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暗道身边怎尽是些好颜色的人。摇头叹了口气便从裴疆的身旁快步走过。
玉娇步子快,适时有股清风掠入,抹淡淡的暖香也随之窜入了裴疆的鼻息之间。
这淡淡的暖香还是与裴疆年前在黑市那晚嗅到的是模样的,也是裴疆失忆丧失后复而有记忆以来闻到过最好闻的香。
裴疆在猎场那么多年,闻到最多的是那浓郁的血腥味,其次是臭气冲天。他从未知道这世上还有种能让人闻之上瘾的香。
愣神间,察觉到有人靠近,蓦地转身伸出手擒拿住了正要放到他肩膀上的手。
被抓住了手腕的人眼闪过抹诧异,但随即赞道:“警觉性不错。”
来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着与裴疆相似的黑衣。
见到来人后,裴疆松开了手,锐利的眸色微敛,面不改色地唤了声:“沈护卫。”
玉娇的身边有两个护卫裴疆皆认识,当初玉娇入夜市的时候便是这两名护卫伴在身侧。
沈护卫晃了晃被抓过的手,眼神带着几分打量之色盯了裴疆半响,“小姐说你可当护卫还算不得数,要经过老爷同意才做数。”
裴疆正着身子,没有像在玉娇面前那般低首垂眸,相反的是有着压人筹的气势。
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回应沈护卫的话,“小姐说是便是。”
声调虽平缓,可却没有半分的迟疑,似乎表明他只认定主子所说的,至于旁人如何说都与他无关。
沈护卫默了片刻,随之“嗤笑”了声:“但愿老爷考核你之时,你也能有现在这般的硬气,废话也不多说了,你随我来,我与你说说规矩。”
“小姐每回出门,最少也会带个护卫出门,你未得老爷任命,算不得护卫,若小姐让你陪她出门,你便唤上我或者秦护卫,还有,平时我会与秦护卫当值,值日和值夜轮流来,你当值那日也必然会有人会伴着……”沈护卫边说着边往院子外走去。
沈护卫说了许多,但大体似乎都在表达着同个意思——你不靠谱,我不相信你。
裴疆言不发,表情也没有丝的变化,这番认真的模样根本不会有人能看得出他其实心不在焉。
裴疆脑想的是方才来赤玉小苑的时候,在院子外看到的幕。
主子和未婚夫待在块的画面。
裴疆是年前入的玉府,去年自然也是见过沈宏敬的,那时玉娇围着沈宏敬转,脸上时时都带着笑意。
裴疆喜看玉娇笑,如在黑市见到她的第眼之时,她露出来的笑容干净而明艳。虽喜她笑,可却不喜看到她对那沈宏敬笑。
如鲠在喉般的难受。
方才看到俩人在块,虽未看到主子的表情,但裴疆还是有种要把沈宏敬灭口的冲动,但他清楚得知道这个地方并不是那死了人也没有人管的猎场,若他杀了人,这个地方便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若他还想在猎场外的世界正大光明的活着,他就必选遵循这个世界的规矩。
“最后点……”沈护卫忽然停住了脚步。
裴疆也瞬回神,跟着停了下来。
二人停在了院子。
沈护卫转身看向比自己高出些许的裴疆,语气比方才要严肃了许多:“最后点,我要试试你的身手……”
话音乍落,没有任何的提醒,猛的向裴疆出拳。
裴疆向来灵敏,霎那抬肘挡住了沈护卫的拳头,随后也毫不客气的出拳。
两人在院子开始拳脚相向,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有婢女匆匆去禀告了玉娇。
才刚刚回房灌了两杯茶的玉娇忽然听到婢女说沈护卫与裴疆打了起来,心担忧裴疆旧伤裂开,便忙放下了杯子急匆匆出了院子。
院子的两人打得正难解难分,玉娇本在意的是那金饽饽受伤,可是出了院子外见到两人的搏斗,却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了。
看着裴疆不仅从容的应付着沈护卫的攻击,出招更是招招凶猛而霸道,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玉娇时有些怔忪,她原以为裴疆会的招式不过都是些野路子,但现在看,根本就是个练家子!
可他不是在猎场待了十年么?且也没有先前的记忆,那么他这身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玉娇曾听过沈护卫说过他自个十几岁的武艺不过是学了个入门,而是经过后期大师指点才会有今日的成就。那么以裴疆现在的大概年纪,他入猎场之前不过是十来岁,与世隔绝了十年,他又怎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玉娇站在回廊处,看着院子的交手两人,满腹的疑问。
裴疆余光似乎瞟到了回廊上的抹红艳之色,嘴角瞬间有了丝得弧度,当即招式更狠了。
沈护卫原觉得裴疆给人的感觉太过倨傲,他心有挫他锐气的想法,所以才会出手,谁曾想这马奴的身手竟如此的不简单!
招式如此的凶猛霸道,竟然让他有些吃不消!忽然之间,不知何因,裴疆的招式竟更为凶猛了起来!
两掌相抵,沈护卫被震退了数步,裴疆正要再次逼近的时候,声“住手”传来,他瞬间收了拳。
玉娇担心沈护卫输了而间接得打了父亲的脸面,二则是怕裴疆那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又再次裂开,所以才会制止。
裴疆收了拳后,转身抬眸看向回廊上的主子。
玉娇在对上裴疆的眼眸之时,心底微微颤。他的眼眸之似乎浮现了光亮,在阳光之下熠熠发亮。
……
可玉娇怎么觉着,这眼神有些邀功的意味?就好似在说我打赢了,你可以夸夸我的眼神……
玉娇当即把自己这种荒唐的想法挥出了脑外,随之道:“切磋切磋便可了,莫要太过折腾。”
沈护卫心知若是没有主子那声“住手”,自己将会输得甚是难看。
沈护卫略有所思的看了眼裴疆后才朝着玉娇拱了拱手。
玉娇看了眼两人后才转身离开。
转了身后才与身旁的桑桑说道:“会你让福全去看看裴护卫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忆起方才他那眼神,怎么也忽视不了,所以入了房后,看了眼桌面上自己方才从厅拿回的核桃。
想了想后,吩咐另外个婢女:“青菊你给裴护卫送些干果过去,就说我赏他的。”
☆、10、想法
玉娇自个安排了个马奴为自己的新护卫,这事传到了她爹的耳,是以玉老爷便把女儿身旁的两个护卫都喊了过来询问新侍卫的事情。
玉老爷低头拨弄着算盘对着帐,问:“此人来历如何?”
沈护卫恭敬地道:“回老爷,那人是小姐年前在黑市买来的,是猎场的奴隶。”
闻言,拨弄着算盘珠子的手顿,抬起头看向沈护卫:“猎场,以奴隶为猎的猎场?”
沈护卫点头:“而且在猎场待了整整十年,很少见到有能在猎场活得这么久的奴隶。”
玉老爷默了半晌,继续问:“他的身手如何?”
沈护卫:“此人得身手极好,只是在下有些奇怪的地方。”
玉老爷微微挑眉:“何处奇怪?”
“那人的招式路数虽然杂,可不难看出是自幼习武,有这等基础的底子,教导他的人即便不是代宗师,也是在武学上造诣极高的。”
“我看不过就是个落魄世家的少爷,没有什么奇怪的。”旁的秦护卫如是说道。
秦护卫这几日也是见了几次裴疆的,那人都是副冷冷冰冰的模样,与他说话,他都是极为简短的回应,几次交谈下来,秦护卫也懒得再搭理他。
玉老爷淡淡的说道:“我不在意他是谁,只要他不会危害到娇儿便可,你们二人最近留意下他,若有不轨之心,即刻告知我。”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是”
“还有事须得二位替我注意些。”
秦护卫道:“老爷且说。”
“顺便替我注意下娇儿与宏敬是怎么回事。”
玉老爷这次从锦州回来便发现自个的女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原想着这两日让妻子去关心下女儿,但前两日寻了沈宏敬谈话之后,他便发现这沈宏敬也有些不对劲。
或许,他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沈宏敬再来寻玉娇之时,玉娇直接不见。再让桑桑去传话,道再给他三日时间,若是他再想不通的话,那她会用自个的办法来解除婚约。
桑桑去传话回来后,道:“小姐,敬少爷让奴婢告诉小姐,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宏敬脸皮厚,这样回答也在玉娇的意料之。
“可小姐……为何会突然要和敬少爷退婚?”桑桑方才听到主子说退婚的时候,几乎都是懵懵的状态,饶是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
玉娇不答,反而问道:“表哥走了?”
桑桑点了点头:“奴婢看着他回了院子后才回来的。”
闻言,玉娇拿着小团扇起了身,道:“天热,去池子旁的亭子纳纳凉。”
“小姐……”桑桑唤了声,有些急了。
桑桑会着急,主要是最近小姐对向来喜欢的未婚夫冷淡了,可却对那马奴另眼相看了。
桑桑暗暗猜测主子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马奴吧?若是如此的话,老爷会同意吗?万不同意,小姐要是和那马奴私奔的话,她要不要也跟着块走?
玉娇全然不知道自个婢女脑海的想法偏得完全没边了。
笑了笑,道:“他不把我当宝,我为何还要自甘堕落送上门去给人看笑话”
今日是裴疆当值,如那石像般动不动的守在赤玉小苑的门外。
玉娇从院子出来后,便坐在院外池塘旁的小亭子纳凉,手指轻点着桌面,继而托着腮看着裴疆的侧影。
玉娇因裴疆将来的身份,故此对他多有注意。
多日观察下来,玉娇发现裴疆确实是个枯燥无趣的人,每日除了在她院子当值外,就是在后院做着本不应该属于他做的活。
玉娇曾让福全旁敲侧击的询问他想要些什么,裴疆的却是没有回答福全,福全继而追问,奈何胆子怂,被裴疆冷飕飕的瞥了眼后就再也不敢追问了。
玉娇丝毫不知道裴疆究竟想要些什么。若是好懂的话,也能因好制宜,投其所好,可他俨然就像是除了活着之外就别无所求了,这就是最为难办的地方。
因着裴疆是三年后才以淮南王的身份重返淮州,而玉家的灾祸是在年后,他是指望不上的了,还得另寻个能让淮州总兵不敢轻易动玉家的靠山。
玉娇正欲要起身回院子,看到有两个小婢女从院子门外经过之时脚步慢了下来,悄悄的偷瞧着伫立在院子外的裴疆。
看到此,玉娇又坐回了座上。
桑桑往杯子倒了凉茶,循着玉娇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那两个眉目含笑的婢女,便说道:“护卫的衣裳本就显得精神,自从裴护卫穿上这身衣裳,又多加整理姿容后,这府里边的小丫鬟个个都甚是春心荡漾。”
玉娇闻言,随口问:“你莫不是也春心荡漾了?”
桑桑忙摆手道:“奴婢可不敢!”
玉娇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桑桑,“不敢?”
这话怎听着有些许别扭?
桑桑把茶端给玉娇,转移话题道:“最近府的小丫鬟都对裴护卫刮目相看,也不知道谁会得裴护卫青睐。”
玉娇接过茶水,饮了小口后也寻思着裴疆到底喜欢那种女子。
梦的他未娶妻,也无侍妾,就她个……
似乎想到了什么,玉娇口的茶水口喷了出来,双眸睁得圆圆的瞪着不远前的裴疆。
莫不是……好她这样的吧?!
玉娇感觉自己知道了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心跳骤然加快,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般。
“小姐你怎了?”见主子吐了茶水,桑桑忙拿着帕子擦着主子胸前的茶水。
擦着擦着,碰到了那高耸的绵软,桑桑脸色微微红,暗道自个自小跟在主子身边,也不差吃的,怎就没有主子这般长肉?
玉娇拍掉了桑桑的手,时心五味杂陈。
梦他既能把她囚禁在淮南王府,那必然不会是喜欢她的。若是喜欢她就不会那般待她,而是会讨她欢心,况且梦的自己似乎很是抵抗他的亲i热。
如此想来裴疆在梦对她那般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饱i淫i欲!
想到此,玉娇心里边也矛盾得很。觉着那裴疆甚是碍眼,明明是不想让他出现在自个的眼前的,可为了今后裴疆想起玉家之时,不是觉着玉家是个碍眼存在,而是感激玉家,所以她得捧着。
为此做长远打算,多个强大的靠山,总好过多个仇人。
不过码归码,他若是如今对她有了想法,那她定然是要把这想法给掐灭了的!
玉娇重重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往自个的院子走去,停在了裴疆的面前。
在玉娇停在裴疆面前之时,裴疆知主子不喜自己盯着她瞧,便低下了眼眸。可在眼眸低下的下瞬,目光触及到高耸之上那片湿润之时,眸色顿时暗。
喉结微微滚动,身体的温度时之间竟觉着比在暴晒之下还要热得慌。
玉娇道:“听管事说你入府年,从未告过假,也从未休息过,我向来体恤下人,今日你便不用当值了,休息日。”
玉娇今日不想见到裴疆,让他休息,也明面上待了他好,举两得。
“奴不需休息,拿酬劳就应当做相等的事。”许是口干燥,嗓音比平日也多丝沙哑。
玉娇娇蛮道:“我让你休息便休息,这是我的命令。”
话出来后觉着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有些太过欺负人了,随即又补充道:“你伤势初好,我若天天让你在日头下晒着,别人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我是个欺压下人的主子。”
裴疆全然不知主子让自个去休息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他而已,反而因主子近日待自己有了明显的变化后,嘴角在不知不觉浮现了丝上扬的弧度。
裴疆终还是应了声“是”。
玉娇见他应了,也不再多说,径自入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