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明月珰
时间:2020-06-30 09:39:41

  渐渐地出帐篷的人多了起来,冯蓁再顾不得敏文的春思,她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住额前的阳光,朝溪水那边指了指,对着敏文道:“那胖子,是不是蒋二胖?”
  冯蓁本就觉得蒋二胖配不上她阿姐,即便冯华真的嫁给了他,那也是因为不想蹚浑水才迫不得已罢了。至于蒋二胖对冯华的救命之恩,冯蓁也没放在心上,因着她知道那是有人故意引他去的,所以还轮不着他领功。如此冯蓁对蒋琮自然称不上多敬重,称呼就很随便了。
  “蒋二胖是什么时候来的?”冯蓁看敏文的架势,那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
  敏文微微诧异道:“他一路都在啊。”
  冯蓁扶额,感觉蒋二胖真是个低调的胖子,竟让她一直给忽略了,大约是因为她的注意力一路都集中在薅羊毛上了。
  “刚才,你看到有没有女孩儿从他帐篷里跑出来?”冯蓁咬牙切齿地道。这胖子要敢背着她阿姐拈花惹草,看她怎么收拾他。
  “我没看清楚。”敏文的注意力也不在蒋琮身上。
  冯蓁急了,“昨儿呢?昨儿你们玩了一整日,可看见他跟哪个女郎眉来眼去了?”
  敏文弱弱地道:“我没注意。”
  冯蓁是自己身上随便发生什么事儿都不会失态的,但一关系到冯华,她就杀气腾腾了。“我过去看看。”说完,她就往小溪跑去,也不怕春日的溪水冻脚,幸亏穿着皮靴,在小石头上连跳几下,轻灵得好似羚羊一样过了河。
  “蒋二哥。”冯蓁站在河边笑容甜甜地朝蒋琮招了招手。
  蒋琮转过头来,不知冯蓁为何突然跑过来喊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冯蓁笑得越发甜美,待蒋琮走近了,只听她道:“蒋二哥,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低低头?”腿短就是这么不好。
  蒋琮低了低头,又听冯蓁说“再靠近些。”
  蒋琮不自然地往前靠了靠,姐夫避嫌小姨子那是必须的,虽然小姨子如今年龄还小。
  冯蓁在蒋琮耳朵不远处嗅了嗅,那热乎乎的鼻息吓得蒋琮一下就站起了身。
  冯蓁笑眯眯地望着他,“蒋二哥,先才我看到有些女郎从你们这边的帐子里跑出去。”
  蒋琮这才明白,这是小姨子是来捉j了。他不由好笑地道:“你啊,人小鬼大。”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特别美,因为若是冯华那边无意,冯蓁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精神的。
  蒋琮看得出来的事儿,萧诜和萧论几人自然也看得出。
  用过早饭,六皇子萧诜走到冯蓁跟前,阴阳怪气地道:“看来孤这箭术是白教了,用得着的时候就喊一声表哥,用不着就是殿下,倒是某些人,二哥、二哥的喊得多亲热。”
  冯蓁一脸“懵懂”地道:“我没有喊二皇子做二哥呀。”
  萧诜被噎着了,这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而且她心里认了姐夫就能作数么?不过这丫头这么没眼力劲儿,早晚得被收拾。若他以后成了她姐夫,就换他来收拾。
  想到这儿,萧诜不知怎么地心里一热,撇过了头去,“对了,今天他们嚷着要去前头山里打猎,你要不要临时抱抱佛脚?”
  冯蓁摇摇头,她对打猎不感兴趣,她是天朝子民,对野生动物天然地避而远之。
  萧诜再次在心里骂了句“没眼力劲儿”,所以大爷也不伺候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不是冯蓁不想薅羊毛,她可以忍受萧诜的辱骂,但受不住他身上那味儿啊。几日不洗澡不说,睡了姑娘家也不清洗清洗,她现在的鼻子又灵,真抵不住那怪味儿。
  不过打猎冯蓁还是去了,不能给人不合群的印象,只是她和敏文算是一群放春青少年中的孩子,所以只能缀在尾巴上。然而敏文比冯蓁又要力争上游一些,跟何敬靠得更近,而何敬、王琪就是一群放春男子的中心。
  打猎时,人群难免四散,冯蓁有意掉队,也无人察觉。她打马往山上去,站在山岗上看了会儿,这才转悠着往西北边儿去了。
  不远处的白息就跟荒村的炊烟一般,袅袅盘旋,冯蓁不管那是老三还是老五,总之她就是冲着肥羊过来的。
  冯蓁轻轻地拍了拍午夜的马屁股,让它自个儿找那些母马去了,然后有些狠心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把自己的衣裳和头发都弄脏了,本来还想拿树枝在脚上划几道血痕的,但到底没忍心,肉痛的可是自己。
  “打扮”完毕,冯蓁这才微微跛着脚地往前走去。
  听到有脚步踩在枯枝上的声音,萧谡回过头一看,就见冯蓁正泪汪汪地看着他。许是见了人,小女君总算松了口气,拿袖子在脸上抹了抹眼泪,结果不抹还好,一抹就彻底成了花猫了。
  “表哥。”这声音一颤三抖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欢喜,若不是放在一个又胖又脏的小团子身上,对男人指不定有多高的杀伤力。
  萧谡走上来道:“你怎的一个人?”
  “都走散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人。”冯蓁说着又有些泫然欲泣,她伸手勾住萧谡的袖角,怯怯地道:“表哥,我能跟着你走吗?”
  多萌的小萝莉啊,冯蓁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萧谡点点头,却抽了抽自己的袖角。
  冯蓁立时害怕地揪得更紧了,黑白分明如紫葡萄般的眼里满是惶恐,生怕被人再给落下。
  冯蓁的眼睛真的很会说话,但绝对不是她的心灵之窗,因为完全是眼是心非。
  萧谡抽了好几次都抽不出自己的袖角,再用力又怕撕裂了,所以只能放弃,然后道:“摔跤了?有哪儿受伤么?”
  冯蓁眨巴着眼看着萧谡,这会儿才有点儿男子的温柔嘛,这人敲她手肘那会儿多狠啊。
 
 
第29章 关外行(下)
  “脚踝疼。”小女君的声音糯糯的, 像煮了许久的糯米圆子,甜得弹牙。
  冯蓁说得这样清楚是有企图的,脚踝嘛,很方便查看伤口的, 她以为萧谡会弯腰帮她看看, 结果只听他打了个呼哨, 林子里就响起了马蹄声。
  “上马吧。”萧谡道。
  这样也行。冯蓁暗自点头,疾风比普成年男子都高,她的小短腿可爬不上去。
  萧谡弯腰伸出手掌,冯蓁诧异地看着她, 这是让她踩上去的意思?
  萧谡点头示意。
  冯蓁就这么踩在萧谡的手心里, 再被他高高一托, 纵身上了马。她真是无比后悔,那晚上跟萧诜那傻子较什么劲儿, 要是假装骑术不好,这会儿是不是就能两人共乘一骑了?
  先才只是一踩、一托那么个瞬间,冯蓁就感觉自己快被醉晕了, 若是能长长久久地拉拉手, 搂搂腰什么的……
  “拉好缰绳。”
  “什么?”白日梦里惊醒过来的冯蓁反应了片刻才知道萧谡说的是什么。她拉了拉缰绳, 天真无邪地看向萧谡, “表哥, 要不你也上来吧?”
  萧谡看向冯蓁,似乎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共乘一骑,哪怕就是夫妻都显得太亲昵。
  冯蓁这是想开放, 结果没开放成,只好嗫嚅道:“你走路,我骑马,要是被人看见了,会说我不敬的。”
  “遇到人孤再找一匹马就是。”萧谡笑了笑。他的笑很冷清,幅度不大,可知笑不过是出于礼貌,而非内心。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人的笑也依旧叫人如沐春风,暖洋洋的,催着你心里的小芽子按不住地想往外冒。
  风把萧谡身上的气息送到冯蓁的鼻尖,清冽干净,没有乱搞过的气味儿。
  冯蓁心忖,果然必得是这种不重女色的人才能最终胜出啊,就不知道胜出后会不会变本加厉。
  两人一路同行,冯蓁问道:“表哥,你能不能继续教我射箭啊?”
  “你不是跟着六弟在学么?”萧谡反问道。
  “你教得比他好。”冯蓁踩着萧诜捧萧谡道。她觉得这世上就没人不爱听彩虹屁的。兄弟相争,踩一个捧一个绝对能挠中萧谡的痒痒肉。
  果不其然萧谡含笑地瞥过来一眼,“哦,蓁女君是喜欢被人敲?”
  冯蓁没有正面回答萧谡的问题,只道:“六殿下把我骂得有点儿惨。”
  萧谡依旧含笑地瞥了冯蓁一眼,“哦,这么说你是更喜欢挨打?”
  这话说得,冯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最后吸了口气道:“当然不是,只是若能拜得名师,挨打挨骂都可。”
  “你那一点儿浅薄箭术,怎么就知道谁是名师?”萧谡刺道,“我们兄弟几个比试,孤也就是不垫底而已。”
  萧谡有点儿捉摸不出眼前小女郎的想法,说是慕少艾吧似乎年纪又太小了些,不过也说不定,现在有些姑娘就是醒事儿早。但眼前这位瞧着脑子也不太坏,然左右逢源的道行实在差了些,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在他们兄弟之间游走,也不怕掉下河里淹死?
  “我不会射难道还不会看么?”冯蓁娇糯糯地嗔道,“那天比试时你是故意输的,你手肘抬得高了些,敲我时都会,没道理自己还会不知道。”
  “教人易,自知难。”萧谡一点儿不心虚地道。
  冯蓁连连点头,“是呢,虽则我知道手肘该怎么抬,可是箭要射出的那一刹那,动作总是会变形,所以才想表哥你能继续敲敲我呢。而且……”
  狡猾的小女君补了一句,“表哥就算是自知难,但也说了教人容易是不是?”
  小女郎成了狗皮膏药,萧谡正要拒绝,却听冯蓁以绵软了一百倍的童音继续道:“好不好嘛,表哥?求求你了,表哥。”
  这声音的矫揉造作能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冯蓁幸运就幸运在年纪够小,脸蛋够圆,所以甜得这么齁人,却只能叫人想起桂花酒酿糯米元子。
  冯蓁有些后悔,她这会儿要是在地上走,就能趁机抱住萧谡的手摇了,那样效果肯定更好。
  “幺幺,你在求五哥什么?”萧诜的声音此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冯蓁背后。
  冯蓁的背脊一僵,感觉自己余光好像看到萧谡很不厚道地笑了,还是有声儿的那种。
  脚踏两只船真的是技术活儿,一个不小心载着羊毛的船说翻就翻了。
  “我在求五表哥教我射箭。”冯蓁头也没回地朝萧诜道。
  冯蓁此刻选择说实话叫萧谡格外高看了她一分。
  萧诜大步走过来道:“嫌弃孤教得不好?”
  “不是。”冯蓁有些冷淡地道。
  屁大个孩子还嫌东嫌西了,萧诜心里有些窝火,但也不好当着萧谡的面发作。又见冯蓁的样子有些狼狈,“怎么?摔了?”
  “不劳你关心。”冯蓁冷冷地道,夹了夹马肚子,疾风便快走了几步。她心里把萧诜的祖宗又给问候了一遍,傻大个儿又来坏她好事。
  不过萧谡也不是好东西,说话是话里有话,做事儿也太不爽快了,最后居然是这种人当皇帝,冯蓁默默地为满朝大臣默了哀。因为萧谡和萧诜的祖宗都是同样一群人,所以骂一遍就等于问候了两遍,冯蓁也就懒得再问候萧谡的祖宗十八代了。
  冯蓁冷冷的不再说话,萧诜当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更没耐心哄小孩儿,心里骂了句“臭丫头”,转头就走了。
  冯蓁暗自窃喜,心想“电灯泡”终于走了,谁知萧谡居然没跟上来,才晓得他们既然遇到了萧诜,自然就有侍从跟随,萧谡很快找了一匹马,旋即不见了踪影。
  奶奶的,这只肥羊也太难薅了,冯蓁忍不住在萧谡的坐骑——疾风的脖子上薅了一把。
  晚上敏文回到帐中来找冯蓁,“幺幺,你这几日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样子,今儿打猎也是四处找不见你。”
  冯蓁懒懒地靠在引枕上,“今日本是跟着六殿下的,可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人,还害得我摔了一跤,要不是遇到五殿下,只怕这会儿我还在林子里转悠呢。”
  敏文替萧诜解释道:“六皇兄的性子是比较跳,遇到好玩儿的事儿,就谁也顾不上了。”
  冯蓁低头幽幽地叹息道:“我觉得六殿下只怕是故意躲我呢。”
  “怎么这么说?”敏文好奇地追问。
  “我学箭那么笨,他骂得好生厉害,只怕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又怕我回去跟外大母告状。”冯蓁噘噘嘴,“我才不会那么小气呢,算了不提他了。”
  冯蓁在敏文跟前倒打了一耙,也没指望能传到六皇子萧诜的耳朵里,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不应该未雨绸缪。她下午时对萧诜那么冷淡,乃是早就想好了这一招应付他的。
  而且冯蓁也不怕再薅不到萧诜的羊毛,只要他有所求,只要他还上城阳长公主府,冯蓁觉得自己总是有法子的。
  早起时,冯蓁又看见一群欢快的胡女像偷了腥的猫一般从溪水对岸的帐篷里跑出来。不过这会儿冯蓁已经知道那些帐篷的主人分别是谁了。
  风流花二皇子萧证的帐篷里跑了两个出来。冯蓁摸了摸下巴,她感觉几个皇子里最不该有体力玩一王二后的就是风流花呀,想不到竟然看错了。
  三皇子萧论帐篷里也跑出一个来,看那姑娘的情形像是腿脚有些不便。冯蓁又摸了摸下巴,萧论是她还没搭上线的,远远的瞧着原以为是个温润书生,想不到如此生猛,猛地胡女出他帐篷脚都发软?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五皇子萧谡、六皇子萧诜的帐篷里倒是没有动静儿,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蒋琮的帐篷安安静静的,冯蓁还算满意。
  敏文侧头看着满脸惆怅地望着溪水对岸的冯蓁,“幺幺,你怎么了?”
  冯蓁那是求而不得,所以惆怅呢,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这会儿是羡慕那些腿软的,若换成她,得薅走多少羊毛啊?不过她知道自己怂,所以也就只能想一想罢了,真让她做,她最多也就只敢拉拉小手,顶多顶多,就是玩一下亲亲而已。
  今日大伙儿兴尽而归,用过早饭,仆从便开始进进出出地收帐篷了准备返程了。
  女君们这回不用再骑马,因为京中的马车已经赶到。
  冯蓁正准备登车时,却见萧诜大步走了过来,“幺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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