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颜。
阮明颜听见她这句话,身体不由地浮现起之前上礼仪补习课时被赵瑟支配的恐惧感。
——之后,阮明颜就将所有人都给拖入了十分的地狱里。
就差十分,只差十分,只需要通过棋院的一等考试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这十分。
只是区区的十分,区区的一等考试而已。
阮明颜考了半个月,足足半个月都没考过!
她这个半个月以来在棋院考试的经历,可用八个字来形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未赢过。
赵瑟都震惊了,卢易安以震惊了,秦止毫无例外同样震惊了……
不止是他们,整个白鹿学院都被她的“败绩”给震惊了,毕竟能够在区区一等棋院考试连着失败数十上百次并且眼看着还要继续失败下去毫无胜算的人,自白鹿书院建立以来,上万年里也只出了阮明颜这一个而已,这只是一等考试而已啊!
阮明颜甚至惊动了棋院的院长,以至于后来她每次去棋院考试的时候,棋院的院长都站在一旁密切关注她的考试,每每都看得他直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榆木脑袋呢!”
如果可以的话,棋院院长恨不得撩起袖子下场亲自指导了。他感觉自己体内学院教师的魂火正在熊熊燃烧,无法容忍,无法坐视学生犯如此低级愚蠢的错误!
每次阮明颜离开棋院的时候,棋院院长都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仿佛恨不得打她一顿又仿佛恨铁不成钢,爱恨交织,复杂极了。
导致阮明颜每次都被他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对赵瑟等人说道,“每次棋院院长看我的表情都好奇怪啊,他是不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不奇怪。”赵瑟看着她说道,语气淡淡,“如果你仔细注意我的表情的话,你会发现每次你从棋院出来的时候,我看你的表情和李院长看你的表情是一样的。”
最能理解棋院院长心情的人,便只有给阮明颜补了半个月围棋课的赵瑟了,她每次也都很想打她一顿呢!不得不在心里默念清心咒,才能克制住没暴起打人。
“……”阮明颜。
她立马闭嘴不说话了,不敢触她霉头。
阮明颜觉得赵瑟已经忍她这个学渣很久了……
其实若是以阮明颜的性子,她早早就放弃了棋院考试,她的确是个执着勤勉不轻易放弃的人,但是她同样也会权衡利弊,她在围棋一道上毫无天赋,在看不见丝毫胜利的曙光和赢的机会的情况下,是她的话她在最初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会放弃,及时止损,去选择冲击希望更大的画院七等考试,或是礼院五等考试……
但是因为赵瑟一直没有放弃,没有放弃她,所以阮明颜无法开口说放弃,她不想辜负赵瑟的好意,更不想让她的一番努力付之东流。
阮明颜想,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呢,并非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的,有时候有些事情你哪怕倾尽全力去努力,努力再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却不一定能有回报。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也许早就放弃了。”阮明颜和赵瑟走在夕阳下的的山道上,轻声说道,“但是正是因为有人在身边一起,所以才会鼓起勇气,再努力一把,再再努力一把……”
黄昏时分的天空,绚烂艳丽,大片大片的晚霞如同火烧了一般,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热烈明艳,西沉的落日燃烧着最后的余光,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渡上了柔和又明媚的夕阳之光。
阮明颜和赵瑟并排沿着山道往下走,夕阳随人归,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晚风徐徐吹着,温柔又缱绻。
许久之后。
“嗯,两个人的话,比一个人好。”赵瑟的声音响起,“两个人的话,只要另一个人不放弃,就不会放弃。”
所以她们谁也没先开口放弃。
看着这样努力的对方,就想着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下,放弃的话始终无法开口。
“我不喜欢放弃。”赵瑟说道,“因为放弃的话,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失去所有的希望了。”
赵瑟转头对着身旁的阮明颜轻笑了一声,她伸手撩起耳畔被风吹起的发丝,说道:“我是不是很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阮明颜看着她摇了摇头,“是我给赵师姐添麻烦才对,赵师姐帮我良多,而且……”
她也笑了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并未有过姊妹,也未曾有过关系亲密的师姐,我想若是我有姐姐的话,那一定是像赵师姐这样的,温柔又严厉,亲切又威严。”
“和赵师姐的这些日子,很新奇也很有趣,就仿佛我真的多出了一个姐姐。”阮明颜对着身旁赵瑟笑着说道。
赵瑟闻言一怔,好半响之后移开了脸,掩饰性般的伸手抚了抚耳畔的头发,硬声说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笨的妹妹,早被气死了。”
“……师姐你这样就过分了啊,我其实也不是很笨啊,只是缺少了点下棋的天赋而已,但这也是因为天道故意为之,毕竟我这么天纵奇才,总要取走点什么,才能够不让我达到完美。”阮明颜厚颜无耻说道。
赵瑟,“……你还真敢说啊。”
“实话而已,为何不敢说?”阮明颜理直气壮道。
第二天。
“……实话告诉我,你在棋院一等考试里到底失败了多少回了?”卢易安看着面前阮明颜,抽着嘴角无语说道。
“……”阮明颜。
她心想,这个实话她还真不敢说。
卢易安目光看着她,白皙俊秀的脸庞不由地抽动了两下面颊,他真的好想劝她放弃,不如去冲击下其他的考试,但是,但是看着她这么努力不言放弃,他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最终,他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脸,“我昨天又得了几本棋谱,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派上点用场。”
“我这也有几本过去学棋的棋谱,如今派不上用场不如便赠给阮师妹,让它发挥余热。”另一名相邻的白鹿书院师兄也笑着开口说道,“阮师妹加油啊!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下次就考过了。”
其他的白鹿书院弟子也纷纷出言赞同道,“修行学习便贵在坚持,持之以恒必有收获。”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阮师妹共勉!”
……
……
阮明颜闻言,目光看着四周眼神表情鼓励勉励她的白鹿书院师兄师姐们,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笑,说道:“嗯,我会的,多谢诸位师兄、师姐,等我考过了,请你们吃糖啊!”
闻言,众人顿时笑了,“为何是吃糖?”
“难道师妹将我们当成是小孩来哄了吗?”
阮明颜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因为糖便宜啊!我倒是想请你们吃饭啊,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我没钱啊!”
“我们剑修都是很穷的。”阮明颜真诚的表示道。
众人笑的更欢了,整个广场上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山长倒来的时候便是看着如此情景,不由地挑眉,问道:“笑的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白鹿书院的弟子纷纷开口道,“阮师妹说等她通过了棋院的考试,请我们吃糖呢!”
山长闻言顿时纳闷,“为何是吃糖?”
白鹿书院弟子哄笑道,“因为师妹她很穷啊,她说他们剑修都很穷的,吃不起饭。”
“……”阮明颜。
等等,我没说过!
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我们剑修都很穷,请不起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吃饭,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我们剑修吃不起饭了?
阮明颜觉得,他们剑修风评被害!
不过,这么明显的假话,山长一定不会信的吧?阮明颜心想道,只有傻子才会信。
“原来如此。”山长闻言之后恍然大悟道,随后立马板着脸训斥道:“你们师妹都吃不起饭了,还有她请你们吃糖,太不像样了!”
“……”阮明颜。
我、没、吃、不、起、饭!
请别随便污蔑人!
“是师妹她说要请我们吃糖的啊。”底下的这群白鹿书院弟子还委屈起来了,“师妹一番心意,我们不能辜负啊!”
“……”阮明颜。
你们还演上了!
“如此说也有道理。”山长说道,然后神色沉吟,“这样吧,若是你们师妹通过了棋院考试,那便由我掏钱带你们去食味楼开几桌席面。”
闻言,底下的白鹿书院弟子顿时欢呼出声,嘴巴甜滋滋说道,“山长您老可真疼爱学生,真大方!”
转头又对着阮明颜,“师妹啊,你可一定要通过棋院考试,能不能吃山长一顿就靠你了啊!”
“就是就是啊,吃山长的机会不多!师妹你加油啊,全村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阮明颜。
我怎么就突然成了全村的希望了?
突然成了全村希望的阮明颜,看着周围欢乐的仿佛在过年已经提前庆祝起来了的众白鹿书院弟子,脸上笑容勉强,她真心觉得她这个全村的希望很可能变成全村的绝望……
话说你们对我这么有信心的吗?
连我自己都没自信啊!
上方的山长看着满座欢喜兴奋的学生,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笑意,他目光看了一眼面色沉郁坐在下方的阮明颜,眼底的笑意更深,这傻孩子,难道还真缺她一口吃的,也不懂得变通,明明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倒是蠢笨的不行。
唉!
山长心下叹了口气,这蠢学生自家的,只能多照看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白鹿书院弟子们:阮师妹说他们剑修穷的吃不起饭。
山长:什么,阮明颜说她吃不起饭?
白鹿书院弟子:剑修太可怜了!
山长:穷学生(阮明颜)太可怜了!
阮明颜:……
我觉得你们在黑我们剑修。
山长微笑:不,他们黑你们剑修,而我只是在黑你。
第68章
下午。
阮明颜和往常一样, 前去明光院找山长补习。
等她穿过长长的庭院,来到姹紫嫣红的花坛后,入了凉亭内, 发现山长正端坐在一张长案前, 桌案上摆放着一个棋盘和黑白棋子。
“……”阮明颜。
山长要给她补围棋课!?
阮明颜:我的棋艺已经烂到让山长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察觉到她的到来, 正凝思棋局的山长抬起头朝她看去,笑道:“来了怎么杵在那里?”
闻言,阮明颜走了过去, 在他面前坐下。
“……今日要学棋吗?”阮明颜开口说道。
山长目光看着她, 说道:“怎么,不想学?”
阮明颜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不想学, 而是说道:“赵师姐一直在教我下棋。”
闻言山长颔首说道, “赵瑟的棋道的确不错。”
与其说她擅棋道不如说她擅谋略,赵瑟在诗作文章、画艺琴乐上皆不过是浮于表面,棋礼和骑射却是极为精通。
“不过你跟她学,却是学不通的。”山长直言不讳道。
“……”阮明颜。
我觉得我跟谁学都学不通,阮明颜已经是对棋道绝望了。
山长看着她恹恹的神色, 忽地说道:“你可知棋院与你对战的棋偶是何人所炼?”
没错呢,阮明颜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在和棋偶下棋对战,棋偶就是专门炼制出来具有一定棋艺水平的机关偶人, 也就是说阮明颜这半个月一直在和机器对战,结果她还输了……
“不才,正是在下。”山长自矜谦逊说道。
“……”阮明颜。
她觉得山长这个逼装的好,不才???在下????亏他说得出。
不愧是养活了半个话本界的男人, 还真是平易近人没架子,相处久了,阮明颜才知道这个在外被奉为儒门隐圣被天下儒修推崇备至,在修界德高望重的白鹿书院山长,其实是个非常随性肆意的人。这让阮明颜不由地想起在修界广为流传的山长年轻时候的事迹,那些张扬肆意、风流不羁的荒唐韵事一直以来都是让天下修士半信半疑的,特别是许多儒门修士不承认,认为这是污蔑是诋毁他们的隐圣大儒。
曾经的阮明颜也是不尽信的,现在她信了,她觉得以山长的性子做出那些在世人看来是荒唐不羁的事情并不奇怪。山长是个十分开明的人,他博学睿智又开明开阔,并不迂腐拘泥于礼教。
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学生,山长依旧是没架子的,平易近人亲切儒雅。并且因为太过亲切,直接导致骚话连篇,这人最爱逗弄学生了,糟老头子坏得很。
“棋偶会的无非那一套,只要掌握它那一套,反制回去并不难。”山长笑吟吟说道,“而它会的那一套,又是谁教它的呢?”
“……”阮明颜。
是你,是你,就是你!
阮明颜立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毫不犹豫说道,“请山长教我!”
闻言,山长挑眉,“你这主意改变的倒是快。”
“……弟子年少无知,不知山长之博学如高山巍巍大海无边,若有冒犯还请山长见谅。”阮明颜立马服软道,她仰起脸目光诚恳又认真的看着他,“山长心胸宽阔,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和小的计较的吧!”
“……”山长。
你倒是脸皮够厚啊。
山长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倒是觉得你更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