傅柏舟越是觉着有趣,他微微勾唇,垂下眼帘专注地瞧她气急败坏的神色,语气淡淡:“我说你是傻兔子,有问题吗?”
他又唬住了傅卿,傅卿苦着脸点头:“对,您说得对,我就是傻兔子行了吧。”
心里还是有气,傅卿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向依然在原地不动的傅柏舟,没好气的回敬他:“皇兄为何站在原地不走?你这模样就像是宫中娘娘养的傻猫一样。”
傅柏舟微微一怔,他瞧着神色飞扬的傅卿,轻笑地跟上:“胆子大了不少,不过皇兄可不及皇妹蠢罢了。”
傅卿依然回敬他:“皇兄更蠢。”
两人低声吵吵嚷嚷间,距离挨得越来越近,似是拌了嘴的小夫妻一般。
傅卿这几日因为晕马车,她都是上了马车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下了马车,就去了官邸休息。
她几乎没有见到一路伴驾臣子,在此刻全都冒了出来。
他们吵吵闹闹到了宴席处,众人见到傅卿刚想要行礼,却被她身边的傅柏舟惊得呆愣在原地。
一双异瞳,这就是那个妖孽皇子?
各个官员的目光让傅柏舟眼底微沉,他抿了抿唇,暖暖的日光之下,琥珀色的眼睛却很是凉薄。
他就知道,在这些人眼里,他只是妖孽罢了。
“看什么看,缘何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一道香软的身躯突然挡在他面前,也遮去了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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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傅柏舟被傅卿挡在身后, 她阻断了他人的视线,平静又冷淡地瞧着周遭赴宴的臣子。
众人心里一凛,便朝她拱手道:“微臣见过公主。”
傅卿随手抽出腰侧的鞭子, 露出身后的傅柏舟,拉着他的手, 微微勾唇:“怎么,各位大人是不是眼神不大好使, 见不到我四皇兄?”
臣子中有人想要反驳傅柏舟不过是个妖孽罢了, 不值当他们一拜,只是他立即被同僚拉下。
他们微微朝傅柏舟拱手:“见过四皇子。”
傅柏舟冷淡地点了点头。
“起身吧, 今日父皇令四皇兄陪本宫秋猎,本宫心情大好,所以不希望有人胡言乱语,来搅乱本宫的好心情。 ”
傅卿拉着傅柏舟同桌案而坐,一旦她察觉有人用恶意的目光, 看向傅柏舟的眼睛,傅卿就冷着脸朝朝那人看去, 手里摆弄着鞭子。
傅卿现在倒是觉得, 因为自己无知就对别人容貌冷嘲热讽的人,也实在不怪傅柏舟后来手段残忍。
毕竟你做了初一, 他做了十五,你也不能说他不对。
傅卿模仿了傅柏舟生气的样子吓人,倒是把那些人吓得立即收回了目光。
席间官员暗道:那妖孽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才得了公主的回护。
公主一向骄纵荒唐, 她不顾局面如何,向来只以自己的心情行事。
万一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真的朝自己一鞭子抽下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于是谁也不愿做那第一个出头鸟了。
在傅卿眼神下,也没有人敢看向傅柏舟了。
没有贵女着傅卿说话,傅卿反倒觉得清静。
傅柏舟拿过她放在桌案上的鞭子把玩:“皇妹挺凶的呀,怎么你一到皇兄跟前就怯了?”
当然是因为别人都是狠人,而你却是狼人。
傅卿淡淡一笑,试探性问他:“都是因为那日皇兄落水方醒就掐我的脖子,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傅柏舟垂目不语。
那是他重新回来的第一天,当时他正是茫然的时刻,陡然看见傅卿,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视线轻轻扫过白皙的玉颈,又联想到傅卿脖子上被他掐出的青紫红肿的伤痕,傅柏舟眼底微沉。
傅卿之前打傅璎,手红了都要疼上半天。那天她脖子上的伤痕,只怕要疼上好几天。
她心里不怨他,也说不过去吧。
傅卿却并不怨她。
她手杵雪腮,含笑回眸时,朱红的唇瓣吐露出撒娇般的请求:“皇兄,看在我现在对你好的份上,你将来能不能也对我好一点?”
傅柏舟闻言心里嘲讽,他怎么可能会对傅卿好呢?她以为她现在随便对他好一点,给他颗糖吃,他就会翻过之前的仇,把她当妹妹疼爱吗?
神色淡漠地瞧着傅卿的笑颜,傅柏舟冷淡开口,脱口而出的话却不自觉变了意思:“嗯,我以后试试吧。”
话一出口,傅柏舟就微微怔住。
怎么回事,他根本不是这样想的,怎么他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第一次得到暴君的保障,傅卿感觉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她激动地拉住傅柏舟骨节分明的手,笑容灿烂:“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我好开心!”
贺长渊垂目瞧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柔软纤长的手,心里微漾起一阵波澜。
罢了罢了,他既然答应了,就做到便是。
但若是有一日,傅卿她重新变回以前那样骄纵跋扈,故意为难他的模样,他再算账也不迟。
傅卿心里甜滋滋的,她现在有了男主萧如诲的一个承诺,又有了傅柏舟不会杀她的保证,要是不出意外,她应该是安全了的。
这样一想,傅卿笑颜越发妍丽。
天光之下,辽阔草场之间,她清澈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浸润着坦荡而真切的欢喜,让人一看就觉得耀目仿若明珠。
贺长渊和傅决一同走过来时,他眼神随意一扫,就把傅卿的笑容收进眼帘。
那样的容色,无论是谁都会一眼被吸引。
贺长渊也怔了怔。
只是视线恰巧和傅卿对上时,她脸上笑意尽消,明亮的眼神移到他的身后,就有了几分黯然。
贺长渊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着嫩绿色襦裙,鸦青的发丝只用通透碧绿的玉簪挽了发髻,光洁白皙的额头下,一双灵气的黑眸,显得很是秀气。
她见了傅卿后,似是被吓到了一般,立即躲到了贺长渊颀长的身体后面。
在坐的萧如诲见到瑶晚芯,温润如玉的的笑容微微凝滞,他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瑶晚芯之前说要来秋猎,但是她却不在秋猎的随行人员之中。他无法私自带瑶晚芯来秋猎,但是没想到她却同贺长渊来了。
萧如晦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贺长渊,而且路上行走的这几日,她竟也不来找他。
萧如诲越想心里就越发来气。
傅卿也没想到瑶晚芯竟然会和贺长渊一起来了秋猎。
真的是哪里都有她。
傅决请贺长渊上座,贺长渊却笑着看向身后的瑶晚芯:“瑶姑娘,你来同我坐吧。”
瑶晚芯娇笑着点头,她坐下后,触及到萧如诲的目光,就立即咬唇回避。
下座着的萧如诲,面色更沉了。
莫说是他,傅决对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一览无余。因此,他心里才越发不喜搅乱他计划的瑶晚芯。
心里不喜,傅决面上却很是温和地看向瑶晚芯,容色不变地朝贺长渊问:“将军乃是北戎的少年英才,瑶姑娘却是大燕精通佛法之人,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并无关联,朕却没想到你二人关系竟如此好。”
贺长渊侧目看了眼瑶晚芯,却见她小脸晕红,他朝傅决朗笑道:“不瞒大燕陛下,我来大燕后,有一日出门想瞧瞧大燕的风土人情,没想到却机缘巧合同瑶姑娘邂逅了,我们二人之间挺有缘分的。”
瑶晚芯想起那日被骗被威胁,便瞪了了眼贺长渊,贺长渊却笑眼看她。
他一副少年慕艾的模样,让席间不少贵女心碎。
萧如诲听着,却只觉得刺耳得很。
瑶晚芯同贺长渊有缘分,那么他呢?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傅卿根本懒得管他们,她只是同傅柏舟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不料傅决却故意要拉她下水。
“听闻贺将军骑术惊人,恰好我掌上的明珠亦是爱骑马玩耍之人。席间都是些年过半百的人了,说的话也跟不上你们年轻的想法。”
傅决笑道:“朕又听闻将军第一次来秋猎,不若让阿卿带将军一同骑马看看这猎场风光如何?”
贺长渊也并未拒绝,他知道傅决的心思,于是看向傅卿:“有劳公主殿下了,只是我是个粗人,性子并不如何有趣,不若瑶姑娘和我一同对您前往?”
听到瑶晚芯也要同去,傅决笑意微敛,他看向傅卿,目光含着不容拒绝的深意。
“既如此,阿卿便带着他们走走罢。你们是年轻人,自然也是有话可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