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柳殊娘愣。
陆燕尔:“……”
蜀地口音那么重,她当然听得出来,好吧。
“我娘以前是蜀地人,我小时候自然听她说过,只是后来,学会了我爹那边的口音后,便没怎么说过了。”陆燕尔解释道。
因为蜀地口音,陆燕尔不免对柳殊娘又亲近了几分。
小时候,外公还在世时,娘每隔两年便会带她回一次蜀地省亲,后来外公去世,她们便再也没去过了。
“原来如此。”柳殊娘放下碗,抹抹嘴巴说,“你家男人现在做了状元郎,当了官,应该没有纳妾的打算吧?”
陆燕尔抿嘴一笑:“他不会。”
“也是。”柳殊娘道:“楼家四十未生育子嗣,才能纳妾,你们都还这么年轻,肯定能生养好几个呢?”
陆燕尔小脸微微一红,旋即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楼家有这样的规矩?”
柳殊娘笑着打趣她:“全京城都知道当今新科状元郎楼家有这条家规的,若是违背了家规,死后还不能入楼家宗祠呢。”
“啊?”陆燕尔茫然。
话说自己都不知道楼家何时有这规矩,那以前楼夫人养的貌美丫鬟企图塞给楼君炎做通房丫头,又算怎么一回事?
柳殊娘见她似乎不清楚此事,便将京城坊间的流言,事关那一场琼林宴贵妃有意说媒牵线搭桥的事说了出来,这事儿可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
若不是想瞧瞧这位传说中的状元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也不至于舔着脸上门,自己毕竟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
不过这楼家娘子还真是个温娇软糯的好姑娘,跟她说话,声音都得不自觉放小点,恐惊扰了美人。
柳殊娘见呆的有点久,便要起身告辞。
陆燕尔回过神来,赶紧吩咐晚晴备了些点心送给柳殊娘,作为回礼。
“殊娘姐姐,以后若得空,可以经常过来坐坐。”
“要得要得。”
柳殊娘拎着一食盒精致的点心,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晚晴看了眼柳殊娘曼妙的背影,说道:“夫人,这个柳殊娘是寡居,你怎能经常邀她过府来坐,你不怕她……”
“怕什么?怕她勾夫君的魂儿吗?可夫君连公主都拒了呢。”陆燕尔勾唇笑笑,“而且,我觉得柳殊娘讲的故事真精彩,东家长西家短,可比我那话本子有趣多了。”
这柳殊娘对京城坊间的各种流言似乎很精通,没事儿,可以让她过来讲讲。
晚晴跺了跺脚:“夫人,公主是金枝玉叶,可不会随便勾人。这种嫁过人的寡妇可比清白姑娘厉害多了,你忘了我们安和县的李寡妇,一些老光棍,有妇之夫都进过她的屋呢。”
说到后面,晚晴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说,还是难为情的。
陆燕尔支着下巴,眯眼笑:“知道了,那就防着点。不过,她要过来找我说说话,也别拦着。”
楼君炎从翰林院回来后,陆燕尔便问了他琼林宴上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出来怕惹你生烦。”楼君炎边脱衣服边说,“不过,看夫人这般吃醋计较的小模样,为夫应该早点说与你听。”
陆燕尔别过脸:“谁吃醋计较了?”
楼君炎脱完自己的,又伸手去拽陆燕尔的衣服,气的陆燕尔娇嗔道:“不许脱。”
自从楼君炎破例以来,陆燕尔真的是怕了晚上,分明白天在翰林院忙了一天,可晚上回来精力仍是好的出奇,非得闹腾她一番才罢休。
楼君炎言辞凿凿:“食色性也!”
“得分时候,夏天太热了。”事后必是一身汗。
陆燕尔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会越发坦然,果然,习惯这东西也能让女儿家抛弃所有的矜持。
楼君炎埋首在她颈窝,轻笑:“热,阳气才旺盛,得泻。”
陆燕尔:“……”
自知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去了。
禁欲了二十几年的人,一遭尝到了其间的妙处,哪儿能轻易餍足。
素白的手攥着帷幔,曼妙生姿,媚色如波。
红绡帐暖,浮屠生香。
就在酷暑即将过去时,翰林院突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以为楼君炎送了趟御前文书并未激起任何水花,必将与他们一般泯灭于众人时,陛下却毫无预兆地升了他的官。
工部侍郎,正四品,择日上任。
短短几个月间,便连跳两级,由翰林院一个无实权的小小修撰,一跃成为六部四品有实权的官员,他的上级是工部尚书,尚书大人比他大了二三十岁,接替尚书的位置指日可待。
若做了六部大官,日后入阁拜相的机会更高了。
转眼就成了他们不可攀越的高峰。
当然,比起楼君炎的升迁令,范仲的际遇更是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范仲竟然也升官了,从四品闽州知府,山高皇帝远,一州知府可相当于当地的土皇帝,不比京中的小官强,若是再做出些政绩,重回京城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人不声不响的,莫不是个有后台的家伙?
一些人甚至开始自检,平日里有没有得罪他,言语冲撞过的,也好在赴任前陪个罪道个歉啥的,凡事多留点后路总是对的。
范仲接了圣旨后,皱了皱眉,问宣旨的公公:“公公,可知陛下为何会突然升微臣的官?”
去的竟然是闽州,也就是管辖流江的州府。
流江?
原以为不会去的那么快,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老奴不知。”孙忠尖声尖气地说,“或许,楼大人能为大人解惑。”
范仲抬头,看了一眼置身同僚游刃有余的楼君炎,眉头紧锁。
楼君炎?
这份升迁圣旨本就在楼君炎意料之中,他眸色无波无澜,面上没多少表情,坦然接受了同僚的恭贺后,便捏着圣旨回家。
刚走出宫门,一个貌美的宫婢躬身前来。
“楼大人,请留步。”
楼君炎脚步一顿。
“恭贺楼大人升官!”
宫婢福了福身,恭敬道,“我家长公主素来对经史子集感兴趣,听闻楼大人文采斐然,对这方面颇有心得,故邀楼大人过府品茶论史!”
第57章 虚了虚了
而红药亦是难以相信地看了看楼君炎,神色复杂地回去复命了。
楼君炎艳艳的红唇肆意一扬,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扬手扔了一锭诊金:“多谢。”
老大夫笑眯眯地收了银子,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你装病的理由?”
“装病?”
海云帆陡然拔高了音调,想到楼君炎方才痛苦的模样,差点将他吓得够呛,居然是装的,未免也太像了。
楼君炎淡淡地看向大夫,面不改色道:“家中已有贤妻,而那婢子的主人对我……”
未说完的话,不言自明。
“懂。”老大夫乐呵呵地说道,“老朽会守口如瓶,官老爷真是个大好人,不惜自残,以断绝人家姑娘的念头。”
楼君炎再次放下一锭银子,打帘出了内堂,又回头看了一眼替他诊病的大夫,眸色阴暗不明。
这老头哪儿像个普通的大夫?
普通的大夫只能诊断出他刻意表现出的病症,却无法判断出他是装的,可这老头从开始就看出来了,还配合着他演戏,更知道此举会损害身体。
海云帆简直惊为天人,肾虚都能装出来,神也仙也。
他确定楼君炎与那大夫并不认识,没有提前串通的情况下,那大夫居然能按着他的思路走,不可谓不高。
也是。
短短三四个月便能升做四品大官,这份本事自然无人能及。
“楼兄,不对,应该是楼大人了。”海云帆屁颠屁颠地跟在楼君炎身后,颇为好奇地问道,“方才那宫娥是哪个宫里的贵人,你为何要演这么一出戏?”
万一,有人将楼君炎‘肾虚’的事传扬出去,指不定会沦落为朝野上下的笑柄。
楼君炎侧眸看向海云帆,似笑非笑:“德清长公主府上的宫婢,若你愿意,你可以自荐枕席!”
单是听闻德清长公主几字时,海云帆便呆住了,又听闻自荐枕席,臊得恨不得钻地洞里去。
京城谁不知道德清长公主风/骚成性,就爱养小白脸啊。
海云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自己长得普普通通,安全的很。
“这等自荐枕席之事,还是留给靠脸吃饭的人为好。”海云帆笑,又打量了一番楼君炎的脸,“比如楼兄是个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却偏生要靠才华。”
楼君炎哼道:“焉知我不是靠脸?”
他可是靠家中夫人赏饭吃呢?
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进入官场,偏生有了陆燕尔的帮衬,他便事事顺遂,乘风而上。
海云帆惊:“你做了谁家的小白脸?”
楼君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最近在谏议院如何?”
海云帆没进入翰林院,却被分配到了谏议院,那本就是掌供奉谏诤的地方,凡朝政缺失,大臣及百官任用不当,三省皆六部置事有违失,皆可谏净,只是景昭帝上位初期曾因自己的皇位,狠狠挫伤过谏臣的锐气,几乎杀光了谏议院所有正直敢言指责他皇位不明的臣子,导致谏议院如今在朝堂气势恹恹。
海云帆叹了口气,一脸苦相:“现在的谏议院形同于虚设,里面的老臣子闲的都快闷出病了,不是逗鸟,就是斗蛐蛐,那些品级高必须上朝的臣子,除了每天去走个过场,平日里几乎无事可做,我这种新进去的人,就是被他们呼来喝去,指来派去,干的还不是正经事。”
“你打算如何做?”
楼君炎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给他提供可行性的答案,只是淡淡地问了他这么个问题。
“我……我还没想过。”海云帆尴尬地挠了挠腮。
刚进去就被里面的乌烟瘴气搞懵了,跟他想象的官场完全不一样,上梁尚且如此,他一个微不足道的下梁又能如何?
都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哪儿顾得上思虑其它。
楼君炎脚步顿住,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数十年的寒窗苦读,便是为了考取功名,功名在身方能入仕,你已经踏进了官场的门,下一步呢,想做个什么官,在其位,又该做什么样的事,还是几十年守着个位置,混吃到死,衣食无忧?可又能真的安稳混到老吗?”
“人这辈子很长,也很短,不论是为己,为国,为他人,为情义,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是你真心想去做的,想去实现的,也总有几个想要守护的人,当我们白发苍苍,回首往昔,当不悔!”
语落,楼君炎便转身大步离去。
而海云帆呆愣在原地,神思恍惚。
以前,自己苦读诗书便是为了光耀门楣,让祖母和娘过上好日子,可他顺利通过殿试,进入了谏议院做了个被人随意喝来喝去的小官,每月能领一笔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俸禄,家境是大大改善了,她们也会渐渐过上好日子了,海家的门楣也算小小的光耀了一番。
可自己呢?
他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想成为怎样的人,却从未思考过。
在谏议院的这些日子,反而过的愈发憋屈,像是憋着劲儿装孙子,文人的傲气被折辱的尽数不剩。
……
长公主府。
德清长公主对着铜镜,翘指贴了枚迭香花钿,稍许遮了遮眉宇间的暴躁之气,尾音扬了扬:“哦?肾虚?”
“楼夫人本已应下公主的邀约,只是突然发了病,奴婢见他疼的都快晕过去了,不像是装病,后面去了医馆又知晓他年纪轻轻,竟然有那种病。”红药看向德清长公主,迟疑道,“长公主,你看……”
德清长公主讥笑一声:“没想到表面好看,却是个花架子,没用的废物!”
想到那般光风霁月的英俊男子,不仅娶妻,还是个不行的,琼林宴上说的什么鬼家规,四十无子嗣方能纳妾,估计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胡诌,德清长公主不免心烦意燥。
折了细瓷瓶的一株玫瑰花,烦闷道:“叫长生过来给本公主唱个曲儿。”
“是。”
没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弱冠少年,粉面唇红,穿着大红的戏服,来到德清跟前,挥袖而唱:“娘子,你笑得美也!红罗帐,垂香囊......好兰芝,我无法,我愿执笔休书下。”
“唱的什么鬼东西。”
德清满面怒容,挥手扫落茶盏,直直擦过少年额头而过,鲜血顿时流下。
少年吓得股股而战,哆嗦道:“长公主不喜欢听孔雀东南飞,奴换另一曲贵妃醉酒。”
德清卧倒在榻上,撩裙抬腿,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姐姐这边。”
少年吓得不敢抬头:“奴不敢。”
德清变了脸,眸色狠毒道:“池塘的鱼儿正好饿了,不如将你剁碎了喂鱼。”
少年脸色煞白,赶忙跪爬着行到榻前,浑身抖如筛糠。
他永远都忘不了去年的那一幕,一个比他大的男子笑容满面地进了长公主的屋,最后却是被人抬了出来,浑身鲜血淋漓,背上到处都是鞭痕,死了也只是一卷破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像他们这种长得俊又无权势的儿郎,长公主简直比恶魔还可怕。
不亚于那些欺男霸女的流氓恶霸。
德清抬手褪了鞋袜,以足尖轻挑少年的下巴,笑的风/骚无比,“长生,你给本公主唱了半年的曲儿,本公主好像还未将你……纳入裙下。好孩子,想不想看看公主的裙底风光是如何的?”
少年抖的更厉害了。
可德清却像是获得了某种变态的愉悦,一撩裙子,大开大合,抬高了腿搭在少年瘦弱的肩上,反手从枕头下的玉匣子里取出五颗赤色药丸,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少年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