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笑道:“便是叔怕给我添麻烦,我也得来送呢,旁的都是小事,这个事,却是大事。便是我来不了,家里人肯定送来,除非哪天没进到羊就罢。有,就一定送。”
“行。”邓智林送他和孙宏坤出门,孙宏坤也道,万一家里要是缺什么砖瓦之类的,只管与他说。
二人这才一并走了,估计是还有事的细节要商议,两人来往也密切。
张广才跟邓智林说了些县里的事情,汇报的差不多了,才道:“我看小涵这姨,这舅,倒还行。只是这姑姑,姑父两个,眼神贼的很,恐怕得要作妖。”
邓智林笑了一声,道:“他们要是敢跟老大老二似的闹,试试呗,外嫁妹妹,还能跑到我家来撒野?!”
“是不会明目张胆,但人生了贪心,跟你打亲情牌,叔怕也够呛!”张广才道:“虽然这两个是下面镇上的人,但我也听说过这两个人的一些事迹。”
邓智林哭笑不得,道:“你连镇上的事都知道?!”
“太细太小的事我是不知道,但是他们也是开杂货行的,我能不知道吗?!这个事,主要还是我打听于德荣的事才知道的,这两口子,阴的很,叫于德荣吃过亏……”张广才道:“大约有些年头了,是于德荣下去收烧好的炭木,不就找上了他们吗?!然后他们就作主介绍了一门生意与于德荣,结果送上来的是什么,是一些烂木烂石堆成的炭,把于德荣气死了,去质问他们,他们还说他们没有经手,也是受骗了,结果,于德荣是钱货两空。这两口子既得了便宜,又把事给推的一干二净。只一个劲的说,他们也是收了于德荣的钱,但也付给旁人了。结果这个旁人,货源都整不清,到底付给谁了,到现在都是无头官司……”
邓智林在关兴记忆里找了找,还真寻不着,一时之间,也是特别无语。他虽接手了关兴的身体,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并不全部能想起来。又与关金玉不咋来往,所以印象几乎就很弱。
“还有这么个事呢?!”邓智林道:“我都不记得了。”
“叔确实是不记得,当时于德荣知道她与叔的关系,就找到关家来了,当时小涵娘还在,见闹的实在不像样,也就赔了一半钱给人家,叔也想想,关家当时与于家都结了亲了,小涵娘能不赔么,也是图个清净的意思,索性炭火的银子再多,也不至于算大笔,这个事也就算了。但小涵娘当时与关金玉一家也就淡了,就过年过节的来往着意思一下,从不深入来往。”张广才道。
难怪邓智林想不太多。原来以前就不怎么来往了。
“这个事大约有十来年了吧,于德荣女儿于氏嫁给开贵都十几年了,孩子都生好几个了,说起来,也是我这人过耳不忘,不然都忆不起来这个事儿,毕竟年数长了,所以才给叔提个醒,叔寻思寻思,这种人,半点不顾忌亲缘,连娘家的亲家都眼不眨的说坑就坑,还是小心为妙,”张广才道:“今儿我还特意看这二人了,叔也别怨我多言,可比开华开富他们还要阴,说真的,开华开富这种,也就玩点小手段,小心眼,再不济就是打打人,大门道他们是玩不出来的,不如雷哥有手腕又正派,但是这两个人,就是阴的人,手段脏……心更脏,要是被他们阴一把,怕是够呛……”
邓智林心一沉,这么说,这两个货,不是关开华,刁氏这种小精明,或是关开富这种不讲理,讲拳头有点一头冲的级别了。
“嗯,多谢。我会小心。”邓智林道。
赵玉和在一旁听的心里发怵,心都提了起来。
张广才道:“玉和啊,以后要小心这两个啊,一呢,要礼貌,不能得罪,不然得害你,二呢,要是言语羞辱你,挑拨关系,你也别放心上。这种人绵里藏针,贼坏。与那些动拳脚的不一样,比直来直去的那种更难对付。”
赵玉和使劲点头,反正他对外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在意的。叔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有数。就是骂他是看门狗,是女人,天天做鞋啥的,是下人……他都无所谓。
他只是替关叔担心。有这么一个妹妹,妹夫,恐怕更不省心呐!
邓智林道:“你若是有线路,就往镇上也延伸延伸,帮我打听打听这些事,别露痕迹来……”关金玉要坑人,肯定坑过不少人,于德荣不是唯一一个。有时候真凑上来,他也没必要与关金玉对打,找个仇家缠上去,头疼死她。借力打力才好使,与这种人,对付关开华关开富这样直来直去的手段就不好使了。
“行。”张广才道:“这一种臭虫,被黏上了甩不掉才是真麻烦。至于孙元发,孙丽娘这两个,倒还好。也就势力眼些,倒不妨事。”
人嘛,就是这样,这本是人之常情。邓智林也不在意。
以前不走动,他是无所谓,但是现在都找上门来了,要重新走动了,便是看在小涵和孙氏的面上,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反正亲戚们就是这样处着,不失礼就行。见了面就客气些,不咸不淡的就行。
张广才要家去了。
邓智林从厨房拎了点今天没吃完的肉给他,道:“回家去给家里人吃。”
张广才应了,包了就走。
赵玉和还没睡呢,恍惚的很,道:“关叔,姑奶奶和姑爷万一真是,叔这心里也太苦了……”
苦啥啊,他又不是她真的亲哥。邓智林也不真在意。
赵玉和道:“我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但是现在瞧着,也不知道有好,还是有不好。”
因为人为了利,能相互体谅合作的少,更多的是为了争夺,分到更多的利呗。
邓智林拍了拍他的肩,道:“伤还难受呢,去睡吧。”
“哎。”赵玉和道:“叔也早点睡。”
家里都被收拾干净了,只是东西多,显得杂乱不堪。想一想关家的院子也不算很大,最近送了多少东西来?!什么炭,被子,衣服,肉,鱼啥的,再加上积的酸菜,坛子都是一堆,今天这宴席一办,剩下没吃过错的菜都不少,摆在厨房里。
再加上家具啊,碗桌盆啊水桶之类的,就显得家里特别的小和杂乱。
邓智林刚来时,这家里都是啥样,现在是啥样?!
虽然乱,可是对古人来说,这种乱才是真正的幸福吧。现代人流行什么极简风,叫他说,极简风确实是好看,但是不符合人的生活。就这样子乱,才有烟火气,才有一种做人的感觉。
在现代的时候,他的豪宅里,一览无余,特别简洁干净,可是,回了家,连饭也没时间做,只能吃外卖,那种感觉,他也过够了。
虽然在市井之中确实是烦人情世故,来往交际,心累的很。但是在现代工作也有应酬。就当是工作呗。
至于在这个时代弄个什么高门大宅院的,他也真没兴趣。脑子坏了才建个牢把自己关里面。
再者说,古代的高门大宅再好看,也不及他现代的高科技的家的,能一样吗,只怕在现代的幸福感也找不到,只会两边不靠。
他不弄,是因为他见过更好,比如声控的窗帘,在这里有吗?!
在这小而杂乱的院子里过生活,挺好的,其实这里也算闹中取静的环境,毕竟独门独栋,要是没人上门的时候,是真清净。
与什么花草,极简作伴,他还是比较喜欢这种与厨房,与菜,肉啥的为伍的烟火生活气息风。
他迷恋的不是有人服侍的富贵生活,这一种他要是想过,在现代的时候他就可以过。他更喜欢自己能有时间去折腾些做饭这样的小事,而不去寻思,一分钟能挣多少多少钱财。现代的时候他是这样过的,可是又怎么样呢,一朝蹬了腿,啥也没了!结果生活是怎么过的,还是没过得好。一点质量都没有,只不过是表面光鲜,心里空虚。
所以邓智林还挺满足的。现在愁的也就只是人际关系。
邓智林进了关开涵屋,他还没睡呢,家里就是这样吵了,他还是心静的看进去书。邓智林见他捧着史书,便上前道:“今天吵了一天,早点睡吧。”
“嗯。”关开涵道,“恩师叫我与爹说声抱歉,这个事他都不知道,都没能顾得上,礼金还是县爷给的。”
“哪劳着他特意说一声的,”邓智林道。
“我与恩师说了,本来也不是要办的,结果就成了这样了,恩师还乐了,说人红是非多。”关开涵道。
“今天人多手杂,就没给你,明天你带两盒回礼去,一份给你恩师,一份给县太爷。”邓智林递过去两个布袋子。也没用什么正经的盒子去装了。关键是弄个什么不伦不类的木盒子,又不好看,又显得太郑重。他可不想弄成讨好的样子。就只想当个来能来往随意的友朋就行。
关开涵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掏出来看了,一袋子里装着一块香肥皂,上面还有点桂花,在这类似透明的皂体里面,透着浓郁又清雅的香味。桂花本就应景,本就是中秋节的时候,这个特别好。而且桂花香的味道十分霸道,感觉不用,光闻着,满鼻间都是它的香味。
“我明儿就带给老师。”关开涵道。他知道这很要紧,因此都放到书包里去了。明儿叫小凡背着,他亲自去给恩师。
邓智林道:“小凡念书如何?!”
“很有悟性,”关开涵道:“今天问我史书能不能给他解读释义。我先将一些经义释义给他了。叫他先看,不懂的再问我。他还小,倒不着急。小凡好像在正经经史上不怎么感兴趣,他更对史书有兴趣,前几天还问我有没有关于判案断案的卷宗给他看。”
邓智林听着倒愣了一下,道:“他是要当都头,抓犯人吗?!”
说罢也乐了。
关开涵也笑了,道:“这类都是机密,除了衙门里,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邓智林道:“我若是衙门里的人,也许就能让你和小凡看到了。”
“哪能怪得着爹,”关开涵道。
“上古以来,史官,刑狱官都是家传,史官的儿子是史官,刑狱官的孙子也是刑狱官,虽说后来科举改变了这一切,然而,普通人想要接触一些机密的卷宗,比起这方面的人,要更难些。”邓智林道,“不过之所以是机密,也是为了社会和谐,主要是怕接触的聪明人多了,会模仿犯罪,所以才严防死守。”
这方面信息不透明,也不只是现在如此,在现代也类似,只是略微会渠道广些。
“无妨的,小凡现在看不到就罢了,待以后,若真有这个机会,也能现看现琢磨,”关开涵道。
“这小子志向不小,他是立志要帮你的意思了。”邓智林笑道:“你这些兄弟都是假的,小凡这孩子正气,以后有他与你相互帮衬,也挺好。”
关开涵点了点头,眼睛都变柔了些。
小凡胜在极心细,在书院很多他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小凡全能打听知道。
关开涵是有意让小凡多读书的,若是以后能考科举,总是好的。若是不能,多读点书总不是坏事。
“亲戚们以后来往,以前的事别怨恨,以后的事别当真。”邓智林道:“以在热闹繁荣中辩清真假,需要一双好眼睛,还需要真心。”
关开涵明白,邓智林是怕他反感,或是不忿。他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爹不用担心。说实话,连亲兄弟都能如此,更何况是亲戚,当时他们只是没帮我,但也没害我,我只当是亲戚来往,不当真便是了。左不过是不对他们抱有希望。”
“很好。”邓智林觉得现在的关开涵很通透,他不希望他不忿,变成一个愤青青年,美好的年纪,若将心境全用在这方面,就真的太可惜了。
能知人情冷暖,而不变得冷漠,也能在繁华之中不迷失,练就一双辩明真假的慧眼,一颗慧心,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品格。
“早点睡吧。”邓智林心里很高兴,道:“以后家里吵,你就寻个安静的茶馆看书去。或是去书院。我看是一时不得清净呢。”
关开涵笑,道:“无妨。家里再闹,我也能充耳不闻。”
邓智林倒是很惊讶。不过有些学霸本身就是这样的,也很正常。
第二天一早,关开涵就去书院了,将香肥皂给了山长,胡山长很高兴,很是珍惜的将东西放到了袖里,说了会带给县太爷之事。关开涵便回教室去了。
胡山长中午便寻了空去找了县爷,将香肥皂与县爷了。
县爷闻着这香味,眼睛亮亮的,道:“此物,若做成各式各样,能征服多少高门的贵人?!能征服多少一心要折桂蟾宫的学子,以及像你我这样附庸风雅的人?!”
他将此物小小的握在手里,看到了很多的远景。
“既是如此,就更要保护好了,”胡山长摸了一把胡子,笑道:“你我能看到的,他们自然也能看到,看到了就得来抢,利大,可能人命都弄得出来!”
县太爷冷笑了一声,道:“在留谷县这个地方,想要弄死本县的人,除非他们能翻天覆地,这天要不塌,这地若不陷,想要从本县嘴中夺食,那也不能够!”
“看来是真正的下定决心了?!”胡山长笑道。
“我们两家合作吧,”县爷道:“我虽未见过关兴,可是却知道这人是个智者,他只要一成,余下的分些与县里公用,分用,其余的他虽没说,却是分明要分与咱们两家的,来换取庇护。”
“我族中之力就算力保,也稍吃力,若你我两家合力,他们想抢也抢不得,”县太爷道。
“我也正有此意,关兴这人,我很欣赏,而他家的小儿子更是我看中的弟子,不忍心不庇护,不忍心不叫他毁了!”胡山长道:“我已写信回京。”
“我也早写信回京了。”县太爷笑了一声,道:“我虽是分宗之人,然而嫡宗若没有荒废,就不会想着抢分宗的功劳。左不过是分与些利益罢了。”
“我也如是!”胡山长笑道:“嫡宗的老人们都还在,都是老狐狸,知道分寸的,不敢吃相太难看。老的还在,小的就不好说了。”
“无妨,等老狐狸们有朝一日都去了,你我分宗早发展壮大,他们便是来抢,心大口大,却未必有他们的父辈爷辈有这个能力。”县太爷笑了一声,道:“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