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摘月失联后,莫然仓惶又狼狈的离开了九汤城,和秦暝老爷子又踏上了流亡之路。秦暝老爷子情绪低落,莫然一边忙着逃命一边忙着安慰他,同时还要祭奠一下自己还未开始就已经失去的初恋,日子很好不过。
但眼下,江摘月于他不过是年少悸动,虽患难与共过,但终归时日尚短,还是同生共死多次的秦暝老爷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
拜明田的骚操作所赐,莫然的成长轨迹比原世界要坎坷、惊心动魄许多,也要憋屈悲怆许多,无疾而终的初恋,次次碰壁的师门长辈,还有“招蜂引蝶”引来不少魔修的那张脸,这些都无一例外成了莫然前进的踏脚石。
都说红颜祸水,放在莫然身上,怕就是蓝颜祸水了。不过别人的祸水都是祸害别人,偏生他的祸水体质是在祸害自己。
这般境地,怎生一个惨字了得?
虽然比原轨迹坎坷艰难了许多,但不得不说,莫然的成长速度反而更快了。
莫然离开九汤城三个月后,翟戈尊者昭告天下,他的外孙女江摘月拜入凤弦元君座下。这日,九汤城城门大开,无数宗门世家前来恭贺,莫然也乔装打扮一番后混了进去。
秦暝老爷子当年的死因太过蹊跷,他的仇人也来势汹汹,若是不能知晓秦暝老爷子当年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不日秦暝昔日的死敌杀上门来,莫然和秦暝连第二条命是怎么死的也不清楚。目前看来,虽然秦暝没有明说,但以莫然的猜测,以及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表明,秦暝昔日的宗门正是天灵宗。
甚至,很有可能是还未避世之前的天灵宗。
大宗门和大世家派系林立,争权夺势这类事情,莫然也是耳闻不少,尤其是在他心心念念要推翻的无华派上。
只是让他万分失望的是,别的宗门世家都会有派系争权夺势的现象,偏偏无华派因为非虚尊者无人可敌的名望以及号称天下第一的修为而一人独大,就连老牌化神长老桑楷尊者和倪乐尊者也不能动摇他的位置分毫。
桑楷尊者和倪乐尊者真是让人失望!
种种迹象表明,秦暝老爷子当年和他同门师兄弟阋墙而落败,自己身陨道消,但他的徒子徒孙却因种种原因而被保留了下来。至少秦暝老爷子当年曾使用过的天级灵火无垢灵火就还存在。
如今修行界盛传,数千年前,天灵宗曾发生过一起高层弟子叛宗事件,主角便是荀晏之父与凤弦之师。这两师兄弟因某种原因而变脸——坊间皆传闻是为了争夺“正统”和宗主之位——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荀晏之父继承天灵宗成为宗主,凤弦之师被迫驱逐郁郁而终。
这与秦暝老爷子当年的情况几乎是雷同的剧情,一样的下场。虽然对比之下,凤弦的待遇可比秦暝老爷子的待遇好多了。
莫然将前因后果分析透彻,对秦暝老爷子进行开导工作,一开口就毫不留情面:【师父,我劝您老人家还是别白费这个心思了。】
【您当年都身陨道消了,要不是因缘际会之下得了如今的半条魂魄,只怕这世上早没您这号人了。您都落难了,您的徒子徒孙怎么会有好下场?】
【……有你这么咒自己师兄师姐师侄的人吗?】秦暝老爷子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现在有了。】莫然冷漠道。【徒儿实在不知,师父您要去找凤弦元君的原因,所以只能这般猜测。】
【唉。】秦暝老爷子长叹一声,声音沧桑,透着无限的疲惫,他道:【然儿,你不懂。我本是想等着你结丹之后再告知你往事的,免得这些过去的事乱了你的道心,又或者担心你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去挑战那些高高在上的敌人。只是如今……】
【也罢,如今你我师徒二人同心,又命运一体,天灵宗又已出世,修行界巨变在即,我告诉你一些本门秘事,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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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汤城,人声鼎沸。
来恭祝的宗门和世家多了,摩擦和纠纷也多了些。
薄瑾看着窗外的又一起筑基弟子出手的事件,不禁揉了揉额角,长叹了一口气。封锟坐在她对面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茶,见她这副样子,怪道:“师姐,左不过是些炼气筑基弟子的小打小闹,何以这般忧心忡忡?”
薄瑾长叹道:“你只看到了表象。九汤城内势力众多,难免有摩擦,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因为一件小事大打出手到了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这些年,修行界人心浮躁,打打杀杀的事情也越发多了。”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杨长老道:“薄师妹说的不错,如今不光是中州,九州四海几大势力纷争繁多,如今九汤城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水搅弄的更浑浊了些,人心浮躁是难免的。”
“我看,只怕收徒大典当日,九汤城是平静不了了。”杨长老叹道。
封锟显得很理直气壮:“这又有何惧?反正谁也不会骑在咱们无华派头上撒野!”
薄瑾冷笑一声:“这倒不见得。”
封锟脸色变了一下,似想到什么,却也不肯多说了。他与荀晏交好不假,但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师门更为重要,这事毋庸置疑。
封锟只讪讪道:“幸而这趟桑楷尊者出动了,希望他能制止一下吧。”
薄瑾看窗外,忽而面色一顿,眉头微蹙。
封锟道:“师姐,发生何事了?”
薄瑾细看了一下,半晌,道:“无事,许是我看花了眼,错认了故人。”
故人?
还是错人的?
封锟觉得稀奇,师姐堂堂一个元婴元君,也能认错人?他也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只看见街上来往人群众多,熙熙攘攘的,至于哪个谁是一个元婴元君的故人,却看不出来。
封锟的心思又回到了这次收徒一事上,他好奇地问:“杨师姐,你说这次收徒大典,凤弦元君真的会出现么?”
杨长老沉吟道:“凤弦此人,虽有些不着调,但想来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不敢缺席的。毕竟无论怎么说,这次也是翟戈尊者摆明了立场要站在他这边。他为人桀骜,交好甚少,唯有翟戈尊者一向多有联系。想来无论如何,凤弦都不会落了他唯一的一个知己的面子。”
封锟又觉惴惴不安:“既是如此,难道他不怕天灵宗的弟子出来捣乱么?”
薄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天灵宗如今正要与咱们争魁首的名头呢,如何敢这般肆意行事?天灵宗的弟子若敢乱来,只怕就会落人口舌,往后再也不敢声称自家宗门有多正派了。”
“不过。”薄瑾顿了一下,在封锟忐忑的目光中,道:“便是天灵宗弟子不捣乱,依着凤弦往日的作派,他的仇家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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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然没有想到哪怕自己乔装一番后,也还是被薄瑾认了出来。
毕竟是数百年来自己唯一一个想要收为弟子的人,薄瑾对莫然还是很看重很了解的,再加上她如今凝婴,无论神识还是眼力都远超昔日金丹之时,认出一个曾与自己朝夕相处两月有余的少年,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薄瑾没有揭穿他,也没有上去询问他,只是当一个陌路人罢了。
不会特意去询问他的过往,也不会找他的麻烦。于薄瑾而言,确实是莫然当日所说,恩情已报,再相见虽不是仇敌,却也是陌路人。
想来莫然要是知道薄瑾认出了自己,也不过一笑置之。
莫然混进了九汤城,他不敢大张旗鼓,反而凡事小心翼翼的。毕竟就在三个月前,他还曾在九汤城闻名,如今坊间也还有着他的传说。甚至于,被他打断了三条腿的好几个世家子弟也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些世家子弟的拥泵和家族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他还是没有办法联系上江摘月,这让莫然心下有些落寞。
这落寞,有一半是为了江摘月,另一半是为了不能联系上凤弦。
莫然只能偷偷地找些以前的关系网,想了办法,先让自己在收徒大典那日混进城主府再说。
介时,城主府内必定宾客云集,他贸然出现固然不好,但他也没这个心思,他要的,是私底下与凤弦元君见上一面。
倘若秦暝老爷子所说为真,倘若凤弦与荀晏的恩怨也为真,那么,这场同门相认的戏码,也就成功了一半。
第八十章 杀妻证道后, 我儿砸重生了18
收徒大典当日, 九汤城城主府宾客云集,城主江帜元君红光满脸, 城主府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忙得脚不沾地。
西洲青阳谷, 北洲镜月山庄,东洲四大家族, 南洲五毒教, 以及中州, 无华派。还有众多九州四海来的小宗门小门派, 宾客群集。这般盛事,怕是要比一些大门派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来得更为热闹。
江帜笑呵呵地与来往的元婴元君交谈, 一边抹了把汗,问身边的管家:“小姐呢?”
管家道:“小姐在东苑琳琅阁, 和尊者一块儿在候着凤弦元君呢。”
江帜刚想说赶紧催催她,话到嘴边又闭上了,他心下忐忑,抹了把汗,又与来人攀谈起来,将此事置之脑后了。不管怎么说, 这请帖已经发出去了, 收徒大典也已经开始了, 若是正主到时候不到场,丢了面子的也不光是他九汤城。
还有凤弦自己呢。
江帜元君想的很美,翟戈尊者和江摘月之间的氛围就有些凝滞了。
“外公……”江摘月欲言又止地看着翟戈尊者。
“此事不必再提。”翟戈尊者挥手道。他心下很是不愉, 好好的一个外孙女,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天资聪颖,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差点被一个外人给拐跑了,还联合起这外人来哄骗他,让他在老友那儿丢了脸面。
每每想起这件事,翟戈尊者就恨不能叫人把这“外人”给千刀万剐了,方能一解心头之恨。可惜,他不敢贸然行事,一旦这叫莫然的小子死了,月儿第一个怀疑的人恐怕就是他们翁婿俩。
莫然此人,可恨,真可恨!
没多久,外头管家扣门,说是良辰已到,该是时候举行拜师典礼了。
凤弦还没到,翟戈尊者心下也有几分忐忑,不是为了他来不来的忐忑,而是为好友性命的担忧。他深知凤弦虽有些放诞不羁,但对待好友,一向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收月儿为徒,也允了这收徒大典的举行,就一定会在今日赶到的。而且,今天也是翟戈尊者正是向九州四海之人昭告九汤城势力将站在凤弦这边的重要时刻,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缺席。
除非,他出了事。
想到这种可能,翟戈尊者心下就有几分担忧。他对九汤城的掌控势力实非外人可想,他自然知晓无华派派遣的使者非同一般,乃是桑楷尊者亲自带队,更有非虚尊者坐下二徒薄瑾元君和三徒封锟真人,外加一柄大刀横行无忌的杨长老,这几人在无华派皆是地位超然,可见非虚尊者和无华派对此事的看重。其他宗门的来人暂且不表。真正让翟戈尊者心惊肉跳的是天灵宗,天灵宗也派了使者前来。
天灵宗来了一个岳行元君,以及诸多金丹真人,其中一个金丹真人就是黄素真人,四休城的“姑爷”,也是荀晏尊者的师侄。黄素真人前来,代表的是天灵宗和荀晏的态度,这让翟戈尊者有些摸不清楚天灵宗和荀晏的心思。
按理说,荀晏和凤弦该是死敌才对啊!
早在天灵宗出世那日,双方就已经撕破脸皮,哪怕荀晏再是个正人君子,表现得再大度,换做自己,翟戈尊者觉得哪怕以自己的心胸和为人也不一定会放过凤弦。所以,天灵宗此番前来,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绝对别有用心。
现在,翟戈尊者就发现,这不安的好心已经显露了大半出来了。他出现的时候,正厅里安坐的几个势力已经吵起来了,以他的见识和关系网,自然看的出来挑拨说风凉话的人是天灵宗势力范围的中等势力。
见他出来,这些人便停了嘴,但岳行元君又挑起来问道:“方才几位真人说的也有理,敢问翟戈尊者,不知凤弦道友如今究竟在不在城主府?若是他再迟些,这吉时,怕是就要过去了。”
“自然是在府上的。”翟戈尊者冷声道:“不过是平生第一次收徒,所以难免看重些罢了。”
“翟戈尊者与凤弦元君实乃知己,此事及九州四海皆知,若是尊者为了凤弦元君遮掩一二,怕也是实属正常。”
“月儿,你来说。”
江摘月出来行礼道:“见过各位元君真人,家师确实正在内间准备,吉时未过,烦请诸位再等片刻。”
黄素真人摇头:“凤弦元君是江小姐的师父,这为人弟子的,替师父遮掩一二,也是在所难免。”她又将目光投向江帜元君,嘴角勾起:“江帜元君么,也罢了。”
江帜元君的脸色一黑,朝一旁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站出来笑道:“这左一个不信右一个不信的,天灵宗的人可真叫人难以招架啊。难不成,你们是想要进城主府搜搜凤弦元君的下落,看他到底是在准备拜师典礼还是在作何?”
“既是阁下的建议,想来也不错。”岳行元君冷声道。
“放肆!”江帜元君怒火中烧:“尔敢这般说话,当真是不把我九汤城放在眼里不成了么?”他继续给天灵宗和荀晏戴高帽子:“素来听闻荀晏尊者宽厚待人,几条经脉改良之策更是功在千秋利在万世!天灵宗传承数万年,出过灵霄尊者这样空断千古的飞升者,这样的宗门更是一个让世人万分钦佩的宗门。你们身为天灵宗弟子,却是骄纵不知礼数,竟敢这般无礼行事,当真是贻笑大方,污了荀晏尊者的名誉!”
他一口一句荀晏尊者高风亮节如何如何,却又讽刺这两人不通礼数,明褒暗贬,话里藏刀。
岳行元君冷哼一声,道:“我天灵宗如何行事,却是不劳烦江帜元君——”
“咳咳。”黄素微咳了一下,岳行元君不说话了。
众人为这变脸惊住了,岳行好歹也是一个元婴元君,没想到出来还要听黄素一个金丹真人的脸说话,看来这外来的弟子和宗门里自己出来的弟子,的确是不同的。换句话说,天灵宗内部,也并非死板一块。
有些人暗自垂了眸子。
正堂的氛围一时诡异起来。
凤弦迟迟不到,翟戈尊者和江帜元君说话却被天灵宗的人这般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饶是脾性再好,翟戈尊者也是堂堂一介化神修士,焉能容忍小辈蹬鼻子上脸,顿时脸色一沉,浑身气势压了过来。
在场诸多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股强大的威势席卷而来,让他们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仿佛肩上和腰背上有万斤重,压得人腰背都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