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困境是最能磨练人的,苗鹏飞此时就是这句话的深刻描述,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为什么社团的纲领和黄毛吵得不可开交,初生牛犊,浑身上下都是胆,上可挑黄毛下可踢黑衣,这个时候就只能乖乖地蹲在角落里,尽力地掩住自己的身形,借着地势偷听里头的谈话,一边还要从中搜罗出一些紧要信息。
天知道他的偶像靠山许老师这个时候跑哪儿去了,等一会儿万一打起来的时候她不在,苗鹏飞估计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顶上去的份儿了。
明亮的灯光打在窗户上,在窗下的草丛上映下一片灯红酒绿的色彩,顺着深秋微凉的夜风,有呛人的香水味和烟味,还有醇香的酒味合在一起的怪异的味道从屋内飘散出来,蹲在苗鹏飞的这个角度,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宽厚的背——那是黑衣人领头者的背。
他此时正声嘶力竭地给里头的人汇报:“是真不好了……我刚刚带了好几个兄弟去抓那个哑巴结果碰上一伙人……没错是这段日子在这里混的黄毛,不过他小子没那胆子早跑了,剩下来的两人是真不好对付……”
里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黑衣人头领的音调扬高了些,他高声道:“他们两个是真能打!很能打!真的很能打!”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惹得这样紧急状况下的苗鹏飞也不禁弯了弯唇。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黑衣人头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走出房门,一眼就叫人将穿着校服的哑巴女拉了出去,当着众女性的面儿开始惩罚她。
他们让她跪倒在地,用一种很屈辱的动作压迫着她的脸颊和后背,让她整个人都几乎匍匐在地,神色惊恐。黑衣人领头者意识到她身上穿着校服,愣了片刻,回头问了问身后人她方才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穿着校服。
他身后的小弟们摇了摇头。
场面一时寂静。
很快,黑衣人们意识到有人混了进来,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方才那个“很能打”的两个人之一。身上的疼痛感还在,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僵持,但很快,黑衣人头领让他们开始搜罗起来,而当中的重点,就是这群女人们。
眼看着挨个翻看女人的黑衣人逐渐靠近自己,苗鹏飞心跳的几乎要蹦出胸腔了,就在他紧紧握住了身后藏着的铁棍时,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骂声从里头传出,随后是一股股浓烟顺风而下。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黑衣人们都忙着救活,苗鹏飞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机会,首先要不管不顾地救出这批一看就是受害人的女性出去。苗鹏飞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拿起铁棍敲晕了守门的黑衣人,正要去打开院墙,却见有一个人比他的速度还快,此时已经左右手各搀扶了一名女性就要往外冲。
借着院内的灯火,苗鹏飞将那人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安下心来,快语道:“许老师你刚才出现的真是太巧了,再来迟一点我就被发现了!”
然而,让苗鹏飞诧异万分的是,眼前的“许老师”比他更诧异的扭头问他:“这怎么还有个男的!?”
第五十六章 我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7
“许老师?”苗鹏飞有些呆愣地又问了一句, 还没等这面前酷似生物老师的女孩儿发话, 他就听见身后那些打手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苗鹏飞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也来不及辨认许老师这时候突如其来的“失忆”了, 从她身上搂过已经气喘吁吁没有多少力气的哑女就冲门外跑,跑的时候仍旧不忘用手拨了一下“许老师”的胳膊好提醒她先跑了再说。
夜色幽深, 无星无月, 周围仅有的一点光, 只来自身后的小院和阁楼的窗户里渗出来的些许。院中五彩的灯光闪烁, 在黑黢黢的一片中极为显眼, 但无论谁也知道, 比起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窄巷,泛着五色光芒的地方更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周遭一片混乱, 苗鹏飞耳边充斥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前前后后传来的或深或浅的脚步声,女人的哭泣声,男人的呵斥怒骂声。
有模糊的影子从惨绿的装饰灯光中洒下影子,像森罗地狱爬出来的阎罗使者,在追赶着他们这一行人。
苗鹏飞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也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 他左肩半倚着哑女, 右手还拉着“许老师”的胳膊, 心噗通地跳个不停,几乎要冲出胸膛一般。他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要带着身边的两个女人离开, 但往日里引以为傲的跑步速度一绝的大长腿此时却恨它没有长成姚明那么高。
突然,一股带着暗风的拳劲从后背袭来,苗鹏飞往旁边一躲躲了过去,但是下一秒,他的后衣领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掀起,他竟然整个人都被人揪着衣领子提了起来。
苗鹏飞虽然才十五六岁,但已经长得比许多成年男子还要高了,很难想象这揪着他衣领子把他离地揪起来的人有多高,力气有多大。
一瞬间,苗鹏飞的脑海里就闪过了方才巷子里的那些黑衣打手,心下一慌,忙松开左右手的哑女和长得酷似许老师的女子,又用劲在二人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大声喝道:“快跑!”
没错,虽然他学习成绩不好,但该机灵的时候苗鹏飞其实还是很想得通的,方才跑的那么一小会儿他就发觉了不对劲——这酷似许老师的女子不是许老师!
若是换了许老师在这里,就不是他苗鹏飞拉着两个人跑而是许老师拉着两个人跑了!
也不对,是许老师拿着铁棍追着黑衣男子们跑了!
在和许老师一同“奋战”后,自认为和许老师有了“战友情谊”的苗鹏飞,此时对许明田的战斗力已经算得上非常自信了。
但此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一下子扑过来的何止四手,那些黑衣人算得上蜂拥而上、拳脚相加了。
苗鹏飞瞬间被压翻在地,再难起身,只能凭借着往日里丰富的挨揍经验团成一团护住了脸和胸膛,任由那些黑衣人的拳脚加在自己身上。
班倚晴和哑女相互扶持着往前跑,但是听见身后的闷哼声和叫骂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方才院内十多个女子,她们和苗鹏飞三人本来就是自觉断后的,所以这下倒是成了最快被黑衣人们追上来的三个。
“呃!呃!”哑女指着后头的苗鹏飞比划着,夜深看不清她的神色却从她焦急的声音中听出一些。
班倚晴也有些犹豫,她看了眼前头黑漆漆的一片,狠狠地眨了下眼睛,将颈上的挎包取下扔进哑女怀中,随后将哑女推出去老远:“你先走!”
苗鹏飞还在埋头挨着揍,就感觉身上的拳脚少了些许,定耳一听,那些黑衣人笑着、不屑着,竟是那酷似许老师的女孩又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苗鹏飞又气又怒:你长得像许老师,但不代表你的战斗力就像许老师了啊!
“你——!啊!”苗鹏飞半支起身子,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就被黑衣人头领的一脚踹翻在地,这一脚着实不轻,痛得他惨叫一声。
这声惨叫响彻云霄,传出去很远很远,直至几十米外的小巷中都传出几声人受惊后碰到东西的声响。
班倚晴颤巍巍地走回来,在惨绿惨绿的灯光照射下,显出一张和许明田有八分相似的面孔,她强自镇定,努力压制着脸上和心底的恐惧。
不过好在,她觉得自己也算留了条后路,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装着照相机的挎包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扔给了哑女。
这样就算保住了证据了。
“别伤害他!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在这时候,班倚晴还很佩服自己说话没有颤音。她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黑衣人,脸皮绷得紧紧的,身上隐约带了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班倚晴本以为这些黑衣人会对自己毫不客气地出手,她免不了一顿被揍的命运,但是出乎意料的,在她出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黑衣人们陡然一惊。
班倚晴朝前走了一步,靠苗鹏飞更近了些,黑衣人们集体性地朝后退了一步。
背着光,黑衣人们的面孔在班倚晴眼里是一团漆黑,看不清楚五官,也就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但班倚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下黑衣人们向后退了一大步。
殴打苗鹏飞的黑衣人们也停了下来,隐约中,班倚晴听到他们议论:“大哥,这还打不打了?”
“大哥,怎么办?”
“大哥你最厉害,要不你先上吧?你上了兄弟们再去支援你!!!”一个许是新来的小弟,这般怒吼道。
黑衣人的大哥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看中机会、或者说此时唯一知晓真相的苗鹏飞陡然从地上弹起,一把钳制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牟足了劲朝着他的脸打。
“草!别打脸!”黑衣人大哥一声怒吼。
局势顿时又混乱起来,黑衣人们又冲向苗鹏飞,拳脚相加,你呼我应的。
班倚晴也加了进来,但她不怎么会打架,只会牟足了劲抓别人的头发,这些黑衣人头发短,她没办法只能用长指甲去划拉他们的脸颊,还专门捡着皮嫩的地方划。
班倚晴和苗鹏飞是完全豁出去了,但是黑衣人们却还记着方才许明田的那一番出手,心里多少还有些忌惮,因此这两方人马竟然也混战成了一团。
正在众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突然从天而降一束强光,几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眯。
“都、都停手!”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传来,颤颤巍巍的,带着些微不可查觉的惧意。
苗鹏飞和班倚晴此时都眨了眨眼,缓缓抬起了头,只看见一团硕大的白光杵在他们不远的前方,将他们这地上的一圈人都照得亮亮堂堂的。
在地上滚了不知多少圈,又和黑衣人大战不知多少回合,从小到大所有的打架姿势都用上了,什么扯头发抓脸皮咬人,两人可谓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两人此时都狼狈不堪,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是黑一块青一块的。
两个黑影从白光下方缓缓走了出来,走到白光里头,众人才看清两个人的面容。
随后就是寂静,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当许明田挟持着那个胖子出来的时候,苗鹏飞的瞳孔不可抑制地放大了一些,随后他心头席卷来狂喜和放松,他紧绷着的两个肩膀缓缓松了,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后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不疼。
他转头看身侧的那酷似许老师的年轻女子,才发现她比已经彻底傻掉的黑衣人显得更懵。
“双……双胞胎?”一个稍显年轻的黑衣人傻愣愣地嘀咕了一句。
在这年轻人的话音未落之时,黑衣人首领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地扑向那两个刚从白光中走出来的影子。
班倚晴心下猛然一突,喉咙里的惊呼还没发出来,就见着方才还不可一世地把苗鹏飞按在地上摩擦的黑衣人首领倒飞了过去。而那个和她长得非常相似的、挟持着一个白胖子的女子,缓缓地收回了半伸出去的小腿,神色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已经被踹翻在地呻*吟不已的黑衣人首领。
班倚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张从来都看着就容易被人欺负的脸,还可以有这样英姿飒爽的一面。
“许老师!”苗鹏飞略显沙哑却充斥着兴奋之色的喊声打断了班倚晴的思索。
明田看了眼地上躺倒的众人,收回金鸡独立般伸出去的腿,轻咳一声,道:“无需多说,你们束手就擒吧。”
她伸手拧了拧身边胖子的腰后肉,胖子适时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说实话,班倚晴觉得,比起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和打架不要命的黑衣人来说,这会“音波功”的胖子无疑更有杀伤力,他的一阵干嚎直接让她的整个脑袋都在隐隐发痛。
及至胖子被明田一巴掌糊到脸上止住了干嚎,班倚晴扭了扭头,才发现让自己头晕脑胀的不是胖子的音波功,而是被另一个黑衣人用胳膊钳制住了整个脑袋。
这黑衣人用的劲很大,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人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多少防备,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已经都被他牵制住了,粗糙有力的大手钳着她的脖颈,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得见那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小年轻咋咋呼呼的声音。
明田神色冷静地看着黑衣人挟持住了班倚晴来威胁自己,镇定的模样在黑衣人们看来有几分淡漠无情。但是在黑衣人还没搞清楚这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人的关系的时候,明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胖子踢向了苗鹏飞,而后伸手从腰边拿出了一片薄薄的东西,当做飞镖一样向前狠狠地掷出。
在亮的几乎闪瞎人眼的白光下,黑衣人只看得见一片巴掌大小的卡片飞了过来,随即手上一痛一麻,钳制着班倚晴的手已是被这薄薄的东西刺穿了。借着这白光,在极度的痛苦中,他条件反射性地松开伤着的手,放开了班倚晴。
在这个当口,他竟也将手上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记者工作证,上面的头像和眼前的两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个记者——但是,现在的记者都这么能打了吗?黑衣人被踩的“五体投地”痛苦不已的时候想到。
周围一切模糊,班倚晴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听不清。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弭无踪了,她只觉得脖子和脑袋处一惊,身上一轻,随即一阵很淡很淡的皂角味扑鼻而来,她觉得自己触到了一片柔软。
班倚晴缓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那那个和自己长得非常相似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她脚下软绵绵的一片,她低头一看,一个模糊的黑衣人在她们俩脚底下呻*吟,面前是一脸亢奋用胳膊辖制着胖子的那个男学生。
班倚晴在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怀着她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好了,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
直播?
班倚晴一个激灵,想醒过来,却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清楚了。
明田淡定自若地一只手提起班倚晴,用脚在地上黑衣人的手腕上碾了碾直接将他踩得痛晕过去,随后看向了苗鹏飞,冲他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巷子。
不消多加问询或是别的什么,明田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长得和原身许明田这么像,又敢孤身一人混迹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当雷锋做好事——最主要的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深入敌方巢穴,还不会被这些黑衣人发现,也唯有拥有女主光环的班倚晴能这么做了。要是原身或是任何一个女记者敢这么干,恐怕都只会让自己成为哑女们当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