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得慎重处理。柳初语只得歇了离开的心思,认真朝庄晓道:“庄公子,方才那些话,你切莫当真。”
庄晓却是豁出去了:“我没当真!可我希望是真的!柳小姐,我自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之前你被指婚给了太子殿下,我只当今生有缘无分,只能将这心意埋葬。可现下,太子殿下不在了。柳小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柳初语正待拒绝,庄晓却又失落道:“我知道的……上回府尹将我抓去,便告诉我燕王殿下喜欢你,让我离你远点。啊,不,现下不该叫燕王殿下了,该叫皇上了……”
柳初语:“??”
什么?厉宁那天还做了这事?暗中威胁人家?饶是如此场合实在不该,柳初语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她一声轻咳:“庄公子,我……”
“叮”的一声响,机械音竟是再次响起:“发布任务:答应庄晓的表白,与他私奔,远远逃离京城。”
柳初语话语顿住,脸色难看起来。系统从来不曾这般追着发布任务,今日却接连发布任务,看来是铁了心要逼她和庄晓私奔。它甚至吸取了教训,文字上更加严谨了,那句“远远逃离京城”,实在要命。柳初语抿唇,在心中道:“拒绝任务。拒绝理由,我身旁有厉宁安排的侍卫,根本无法逃离京城。”
这次,她的拒绝理由再次被驳回了。柳初语心中愤恨。她不想让厉宁受伤失望,也不想对不住庄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做这任务了。
——不就是任务失败被惩罚吗?痛便痛吧,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系统却终于在柳初语眼前现了身形。黑球已经小到只有两个拳头大,态度却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你愣着干吗?还不快快完成任务?!”
柳初语恨声道:“你做梦吧!这么糟践人的事,休想我做!”
系统听到这话,似乎并不意外:“你考虑好了?我可告诉你,这任务你要是完不成,要惩罚你的就不是我了,而是上天!”
柳初语身体微震。那夜系统的话在她脑中闪过:“如果你想走到他身旁,上天就会降下惩罚!今日你会刺杀他,后又试图自杀,便是这个原因!”
上天的惩罚……就是她被附体!让那个不知名的灵魂,去完成她本该遵守的剧情……
柳初语面色苍白。这是真的吗?它是不是在骗她?她若不做这个任务,真就会被.操控,又去刺杀厉宁?柳初语身体轻微晃了晃,急忙伸手扶墙,勉强稳住自己。
她心中斗争激烈,最后还是一声暗叹。她宁愿与厉宁生些误会,宁愿对不住庄晓,也不能拿厉宁的安危冒险。这任务她必须做,可是——她不是只会任系统摆布的人!
柳初语忽然抬头,凶狠质问系统:“那个人是谁?那个在祭天台上,附身我的人是谁?”
系统只等着她就范,怎么也不料柳初语竟会问出这个问题!这却是它没有和崔梦玉商量过的!系统有一瞬的惊慌:“你、你在说什么?!”
柳初语死死盯着它:“那个光点,那个附身我的女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气不气,开始反击了!
第三十四章
系统太过震惊:“你看见了?!”
柳初语冷笑:“对, 我看见了!那个阴沟里的老鼠, 借助你的力量,躲在我身旁偷窥我的人……是谁?!”
系统:“告诉你,好让你去对付她吗?”它忽然反应过来,掩饰一般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我已经送到, 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劝你别多想,还是乖乖完成任务!”便掉头落荒而逃。
柳初语见它消失在空中, 缓缓呼出口气。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反复推敲祭天台上发生的一切, 就想弄清附身她的光点到底是什么。她的确看到了, 但她什么也不能确定。她不确定那光点是否是另一个“系统”,又或者是人是鬼是神。她只有一次机会求证, 便是趁系统不备试探它, 套它的话。而现下, 她做到了。方才系统的反应让她确定,至少那光点是个人, 是个和她一样的普通女人。而且极有可能, 这人就在她附近, 甚至藏身在京城乃至皇宫中……
很好,很好!既然是人, 那就可以杀死。柳初语憋着口恶气,只恨不能立刻将那女人抓出来碎尸万段。可她还得先完成任务。她看着面前的庄晓,平复了下情绪,对他道:“我答应你。那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庄晓还沉浸在表白后的激动中, 完全没注意到柳初语方才的不对劲。听到这话,庄晓大喜:“愿意!我愿意!只要你不嫌弃离开庄家,我会太穷酸……”
柳初语:“那我们现下便离开吧。”
庄晓一愣:“这么急?那我先回府拿些细软……”
柳初语拒绝道:“不必了。趁陛下还在参加大典分.身乏术,我们赶紧逃出京城。只是,店外有四名侍卫守着,我们怕是走不远。你有办法吗?”
却说,申时中(16点),厉宁终于完成了祭天大典。他回到宫中,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见,只等待柳初语回来。可柳初语没有出现,来的却是她身旁的暗卫。暗卫十分紧张,伏地叩首:“陛下,柳小姐,她……”
厉宁只觉心沉了下去:“她怎么了?”
暗卫:“她……她和庄晓私奔了!”
厉宁跟着暗卫来到书局。书局内院里间,墙边的书柜被推开,一条暗道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暗卫头垂得很低:“柳小姐进书局后,我们没有跟进来,只藏身在店外。等了许久不见柳小姐出来,我们这才进店寻找,竟是没见到她的人。再仔细一番搜查,才在里间发现了这条暗道。”
厉宁如玉的面庞上仿佛覆着寒霜:“庄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户,建条暗道不足为奇。你们竟还‘等了许久’?”
暗卫心中叫苦。他们一直跟着柳初语,自是知道她前天晚上才主动进宫找了厉宁,又和厉宁约好了今日回宫。这两位看起来情投意合甜甜蜜蜜,他们哪能想到,她竟会不声不响和别的男人私奔?
可说什么都没意义,犯了错便是犯了错。暗卫重重跪地:“是属下大意,请殿下责罚!”
厉宁声音冰冷:“现下查到了什么?”
暗卫答:“这条暗道通往隔壁街另一间庄家书局。小二招供,庄晓带走了店里所有的银票,称要与柳初语私奔。我们一路追查去,得知庄晓已经带柳小姐出了京城。”
厉宁沉着脸:“追。”
他大步朝书局外行,到门口时,目光却落在了墙上。宣传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国子监司业赏心山人新作。
厉宁停步,朝晋楚道:“这话本,你拿几本回去分给人看。”
晋楚莫名其妙,却还是应是。一行人这才上马,朝城外而去。另外三名暗卫已经去追踪柳初语,其中一人候在城门处,将厉宁带去了不远的驿站。一辆马车停在那。暗卫向厉宁汇报:“他们出城后,便找了驿站,两人换乘马匹,往北边去了。”
厉宁神色已是极冷:“晋楚,检查下。”
晋楚便上了马车检查,片刻后下车:“陛下,并没有线索。”
又没有线索……厉宁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柳初语没在房中留下线索,也没在马车中留下线索。她选择乘坐马车出城,可出城之后,却又来驿站换了马匹……这是为何?因为她不想被他找到,至少是不想这么快被他找到。出城时,马车不引人注意,能最大限度为她拖延时间。而出城后,骑行更快,她才会又换了马匹。她正在竭尽所能,尽可能地逃离京城,逃离他……
厉宁一言不发翻身上马。那夜柳初语给他的宣纸还贴身放在他的胸口,用些微余热,安抚着情绪混乱的他。厉宁强迫自己不要往坏处想。柳初语只是被强迫或是□□.控了,才不得不做出这种事。他只需要尽快找回她,然后弄清真相,将那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可他的理智在半个时辰的追踪后,变得岌岌可危。他竟是还没有追上柳初语。这太不正常了。柳初语逃得太快了,也太久了。她为何要这般拼力逃跑?难道……她被迫必须做的事,就是远离他,不能被他追上?
胸口的宣纸也彻底凉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这世间便再无事物,能让厉宁觉得温暖。宣纸上的话厉宁已经反复咀嚼过无数遍,那每一个字都令他欢喜,却不能令他心安。因为厉宁知道,那不够。他想要的是娶她,是和她好好过一辈子。她终身不嫁算什么?他不需要,也不会将就。
厉宁感觉到一种被绝对压制的愤怒,以及一种有心无力的焦灼。烈焰在他心中焚烧,他恨到想毁了这个世界,却只能强撑着理智,不让自己失控。漫长的追踪仿佛看不到尽头,厉宁心中糟糕的设想一个接一个不断。他想,如果追上柳初语后,她说她必须离开他,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他怎么办?又或者,更绝望的,他追上柳初语的那一刻,柳初语便得死……那他追不追?
厉宁死死握紧了马缰绳。这一刻,他几乎要放弃了。他不敢冒哪怕一点风险,他宁愿让其他人继续追踪,自己先折返回城。可山道转过一个弯,那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眼前。厉宁猛然勒马,再无法转身离开。
厉宁定了定神,这才下马,朝着柳初语行去。他的步伐看起来极稳,实则步步艰辛。因为他怕柳初语会出言阻止,不允他靠近。可柳初语只是担忧看他,神色间却并无惊惧。厉宁这才冷静了些,在离柳初语十余步的地方站定。
柳初语也不料,这“远远”逃离京城的任务,真要逃这么远。她知道厉宁很快会得知消息追来,而她要在他追来后跟他回宫,因此必须在这之前完成任务。她骑马技术一般,为了逃远些几乎是慌不择路了,一刻都不敢放松。所幸,在近一个时辰的骑行后,她终于听到了那声天籁般的“叮”,任务完成。柳初语卸了那股劲,只觉骨架都散了。
她找了地方坐下,还没喘匀气,便见到了厉宁。男人下马朝她行来,脸色难看得让她想起了上次“逃离皇城”的任务。可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初语,我来接你了。”
这又是个难看的笑,柳初语心中便是一涩。她想好好安抚他,却不料,庄晓几步冲去了她身前:“陛下!柳小姐和我两情相悦,这才与我相约私奔。我知你也爱慕她,可强扭的瓜不甜,还望你成全我们!”
柳初语急忙阻止,可庄晓却好似换了个人,愣是把话倒了个干净。厉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他盯着他,嘴角竟是扯出了一个弧度,一声低笑:“你算什么东西?”厉宁的声音又轻又缓:“我和初语说话,轮得上你插嘴?”
最后几个字,语调却已然阴鸷。笑容迅速消失,厉宁周身气势暴涨:“跪下!”
他到底在边关战场摸爬滚打了三年,这么阴冷斥喝时,一身煞气加上帝王威严,逼得人腿软。庄晓没撑住,跪了下去,却见柳初语站在了他身前。
柳初语神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府尹说,我和陛下相好,是真的。”
庄晓愣住。柳初语咬着唇:“其实……我和陛下吵架了,一气之下才找了你私奔,只是耍脾气吸引陛下注意罢了,并不是喜欢你。”
庄晓表情凝滞了:“你说什么……”
柳初语:“今日就是场闹剧,实在对不起你。既然陛下已经追来了,我便要和他回宫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
庄晓脸色白了青,青了红,最终怒道:“你……算我瞎了眼!”
他不管不顾爬起身,策马离开。柳初语暗叹口气,这才朝厉宁行去。
厉宁看着柳初语的身影越来越近,努力收敛那些暴动的情绪。而柳初语在他身前站定,有些紧张看他:“宁哥哥,”她顿了顿,含混解释:“不是我。”
这句不是我,却没法让厉宁轻松,反而让他心中的烈焰愈大。她并不想逃离他,可她又一次被强迫了。他今日登基,这大昭国已是他的天下,但那又如何?他心爱之人还是一次次被强迫,被.操控,一次次不得不做她不愿做的事,而他……却无能为力!
厉宁头脑被恨意冲得发晕,勉强稳住语气:“你的脚怎么了?”
柳初语怔了怔。她下马后才发觉大腿很疼,原来是太少骑马,磨破皮了。走过来时,她是有些一瘸一拐的,却不料厉宁如此状态,还能注意到。
柳初语摆摆手:“没事,就是骑马不大习惯。”
厉宁便偏头朝后吩咐:“去弄辆马车来。”
立时有侍卫离开,去找马车。晋楚则与侍卫们低语,让其余人都退远了,厉宁缓声问:“你……可以回宫吗?”
他还维持着平稳语气,可声音是柳初语不曾听过的沙哑。“若是不方便,”厉宁停顿许久,喉结艰难滚了滚:“那便也不急着回了。”
柳初语看着他。男人双眸都被烧红了,那恨意自他身体溢出,浓郁得几乎要实质化。她清楚看见了他的愤怒焦灼,看清了他的担忧心痛,也看清了他无处着力的悲哀。可他的理智竟然还在。即便压抑到了这份上,他依旧控制住了,不愿给她添麻烦。
厉宁显然也觉察到了自己外溢的情绪,转身道:“抱歉,让我缓缓。”
他快步朝旁行去,带走了灼烧到沉重的空气。男人立在山道旁的梧桐树下,任山风吹乱他的发,鼓荡起他的衣袖。那背影看上去无比强大,却又无比孤单。
晋楚此时行到柳初语身旁,接手了照顾她的活:“柳小姐,请过来这边坐一坐吧。”
柳初语转向晋楚,又看向远远候着的侍卫们。没人想要去安抚厉宁。或许于他们而言,厉宁是不败的神,是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纵然偶尔陷入危难,也不需要安抚陪伴,因为他很快会解决困难,重新站起。便是柳初语也相信,给厉宁些时间,他会平复情绪。她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他转身归来,便又可以见到那个温润平和、运筹帷幄的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