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长最怕的就是出人命啊。
“我们都是有良心的人,”韩长生笑了一下,似乎挺感慨的,“以前还真是误会你了。”
“也是我那无赖劲给闹的,”邓智林道:“只是以前是以前,以后,便不是以前的我了,再不犯浑了。”
“那可好,”韩长生十分高兴。
两人又说话了几句,邓智林才回家睡觉。
韩长生终于能睡踏实了,第二天一早,便与吴仁,钱寿康说了这个事。
二人一乐,笑道:“劳他还惦记着咱们劳苦,巴巴的叫你递话,他也是有心了。甭管他谢不谢的,也是咱必须得办的事儿,肯定得办好的,他还能不放心?!”
“他这是真会做人做事,”钱寿康笑道:“没的叫消了人心里的怨气,心里也舒坦不少。为他这声谢,这个事,肯定有始有终的办妥当了……”
韩长生笑道:“那走吧,当清帐,还得衙门与长老们一并分个公道呢,以免那林家子侄不满。”
钱寿康冷笑一声,道:“也就只他们林家人不满了……”
反正就是分去了,分着又分了一天,林家子侄是据理力争,一瓜一田都分的清清楚楚,生恐吃亏。当然这些得了,回去他们自己一群人怎么分,那也是他们自个的事了,左不过是像蔡家一样,又打起来。只要不死人,衙门也懒得管。这样的事多了去了,管能管得过来吗!?
这为分钱财的事,狗咬狗的纠纷,是真的不少见。
反正到了晚上,就彻底的分清了。
林家祖宅是分到了衙门这一份里,因为林老太婆坚决不同意将林家祖宅给林家子侄,便是她以后不住了,不属于她了,她也不想自己丈夫儿子住过的地儿,成为林家的地方。
因此,这一份便折价分到了衙门这一份里。
吴仁道:“也正好了,这个宅子改一改,修一修,以后就用来安置孤儿罢了,正好分的钱财田地啥的,也够长期的养了,若有不够的,以后也能叫县城里富户募点捐,有钱的捐点钱补补,没钱的送颗白菜,都是孤儿们的一顿饭食。”
钱寿康听了,也点头,道:“这个事,还是衙门与里长一并牵头,管理,我看就叫林家福院,就挺好。这院子也不算小,又有二层,我瞧着二层就给孤儿们住,一层呢,安置孤寡老人,也算是林家行善了。这院子也不必卖了。算是林老婆子行善了……”
韩长生道:“也好,这个安排最好不过。这院子,卖出去也不好。”
三人商议定了,便先将林家子侄的付与了,不过是钱财,地契啥的,打发他们走了。
剩下给衙门的,韩里长另安排帐本来记,收纳啥的。
然后就是给林老太婆的了,吴仁去问她,道:“是明儿就走吗?!”
林老太婆点点头,一双眸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光彩了。这里挺折磨人的,她只想离开。
吴仁便说了这祖宅的安排,以后以后的用途啥的,又将她要带走的地契钱财啥的装到了一个箱子里,道:“明儿衙门派衙役送去,我也与那隔壁县的庵里写封信,也好安顿你……这些呢,你就在庵里用度,总不能冷着饿着,那庵香火也不鼎盛,没这些个,怕是日子难过。”
林老太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吴仁看她这样,也是心里叹气,道:“……以后若是想回来瞅瞅,就回来瞧瞧。这院子,就作福院,不卖。”
“好,好……”林老太婆感激的道:“几位爷是好人,是真善人。”
哪里有纯粹的善人,好人啥的。
只是这孤老的,他们不忍欺罢了。
他们便是真有点贪啥的,那也得分人分事儿,贪这样的人的东西,那才是真黑了心肝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吴仁没多说什么,见她只念佛,便也出去了。
当夜便安排收拾,叫衙役着连夜将这院子里林老婆子的东西,不拘破旧,东西多少,小到碗筷,盆,板凳,大到家具啥的,全都给带着,反正都是送,也不差一辆车马的事了。
为着什么,就是怕到了庵里没得用。
这古代可比不上现代,现代是网购到处都是能买着,而且不贵,质量一般的,塑料类的就能用个几年,但这古代,家具啊什么的,其实特别贵,说一套用一辈子,是不夸张的。
这带着是费事了些,但真去了那,啥也没有,那不是抓瞎了吗?!
所以衣服啊,被子啊,针头线脑的,能装车的全给装车了,两辆车马,是吴仁与钱寿康,以及韩长生亲自送到县城外的,吩咐两个衙役和车夫道:“务必送进庵里,都给安顿好了,才能回来,信也得叫到庵里管事的人手里去,可知道?不可应付了事。不然回来拿你们是问!”
两个衙役当然是唯他们是听的,上司郑重,他们当然也郑重,笑道:“爷放心,待去了,一定连屋子都给打扫好了,啥也不叫林善人烦心的,这才回来。包管妥当。”
善人的称号,一是因为她捐了钱财,这才得了这称号,二呢,是因为出家人,称善人,也是合适的。
“出发吧……”林老太婆没有掀帘子看,更没道别。
可是她的确是迫不及待的要走的。
车马慢慢动了,身后是县城的土城墙,以及跟出来看热闹,也有送别的人群。有叹气的,也有心里难受的,更有惋惜的。
只是众人都知道,对林老婆子来说,这一切,未必不是解脱。
出了家,就忘了世事丑的,恶的,难受的,还有一切的事吧,以及回忆。
如果是心灵最后的归宿和慰藉,也未必不是一条路。
“回吧,”吴仁道:“林家福院,还得收拾收拾呢,这个事可不能差错了,不然咱们手上得惹一身骚……”
“无事,我与长老们一并管帐便是,便是有人说闲话,也说不到两位爷身上……”韩长生道:“这件事,还是长老们一并管着,这才能堵住人的嘴。”
“善事难为啊,”钱寿康道:“善事若做的不好,就是施恩招怨,几面都讨不了好。所以这个事,里长得慎重仔细。”
第86章 肥皂
“这是当然, ”韩长生道:“我索□□也不多, 以后盯着, 错不了……”一个县城的福院也不可能太大,帐目也不大,因此也算好管,只要用心, 费点事也就行了。
这个时候的县城,与现代的那种县城规模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时代的县城,其实就是四面土墙围成的县城, 里面的人口并不多。
而此时的蔡氏已经到了一个小码头上, 安排住宿了。她是麻木面对这一切的,然而,早上起来她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
因为,船开走了, 但她还在岸上,甚至换了衣服, 脱下了喜服, 只着了布衣, 然后被安顿上了马车,开始走陆路。
她的脑子蒙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没转过来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走了?!
可她却走了陆路, 这遮掩的, 这……
蔡氏是脸色发白, 心如死灰一般,这个时候,除了像是垂死等着宣判死刑的麻木,她的人生依旧是渺茫的,甚至是灰暗的,毫无灰暗的。
人生的归处,似乎是在等着这辆马车把她带到未知的方向。而这方向,她想也是想不到的。
而衙门与韩长生算是接手了林家的三分之一的产业,包括祖宅。韩长生是没耽搁,这个事就不能耽搁。越耽搁,人家还以为他想要藏私呢,因此送走了林老婆子,便急去寻族里长老们了。
长老们基本都是年纪大的德高望重的人组成的一个人员不固定的小组,他们算不上是正式的吏,但却是对民间事务,尤其是辖内的事都是有发言权的。
基本上,也都是有些德行,能服人的,才能担任这种算和事佬,可以议事的角色。
因此,这类人若说只有私心,那也不能够!
民间不管如何,最基本的一个运作还是在的,当然,也有一些地方,管理特别混乱,这类人,反而是宵小把控在手,但基本上世道乱了,才是常见的。而现在这个世道,民风还算是可以的。因此,大家伙儿一商议,便定下来了。
这帐目就大家伙儿一并的管理,监督,然后请些人去林家福院照顾孤老幼儿啥的,每个月会给些工钱,但也并不高。
长老们的意思就是以后让韩娘子照看一下,管理一番,然后呢,就由里内的妇人闲人们轮班的照应一二,这样一来,反倒不必开太高的工钱,得了钱的妇人啥的,不管多少钱儿,也是个对家里补贴的意思。
韩里长寻思了一下,便去与吴仁与钱寿康商议了。
二人道:“成,就这么办。这个事,的确是里内份内管的事,开的工钱也不宜太高,本是善行,就不好雇佣专门的人弄这个了,反而不妥。也就大家伙儿照顾照顾了,到时候衙门呢就日常没事去巡一巡街,日常事务,还是里长夫妇二人把总。”
就是因为是善行,所以才不好高开价,专门请人照顾啥的,容易惹闲话。
但是工钱不高,就不好请人了,若是请那些不知根底的,反而可能会虐待孤老幼儿,甚至会偷偷克扣福院的伙食啥的。
所以大家觉得还是里内照顾才好。将来福院的孩子们大了,也就在里内跟各家各户有手艺的人家学点手艺,也就在这里内长大了,算是里内的人。
工钱只能算是补贴,因此里内寻些心善的人就特别的强,也特别的重要。若是寻的不好,反而到时候因为善事生了嫌隙,更难看。
吴仁道:“我给你介绍一人,韩里长只管去寻那张广才。”
韩长生还以为要他去做活,一时摇首,忙道:“他哪行?好吃懒做,真交给他,他万事不做,反倒把福院给吃空了。”
吴仁乐了,笑道:“我不是叫你请他做这事,而是叫你让他给你介绍靠得过的人,这福院本是行善事,若是反闹的不好,更难看了。因此这人手,可不能马虎。这老小子,别看他一副这德性,其实眼睛辣着呢,这县里里外外,有什么事有什么人是他不知道的?!寻个个把没那么多私心的,很容易。”
韩长生这才若有所思,一拍大腿,道:“这样才好,就去寻他,吴爷若不提,我都想不起来。问他,绝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钱寿康笑道:“我瞧着这老小子眼睛辣着呢,他一向是最善看眼色,最会蹭吃的,要他以后没事就往福院跑跑,只当溜达,反而有利于监督。韩里长看人,也有走眼的时候,这小子正好可以补,有些人,细节方面,就连我与老吴都未必如他。”
韩长生笑道:“钱爷说的在理,我便去寻他商量便是。他反正是个闲人,也用不着给工钱,正好,没事的时候就往福院瞅一眼,谁都防不住。甭管有什么不好,他包管能探出来,这小子,眼神利着呢。”
吴仁笑道:“狗有狗道,他能注意到的,咱们都未必如他。我看行。这不是多大的事,里长说句话的事儿。”
韩里长松了一口气,听这二位爷的意思,这福院的事,他们也不插手。估计着是不好插手的意思,为了避嫌。所以这个担子还是在他这个里长身上。
他寻思了一下,虽挑了重任,然而有衙门监督,自个儿再用点心,与里内家家户户的一并用着心,再与长老们议议,这个事,就不难。
况且到处都是眼睛和监督呢。
他心里反而放松下来了,道:“张广才是个好人选。”
韩里长说定了这些章程,便说了邓智林传达的话来,吴仁与钱寿康笑道:“倒劳动他特意传话来,本就是善事,值当个什么?!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聚会吃饭喝酒呢,有什么话,到那时候再说。”
虽是这么说,然而心里却是很高兴的,因为关兴是个知道感恩记恩的。特意传话来,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
谁也不乐意白白跑腿,这就是人情世故了。所有有些话不能省的是真不能省。
人家帮你也未必是要图多少好处,只是有时候便是举手之劳,做人也得感恩,方得以后,方得长久的。
韩里长说了几句,便匆匆的走了。
吴仁抿了一口茶,心里挺慰帖的,道:“这关老头,是背后的谋士啊,你瞧瞧,这次的事儿,他是片点也没沾上身,谁也疑心不着他。这个行事,我是服气的。”
钱寿康笑道:“倒也难得见这么个人。我瞧着,若是关开涵将来出息了,他有这个爹,前程也差不了。这对父子,也不知道谁沾谁的光喽。”
过了一日,孙宏坤又上门了,邓智林笑道:“今儿个可得留下吃饭了。”
“吃饭是真不行,不是不给面儿,而是真没法子的事儿,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呢,又要看店又要跑货,”孙宏坤笑呵呵的,随着邓智林进了屋坐着。
吃饭喝酒是没时间,但喝杯茶的功夫是有的。
孙宏坤道:“我与瓦匠们的生意最近挺好,昨儿里长又找到我,叫我们给林家福院把屋子修缮一下,也弄点公用的设施啥的出来,这是又接了一个活,这既是善行,因此报价也挺低的,也算是我们这些人的心意了,算是为这乡里做点事吧。为此,反倒叫我们的名声好了不少,今儿倒因此又得了不少单子。都是要做厕所和厨房的,正好快入秋了,有条件的人家,谁也不想一整个冬天也洗不着一回澡啊,因此,都做开了。叔,这个事,源头在叔身上,兄弟们都挺感激叔的。因是忙,倒也没空来再谢个啥的,再谢吧,又显得是生疏,我却不能不来,代表兄弟们真的谢叔。不管别个的,反正往后,咱就当叔这里是个亲朋走动,过年过节的要上门叨扰吃饭喝酒啥的,叔可不能推拒。”
邓智林听了心里挺高兴的,他果然看不错人,这些人,也是知道感激的。
“求之不得,只管上门来,别个我这里没的招待,但酒肉管够,”邓智林笑道。
“那可说定了,”孙宏坤眼中透着亲热,笑道:“年底前大家伙儿怕是有的忙喽。就连乡下都有来下单子要做工的,因我们是一开始就做这个的,手艺最熟,便是有模仿抢生意的,也是抢不过咱的,光接的这些单子都做不完。今年大家伙儿都能过个好年了,而且这活还轻省,不像四处找零工似的,有些还难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