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Doings
时间:2020-06-30 09:35:35

  他全程观望,瞠目结舌,不知祝秋宴动了什么手段,怎么随便几步路就能勾得女孩跟他走。他不信邪,偷了祝秋宴的衬衫,抹了头油梳个大背头,捧着大哥大在窗边45°仰望天空,还在舞池走出了太空步,结果没惹来一个异性青眼,反倒被五大三粗的外国佬堵在角落。
  那外国佬已经喝大了,浑身酒气,眼神飘忽,早认不出是男是女。刘阳自觉受辱,愤而离去,到了隔壁包厢,恰好看到祝秋宴和混血女孩倚在车壁耳语。
  月下光影朦胧,男女交颈,闹中取静,一帧定格,场景美得简直就差离弦一步了,刘阳以为今晚势必无法回到包间睡觉,嫉妒上头,冲过去就要揍祝秋宴,袖子撩到臂弯忽然顿住。
  嗯?说的什么鸟语?
  一会英文,一会蒙语,一会俄语,最后变成中文才听懂。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他不提俘获漂亮女孩的芳心,居然跟人谈闷得不能再闷的信仰问题?
  最后那个女孩进了西江一间寺院,从此三丈红尘,均成世外喧嚣。
  祝秋宴害人不浅呀!
  刘阳想到这一点,本打算去找熟人疏通疏通,将舒意捞出来,转念一想左不过多一些调查时间,她最终应当无恙,便打消了念头,专心维持现场秩序。
  此刻的舒意已经被带离车站。
  凌晨两三点,站外除了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其他店面基本已经闭户,招牌旁的墙壁上嵌着一盏红灯,隐约有闪烁的摄像头。
  对方没有蒙舒意的双眼,却捂住了她的嘴,她看到自己经过了宛如一座死城的平房,穿过马路,最终被带到距离车站不远处的一间废弃厂房。
  卷帘门下蜷缩着一条大黄狗,看到来人奔跑过来,一边犬吠一边围着他们转。
  舒意心中一喜,悄悄瞪大双眼,弯腰逼视大黄狗。大黄狗见状,果然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随即一个猛扑,咬住男人的裤脚。
  舒意忙挣脱男人的束缚,余光瞥向旁边的小径,正要逃跑,谁知男人抬起腿,一脚就将大黄狗踹到钢板上。
  “哐”的一声,狗子嗷呜着躲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被人从后面拎住衣襟,粗暴地拽进了卷帘门内。
  前后不过一分钟,黑夜再次恢复死寂。
  舒意被丢到地上,往前一趄,掌心摩擦水泥地面,直接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传过来,舒意忍不住吸了口气。
  单薄的衣裳经不起再三的拖拽,裤子膝盖也磨破了,衬衣领口散开来,露出细平的肩,头发早就不成样子,凌乱地披在耳上。
  她捂着掌心不断往后挪,对方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她面前。一柄锋利的匕首抵住她的脸颊,凉意渗透皮肤的同时,她听见对方面无表情地问道:“跟你在洗手间的那个男人去了哪里?”
  舒意张嘴就要否认,对方却先一步道:“知道你为什么求救却没有人出现吗?因为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是黄金大劫案之后为了预防特殊情况破格设立的一间审讯室,门窗都经过特殊的隔音处理。而我们,也是为了跟进特殊案情而特别设立的调查员,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你最好坦诚。”
  他的话语虽不直接,意思却是明了,他们还是官方的人,因为巴雅尔事件的特殊性,他们才会采取特殊手段。
  倘若舒意只是个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或许会相信他的鬼话,但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不难发现里面错漏百出。
  “首先,如果你是调查员,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不知道那个所谓在洗手间的男人的身份;其次如果你们的正规部门的人,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向我表明身份,单独拎我在其他房间进行审讯,没有必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最后,如果你们目的纯粹,首先应该关心的是,事发时我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同被害者有无关系,而不是一上来就问一个与案情没有直接关系的人。”
  对方见她一个小姑娘,被陌生男人围困在阴暗角落,尚且头脑冷静,条理清晰,讶异地打量她一眼,随后笑了:“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既然知道我们来者不善,就好好配合,那个男人是谁?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舒意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男人嘴角一挑,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下来,直将舒意扇得耳廓轰鸣。她用舌头抵住发烫的半壁口腔,转过脸来,冷冷盯着对方:“要么告诉我你们的目的,要么就直接杀了我,像你们杀巴雅尔一样。”
  她最后半句话说得缓慢,咬字清楚,直将男人惊得瞪大眼睛,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们!
  舒意一笑:“本来不知道,现在确定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意识到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耍了,顿觉颜面扫地,啐了口痰,一把抓住她的肩。
  她领口本就散了开来,被男人一扯,半边肩膀暴露在外。
  漂亮的女孩,肩胛骨白皙纤细,天鹅颈的线条比女明星还要好看。手指一摸,皮肤丝滑,自有性感诱人的魅力,令原本只打算教训她一顿的男人动作忽然滞住,眼神黯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那就让本大爷好好伺候伺候你!看你到底是嘴硬还是身子骨硬。”说罢,男人大手一推,抽了皮带,朝她扑过去。
  另一同伙显然没猜到走势,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忙拉住他:“你疯了?老大知道就死定了。”
  “你慌什么?老大早就撤了,弄了她再回去复命,谁会知道?再说这丫头这么鸡贼,你撬得开她的嘴吗?”男人一副油里油气的口吻,冲同伙道,“你听我的,再不听话的女人,我都有办法让她开口!”
  同伙被挥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女孩退到全是废弃工件的角落里,再无退路,男人扒了上衣,粗壮的身体像座山一般朝女孩压了过去。
  舒意咬住牙,浑身颤抖着按住牡丹袖扣的机关,只待男人靠近的一瞬间,划过他的喉头。可男人到底同姜利不一样,一种是明确带着伤害的行为,一种则是充满试探的吓唬,她可以反过来吓唬姜利,却没有办法对面前的男人手下留情。
  倘若刀片横出去,她就真的杀人了。
  舒意嘴唇微微发白,瞪大眼睛看着男人越来越近,来自于男人粗糙的汗腥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别过脸庞,手指抖动着,拨到暗门。就在男人亲到她脸颊的电光火石间,刀片横向而出,于空中一划!
  男人晃了晃倒在一旁,眼睛木空地望着房梁上的电扇,了无生息。
  舒意吓得攥紧袖扣,银丝勾出一缕殷红,却是她慌乱下割破手指的血,而不是男人被割喉的血。
  男人的同伙也呆住了,本以为是舒意动的手,急怒之下扑了过来,谁料还没到舒意跟前,就被甩飞了。
  腾空往上,四肢绞过旋转的铁片风扇,落到地上时只余残躯。
  舒意还没看清就被带离了厂房。
  祝秋宴走在前头,舒意走在后头,血渗了出来,流到男人牵着她的手上。她呆呆地看着,好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小姐叫我,我就来了。”祝秋宴头也不回地说。
  舒意反驳:“我没叫你。”
  “有。”
  “我没有。”
  “你在心里叫了。”
  舒意眼眶一红,停下脚步:“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祝秋宴跟着停了下来,两旁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棵枯柳垂在中心的绿化带,细长的枝晃动着,为地面两人的剪影搭建一座亲密的桥梁。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露出丝笑容:“小姐,七禅来晚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一直到这会儿胆寒才爬上后脊,透出冷意。舒意挣开他的手,蹲下身抱住自己,不受控制地啜泣着。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头,她衣不蔽体,糟糕又狼狈,而他还保持着一个男人应有的教养,不偏看,不冒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却非常希望他能低下头来看一看她。
  她在心里说,祝秋宴,你看看我好不好?嘴上却固执着:“我没有生气。”
  祝秋宴又叹了声气:“你有。”
  想到她会反驳说“没有”,他随即接道,“将小姐一人留在车站,是七禅的错,你应该生气,只是夜深了,杂货店也关门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凉的。”
  舒意鼻音嗡哝:“我、我的衣服……”
  “还在车站吗?”
  “应该是的。”
  祝秋宴沉吟片刻,微微侧首:“小姐,把眼睛闭起来。”
  舒意抓住破碎的衣角,挡住胸前。祝秋宴低垂着视线走过来,伴随着男人唇边溢出的一声浅笑,舒意落进一面温暖的胸膛。
  很难想象,体温常年冰冷的人,胸膛竟然可以这么温暖。
  舒意没有睁开眼睛,只将脸往里埋了埋,腾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想了一会儿才问:“我们去拿衣服吗?”
  “嗯。”
  “他们会给吗?”
  “不会。”
  “那……”
  “小姐放心,七禅翻墙很稳。”
  舒意没忍住噗嗤一笑,温热的气息洒在祝秋宴耳根旁,惹得一阵细痒。他脚步一滑,险些摔下墙头。
  见怀中的小姐始终闭着眼睛,他方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舒意抿着唇,悄悄翘起嘴角:“你过去也常常翻墙吗?”
  祝秋宴不知想起谁,眼神变得绵长。
  舒意忍不住看他,里面倒映着月影中的云,河谷间潺潺的溪流,翠柳下黄莺的浅唱,每一样单独看都是不经意的存在,却因为陪衬,构成了人世美色的每一样无可取代,那一丝绵长,因此显得多情起来。
  他在思念谁吗?
 
 
第21章 牛肉汤
  祝秋宴想起了谢意。
  这些年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只有谢意真正占据了一席之地,取缔数百年湮灭的风光,黑的白的,全都是她。
  他曾风霜里、雨雪里驻足她的墙头,看着她门后的烛火熄灭,自黑夜至天明垂首相望,迈不过那道门槛。
  而她,也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没有看到,从无一次为他开门。
  “过去七禅没有翻墙的机会。”祝秋宴回过神来,忽然说道,“因为遇见小姐,七禅才被赋予侠客的风采。”
  舒意浑然不觉,天性使然道:“不是侠客。”
  “那是什么?”
  她小声嘀咕:“采花大盗才对!”
  “哎呀,小姐你说什么呢?太让人寒心了。”祝秋宴假模假样道,“心好痛,要摸摸。”
  他低下头捉住舒意惊慌失措的眼神,嘴角噙着笑,眼里满是细碎的光芒,舒意心念一动,抬起手臂摸了下他的后脑勺。
  他好像食髓知味的懒猫,借势蹭了蹭她的掌心。
  还好夜色浓郁,他看不清她一瞬红透的脸庞,双臂一紧,抱着她翻过车站的院墙。
  行李都放在平房进门大厅,后首有间窗户,舒意指出自己的行李箱,祝秋宴趁没人的功夫从里顺出一件帽衫,扒着墙沿背过身去。
  他一副坦荡的姿态,舒意不好意思扭捏,但仍往旁边走了几步,一直到墙荫下才窸窸窣窣地动起来。
  黑夜寂静,一丁点的动静就能被放大,她原来的衬衣早就没法看,不得不解开仅剩的纽扣,忍着肩膀被撕拉的疼痛,咬着唇轻轻往后揭。
  祝秋宴听到她“嘶”的一声抽气,忙问:“小姐的手臂扭伤了吗?”
  舒意喉头微哽:“没事。”
  唉,年轻的小姐好面子,又要故作坚强,金尊玉贵养到这么大,何曾受过眼前的委屈?普普通通的生活,先是被人攻击,再有人遇害,还险些遭人□□,怎会不害怕?
  祝秋宴二话不说,撕了一截衣摆遮住眼睛,就这么转头朝她走过去。舒意才勉强把一边袖子脱下,半个胸口露在外面,见他动作忙吓得退到墙根。
  “你、你……”
  祝秋宴说:“小姐将我当作瞎子,让我来帮你吧。”
  舒意半信半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确实没什么反应,心下一定,可要帮她,怎么可能不碰到她?
  舒意正要拒绝,他又道:“扭伤可大可小,不能勉强,万一伤到筋骨就坏事了。”
  “那、那我……”
  祝秋宴循声靠近前去:“把衣角递给我,我不碰你。”
  舒意此刻也没别的法子了,先前被那人在地上拖来拖去,两条胳膊拧成一团,可以抬起,却不能扭到身后脱衣袖,如果祝秋宴不帮她,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她一边把衣角递过去,一边问:“那两个人……”
  祝秋宴摸到她的指尖,顺势把衣角攥住,凭着感觉丈量了一番,两手一撕:“小姐不必理会,那两人是我动的手,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怎么解决?”衣服破到肩颈线,还差一截,她又把一角塞他手里。
  这次离她的手臂很近了,祝秋宴只用两指一碰,便摸到一把顺滑的皮肤,随即收了回来,“我常年在这条道上走,有些门路,边检们也买我的账,帮小姐遮掩过去不成问题。”
  “可是我被带走的时候,其他人都看到了。”
  舒意忙把碎得干净的衬衣塞到祝秋宴怀里,捧起帽衫套进脑袋,想起什么又道,“大使馆的人什么时候来?我的身份证件都还在包里。”
  “天快亮了,应该快到了。”
  “我好了。”
  舒意拧了下褶皱的下摆,再抬头时祝秋宴已经摘掉“眼罩”,将两件坏掉的衣服丢到砖缝里,捻起一簇火苗烧了干净。
  隔着一面墙,平房内忽然警铃大作,整齐划一的铁靴声响起,像是正在整装集合。
  舒意与祝秋宴对上眼神,意识到那两个人应该是被发现了。
  她弯下腰,同祝秋宴藏在窗沿下小声说话:“现在该怎么办?”
  首先,掳她的两个男人身后还有所谓的“老大”,也就意味着整件事还没结束。他们能够买通看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然将她“偷”出去,可见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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