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的灯光让人迷乱,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除了音乐什么也听不见,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跳舞,却是完全独立互不干涉的,因为除了肢体,完全没任何语言交流。
她穿着一件到脚踝的针织包臀裙,不适合跳舞,腰和跨扭动起来,却很夺人瞩目,淑女娴静中带着那么一股子放荡不羁。
陈年陪她跳了一会儿,独自出来,点了两杯烈酒,抱着膀子坐下,一瞬不瞬的欣赏她。
没多久林文出来,走到他坐的桌子旁,端起温水解渴。
林文放下酒杯,“看我什么?脸上有字?”
“不是,”陈年低下头笑笑,“看见你就想起来一个人。”
林文蹙眉,“谁啊?”
“我前妻。”
她有一瞬间的扫兴,“我跟她长得很像?”
“完全不像,性格也不太像。”
“那怎么想起她?”
“因为恨呗。”
“她怎么成你前妻的?”
他又笑笑,抬起指尖在头顶画了一圈,“不吭一声送了我一顶新帽子,绿色的。”
林文差点被他的幽默笑死,笑的弯下腰,好半天才站直身。
林文已经许久没正式接触过男人,离婚有段时间,她疯狂过,堕落过,自我放逐过,两个月后,突然有一天清醒,开始回味两人要好的时候,午夜体会单身的孤独。
但对方犯的错是不可饶恕的,所以尽管难捱,林文也不曾犯贱。
在这一点上,陈年跟她可谓是惺惺相惜。
两人之间忽然静默,林文擦擦眼角因为大笑流出的眼泪,在指尖捻磨开。
“比惨的话,那你肯定没我惨。”
“说来听听?”
“我老公也不吭一声送了我一顶绿帽子。”
“然后呢?”
“关键是,我从他是个穷逼的时候就熬他,一直熬到他出人头地,出人头地才半年……所以,爱情算个屁啊。”
她说:“我告诉你个秘密,离婚之前,有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说了很多很多伤害我的话,去民政局离婚的前一天晚上,我百里送炮,跟一个认识只有一个月的男人睡了。”她拍拍胸脯,“房费,我出的。”
陈年一眼不发凝视她。
“老娘就是这么霸气,你敢对不起我,敢给我戴绿帽,那不好意思,我一定得还你一顶。”林文手里拿着啤酒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她眼神迷离,口齿也变得不利索。
摇摇头,忍着眼泪说:“可事后我压根儿不开心,我觉得好恶心啊……我想,呀,老林啊,你人生中又多了一个男人,一个明明不喜欢就把人家睡了的男人,想不到啊……”
他看着她,不能说两个伤痕累累的,合在一起非常契合的半圆相遇了,但两个相同的半圆,才能更了解彼此,才更有话题。
好半天,忽然端起桌子上的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这么说,你是惨了点,我输了,敬感情一杯。”
林文摆摆手,“感情算个屁,不敬感情。”
“那敬什么?”
林文竖起手指认真想了想,“敬屁一杯吧。”
陈年忽然笑了,“好,那就敬屁一杯。”
***
林文跟陈年跳舞,跳了好久都没回来。
冯景觅往门外看了好几次,收回眼,望着桌子上的零食茶点,深吸口气,问岑旭:“陈年不是那个被老婆绿了,逢酒必醉,醉了必扯着嗓子唱歌的陈年吗?”
这话刚落地,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似乎对冯景觅这么揭人伤疤的行为很不满。
冯景觅抱歉笑笑,不再说话。
等他们不再看她,忍不住扯扯岑旭的衣袖,岑旭手臂撑着膝盖,侧头凑近,“怎么?”
“你哥们带我闺蜜去跳舞了。”
“嗯”他语气平淡,“然后呢?”
冯景觅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你就不管管?”
这句话成功让岑旭愣了一下,他慢慢拧起眉,抬眼皮子瞧她,“跳个舞而已,为什么要管?”
“我觉得陈年有点不对劲……”
“是有点不对劲,从离婚后,还没见他主动邀请哪个异性跳舞。”
“他从情伤走出来了?”
“或许?”
冯景觅深吸口气,端起柳橙汁一口气喝完,岑旭此刻还看着她,不过深拧的眉放松了,嘴角勾起来,要笑不笑的神态。
“你还笑,你笑什么笑,你家的猪想拱我家的白菜……都拱到地埂上了,眼看着就到白菜了!”
***
酒吧小聚,既然是小聚,肯定不会玩到很晚,男人之间谈完事情,岑旭的三个朋友相继离开,按理说就该散场,可去跳舞的林文和陈年还没回来,冯景觅说什么也要等。
岑旭被她的固执折服,低头看看时间,“林文不是小孩子,江湖老油子了,没那么好骗,且陈年也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每次在外面乱来都跟你打电话,说一声:嗨我今晚出去约/炮了?”
岑旭看她一眼,沉默。
两人从包厢出来,站在栏杆处,冯景觅往下看,企图找到林文的身影,下面很黑,都是人头,乌泱泱的,结果自然是不可能。
岑旭就站在身边任她着急,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她看也不看岑旭,推推他的胸膛,“我手机落车里了,你赶紧给陈年打电话。”
岑旭低手掏兜,“你知道不知道,电话真打了,尴尬的可能是我们四个。”
他亮出来表盘,指指上面的时间,“你看几点了。”
冯景觅看一眼,不知不觉竟然十二点过半。
冯景觅心想,不能吧,林文这女人,竟然跟陈年就这么走了?
两人是开着林文的车来的,冯景觅的手机还在李文车上,她不信岑旭的断言,两人来地下车库一看,林文之前停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只余下两道轮胎拐外摩擦地面遗留的轮胎印儿。
她回身看岑旭,岑旭摊手,眼神无辜。
冯景觅咬牙,“你说他们去哪了?”
岑旭抬眸,深情的看着她,“这个问题,你叫我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又给林文什么好处,让她故意走的?”
“嗯?”
岑旭思忖几秒,顺势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下次用。”
冯景觅半信半疑审视他,苦着一张脸,狠狠揪他的衣领。
语气有些急:“你说,到底是不是啊?”
“我要是给她好处才走的,陈年怎么会一起走了?”
岑旭握住她的手指,从衣领上拉下,抚平衣服褶皱,笑着提醒她。
“你也可以给陈年好处啊,你那么多花招。”
“那可是大手笔,你要知道,陈年没你闺蜜贪钱,而且是小钱也贪。”
冯景觅呆呆看着岑旭,完了完了,现在贪钱不贪钱的暂且不论。
林文这颗老白菜,这次是真要被拱了。
男人到底是男人,没有女人姊妹情深,冯景觅的担忧岑旭根本不理解,他拿出钥匙取车,拉开副驾驶车门,扭身示意她上车。
冯景觅慢吞吞走过去,爬上车,系上安全带,愁眉不展的。
岑旭从另一边上车,驱动车子出地库。
彻底出地库之前,觉察身边的人闷闷不乐,于是看她。
“陈年这人还不错,经济条件和人品俱佳,两人真成了也是好事。”
“呸呸呸,”冯景觅敛眉,“我闺蜜是九天仙女下凡,你家的猪不配。”
岑旭:“……”
第52章
冯景觅说完仍不解气, 抿唇看看岑旭,心想, 你也是只猪。
当然这样的话, 她没敢说出口。
岑旭不知她心里的一番计较,三更半夜, 考虑到她回去会被赵秀雅念叨,于是说:“想回李宅还是?”
冯景觅抬起眼,猛然回神, 想到之前的事,一瞬不瞬看着岑旭,岑旭被她看毛,掀起眼眸,“有什么问题?”
知道她跟林文关系不浅, 今夜林文被陈年带走, 她颇有成见, 不管林文自愿与否,作为陈年的好友,岑旭知道自己难逃其咎。
在他看来, 这样的男女关系,发生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 或者陈年和林文也这么想,但不代表冯景觅认同,她可能认同别人, 换到自己好闺蜜上,总觉得被人占便宜。
于是会错意,“还在想林文跟陈年的事?你要知道,但凡一个稍有品味的男人,是不会做出来强迫别人这等事,所以你不必担心林文。”
听他说了一番,冯景觅只挑挑眉,仍旧极其淡定的打量他。
岑旭眼眸一垂,慢条斯理扫她一眼。
“到底怎么了?”
冯景觅吊起眼尾,“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还出入酒吧这种地方?跟人在包厢里抽烟?在包厢里喝酒?怎么,洁癖好了,还是因人而异,就嫌我脏?”
这话越听越不中听,岑旭听到后面直接皱起眉宇,“我几时嫌弃过你脏?”
“几时?你心里没数?非让我把话说明白才承认?”她瞥过来,看一眼,转过去头又看窗外的风景,“话说太明白可就显得猥琐了。”
岑旭忽然噗嗤笑了。
冯景觅随着他的笑声看过来,男人眉眼之间尽是明媚的神色。
“还生气呢。”
“当然生气。”
“今晚这几个都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在酒吧聚聚,酒吧是一个熟人开的,那个房间一般都是我们几个来了才用。”
他看看她,“我虽然会出入酒吧,但一般都是来熟人的地方,不希望你来,自然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女孩子在外面喝醉酒,是很危险的行为。”
冯景觅逻辑思维能力还是很强的,“我只想知道你说以后会改掉洁癖,会不会改?”
岑旭顿了一下,看她一眼。
冯景觅脸色不怎么好,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自然会,”他很精明,说话从来不会说太死,不管任何时候,都给自己留余地,“只是这个需要时间慢慢改,你也知道,任何习惯不可能一下子养成,也不可能一下子改……”
啪的一声。
岑旭的话还没说完,岑旭的手机掉脚下垫子上。
冯景觅还真不是故意的,不过太巧太刻意,说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都不信。
她动动脚,不好意思的看他。
“你手机掉了。”
岑旭拧眉。
“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啊,”冯景觅摊摊手,“刚才不小心掉的,听你说话听的太认真,忘了你的手机在我腿上。”
岑旭眼角跳动几下,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还是很耐心的笑了下,“脚垫上真的很脏。”
“是啊,好脏。”
“你忘了上次掉到副驾驶座位下面,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出来,就嘱咐过你不要再随便放……”他抿抿唇,“算了,不提不愉快的事。”
冯景觅撇撇嘴。
车子已经走到郊区,又是晚上,所以车辆不多,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前面大路右转,不多久就会到李宅。
岑旭看着路况,过去红绿灯,半刻后叹气。
“我开车呢,你捡起来好不好?”
冯景觅摇摇头,“不好。”
岑旭用力握了握方向盘,还没被彻底触到禁忌点,“不好就不好吧,我自己捡。”
他说完并没有立马停车,顺着宽敞干净的油漆路一直走,前方路口变窄之前,忽然打方向盘,靠边停下车子,没有熄火。
他看看冯景觅,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啪一声解开完全带,探身过来。
冯景觅以为他伸胳膊是为了捡手机,没想到他手指往上,点开副驾驶前面的收纳箱。
冯景觅是知道他的习惯的,副驾驶前面的收纳箱只会放着一种东西,那就是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用完即仍不会污染环境的那种材质。
果然不出所料,他指尖挑出来一只手套,又把收纳箱关上,坐回去,熟练的带手套。
冯景觅眨眨眼,觉得自己又被冒犯了。
“拿开腿,我看掉哪了。”他说。
冯景觅深吸了口气,狠狠转过头,“你不是说会改吗?那就别带手套。”
他动作顿住,下颚紧了紧。
“不要带手套,就这么捡。”
“……别闹,好吗?”
“我就想看垫子会不会扎手。”
“……”
***
冯景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较劲什么。
不过岑旭就不是那种无条件被捏圆捏扁的性子,结果自然是冯景觅输。
岑旭带着手套把手机捡起来,抽酒精湿巾擦拭,擦拭完继续开车。
后半程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车厢里除了引擎声和空调呼呼的运作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冯景觅本来并不是很生气他非要用手套捡手机,不过后面他的态度,冯景觅越想越生气,被冷落了一路,冯景觅气到不行,捏着包看外面的景致。
车子到目的地,他靠边停车,冯景觅不愿意再交流,推车门就要下去。
岑旭阻挡了一下,“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