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对自己这个身份是愤恨的，她觉得如果自己阿娘也是胡人，她就不用干这么多的活了，但是后来随着阿娘教她写字，教她礼仪，教她读书，她开始为自己身为汉人而自豪。
现在，她和阿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她觉得她应该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们了。”咸宁公主听到女儿的问话，眼睛一酸，泪水止不住地留了出来，她的女儿是公主之女，如果不是在胡族，而是在大魏，就算不是人人捧着，而是尊贵的贵女，哪里用得着天天干活，做那些下人的活计。
其实她很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若是男孩，她觉得她都不一定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而胡族也不会放她和孩子回到大魏。
“一会儿要见陛下和皇后，阿娘之前教你的礼仪你还记得吗？”咸宁公主将女儿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如果不记得没关系，你的官话说得很好，到时候阿娘做什么你做什么，没有问题的。”
阿媛听到母亲的话，安心地点了点头，她相信您回到阿娘的家，她的日子不会比在胡族过得更惨。
最起码，在胡族不会有人对着他们行叩拜礼，也不会有人迎接他们。
对于大魏，阿媛是好奇的，进入京城后，阿媛忍不住打开车帘，像外面望去，她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大魏京都的繁华，这里和胡族完全不一样，这里有错落有致的屋舍，街边有卖各种吃食器物的小摊，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浓郁的香味弥漫着街道。
不只是阿媛，就是咸宁公主也忍不住看向外面，这里和她离京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最起码在她离京的时候，这里的商业还没有这么发达，路上没有乞丐，街道上很干净，还有人拿着扫把打扫，这一切的改变很大。
看到咸宁公主吃惊的样子，安维笑着解释道：“陛下登基后，就整顿了街道，把乞丐集中到了一起安置，街道上也有人打扫，行商的人都有固定安置的地方，京城也就整洁起来。”如今的京城，就是连公共茅厕都有了，而且就连这些茅厕，每日都被打扫地很干净，如今的京城。已经和之前差别很大，气象一新。
咸宁公主听后点了点头，她的皇兄侄子都很厉害，最起码比她的父皇厉害，她的父皇需要她和亲，而她的侄子却能够击败胡族，将她迎回朝中，如此厉害，这整顿京城想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元衡和顾晗站在门外，看着走下马车向他们行礼的咸宁公主，赶紧叫起。
“皇姑母回朝，实乃我朝大喜，这些年，皇姑母为我大魏受苦了。”元衡搀扶起咸宁公主，高声道：“自即日起，晋咸宁公主为陈国大长公主，加封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陈国公主府。”
如今的大长公主不少，比如皇后的母亲，太上皇的嫡亲妹妹清河大长公主就是大长公主中的头一份，但是以国为封号的公主，咸宁公主却是第一个。
不过大家也知道咸宁公主，或者说陈国大长公主是不同的，她为国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该享受其他公主都享受不到的尊荣。
另一边顾晗也伸手牵起了陈国大长公主身旁的女儿，笑着道：“这便是表妹吧。”
“回皇后，这正是我女儿阿媛。”陈国大长公主看向顾晗，欲言又止，她想要为女儿讨个封号，她情愿拿自己的尊荣去换，她的女儿终究有胡人血统，她不想让女儿在如同在胡族一样，受到歧视。有了封号，最起码没有人敢在明面上看不起阿媛。
“表妹清秀可爱，本宫甚喜，又是皇姑母的女儿，郡主的位份绝对当得。”顾晗对着陈国大长公主道。
“皇后说得对，表妹便赐国姓，封郡主位，食邑一千户，封号荣康。”元衡当即点了点头，对着陈国大长公主道。
陈国大长公主听后立时喜不自甚，拉着女儿给元衡和顾晗跪下谢恩。
之后便是太和殿赐宴，这是专门为陈国大长公主归来准备的宴会，晚上又是家宴。在家宴上，陈国大长公主见到了很多故人，比如当初自己的嫡母太皇太后，比如皇姐清河大长公主，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皇后是清河大长公主的女儿。
清河大长公主和陈国大长公主幼年时的感情还算不错，见到陈国大长公主时泪水都留了下来，她明明比陈国还大，陈国却显得比她还要苍老十岁。
“你这些日子可都是怎么过的？”清河大长公主拉着妹妹的手问道：“那些胡人都不是人，他们拿了父皇给你的陪嫁，却让你过着苦日子，可恨！”她们没有人想到陈国的日子会过得那么苦，当年她父皇准备了金银珠宝，各种药材等等很多的陪嫁，却没有想到那些东西都喂了狼，胡人拿了东西却没有善待过她的妹妹。
“那些到了草原后就被可汗拿走了，也只剩了你和母后，还有几个姐妹给的体己，这些年我靠着你们给的那些钱，跟胡商换些东西，日子才得以过下去。”陈国大长公主道，当年她们几个公主的感情都还不错，给了她不少东西，她才在草原上勉强活了下来，还能将女儿抚养长大。
“不说这些了。”陈国大长公主擦干眼角的泪水，道：“还是要多谢陛下和皇后，还记着我，将我迎回国，以后的日子都好过了。”说实在的，在大魏使者来向胡族的可汗讨要她回国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回国的一日，在这之前，她已经打好了在胡族过到老死的打算了。
陈国大长公主又想起自己的女儿，让女儿拜见了了清河大长公主，对着清河大长公主道：“我在胡族生活了几十年，很多东西都忘了，还请皇姐帮我教教阿媛，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我希望阿媛能够过得好些。”
“这都好说。”清河大长公主看着阿媛有些怯懦的样子，道：“如今阿媛是郡主，谁敢欺负她，她以后要自己立起来才好。”说到这，清河大长公主提意道：“我跟皇后说，让皇后有空带带阿媛，而且皇后在京中开了女学，里面除了教琴棋书画，女红礼仪这些，还有许多其他的课程，都很有趣，经常做一些小实验，让阿媛去女学，上上课，找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多和人相处，性子很快就会改过来。”
听到清河大长公主说让皇后教女儿，陈国大长公主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女儿能得皇后青眼，那京中就不会有人敢因为胡族的血统对女儿说三道四了。
——
宫宴过后，殿中元衡搂着顾晗，将妻子抱在怀中。
“咸宁姑母的日子很苦。”顾晗在元衡怀中，想着陈国大长公主苍老的样子，十分心疼。
“阿晗放心，有我在一日，我就不会让公主和亲。”元衡亲了亲妻子的额头，道：“我们一起努力，只要大魏足够强大，就不会再需要公主和亲。”
“嗯。”我们一起努力。
——
三年后，京郊几个一看就是贵女的小姑娘骑着马走过，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其他的少女不同，这位贵女五官深刻，一看就带着外族的血统。
“荣康姑母，前面就是清净庵了。”说话的是燕王嫡长女荣寿郡主，燕王是昭元帝的长兄，有善武，这些年在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在京中也是极有份量，和昭元帝感情也不错。
被荣寿郡主称呼姑母的便是陈国大长公主的女儿荣康郡主了，和三年前刚回朝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荣康郡主，是皇后最喜欢的女儿，在京中地位非凡，性子也和大魏贵女一样张扬起来。
这些年皇后创办的女校中上课，虽然底子不好，但是肯吃苦，又有皇后教授，成绩很好，也逐渐自信起来，和刚回京的时候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走吧。”清净庵是京外香火一样鼎盛的尼姑庵，荣康她们今日就是来给长辈祈福的，最近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她们想要尽一份孝心。
几人都是身份贵重的贵女，带了不少护卫来，到了庵中就有人接待，荣康祈福后，和荣寿等人在庵堂后逛了起来，看到前面有一个尼姑打扮但疯疯癫癫的女子叫喊。
“我是皇后！我是女诗仙！天下人人仰慕我！”
听到女人大放厥词，还涉及自己最尊敬的皇后表姐，荣康呵斥道：“前面何人说话？”
只见旁边赶来几个同样尼姑打扮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刚刚接待她们的庵中主事，连忙对几人请罪道：“贵人恕罪，那是原来临淄侯府的四姑娘，如今得了疯病，被放在庵中，只希望佛祖能够净化她，早日清醒。”
“临淄侯府？”荣康听到有些皱眉，皇后表嫂出身临淄侯府大家都知道，对于临淄侯府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其中最大的丑闻就是临淄侯府四姑娘抄袭诗词，冒充女诗仙的事情。
“对，若不然皇后娘娘和陛下也不会如此宽容。”主事的赶紧道：“今日是贫尼管教不严，冲撞了几位贵客，还请贵客恕罪。”
“无妨。”荣康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计较，对于临淄侯府，她总是能宽宥几分的。
这件事荣康等人根本就没当回事，祈福后便回到了宫中，根本就忘记了这事，再也没有人提起那清净庵中疯了的明家四姑娘了。
第 158 章：番外——女配沉迷改朝换代
天授五年, 在显国公府有一场赏花宴，原本这样一场赏花宴应该说在京中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但是偏偏显国公府的嫡长女和皇太女交好，皇太女也会参加这场宴会, 立时显国公府赏花宴的帖子就成了抢手货。
五年前, 女帝登基，改国号为天授, 这个年号的寓意再清楚不过，天授天授，便是上天所授, 自古以来皇帝都称自己为天子, 传国玉玺上更是刻着“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可以看出天授的影响力。
当初之所以用这个年号, 还是因为那块碑文上刻着“天命于冯, 晗配尊位”八个字。不管这位女帝的皇位是不是上天所授，事情已经这样，女帝已经上位, 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所谓碑文不过是让女帝多了名正言顺四个字而已。
女帝登基后，除却平王党羽的谋反，并未有其他什么动乱, 这主要还是因为前朝诸王手中没有兵权, 兵权都在女帝和冯家手中的原因, 冯家是女帝的娘家，自然是站在女帝这一边。
其实，时间长了，对他们这些勋贵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女帝除了罢免了几个竭力反对她的臣子外，其余的勋爵都还保留着，甚至前朝的宗室也养着，只不过大家都明白，如今宗室已经换成了冯家，而前朝的宗室最多也只能保留女帝这一代，等到了皇太女上位，这些前朝宗室，便不会再继续养着了。
所以这些前朝宗室蠢蠢欲动，但是他们手中一无权二无兵，连女帝改嫁过继冯家的子嗣都管不了，更何况是谋反这样的大事呢。
如今的皇太女是女帝的侄女，关于这一点，很多人都有些不解，女帝的年纪不大，又立了皇夫，按照常理来说，女帝是可以再生的，没有必要将继承人立这么早。不过也有人猜测女帝当年因为妖妃的事情在后宫受了不少委屈，很有可能不能再有孕了，所以才过继冯家的女儿为嗣。
比起这点，更令众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女帝会立一个女孩，而不是冯家的男子为嗣，要知道冯家的男孩并不少，而且个个出类拔萃。直到这几年，看着女帝施政，再朝堂上的一系列举措来看，他们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女帝这些年，从一开始的任用身边的女眷，只在宫中当当内史，到后来的直接让这些女史步入朝堂，真正地参与政事，再到后来创办女校，连科举都允许女子参加。
这些举措，朝中反对者不知凡几，他们能看着女帝登基，那是因为女帝并没有触犯他们太多的利益，换个当政者，对世家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女子参政为官后，将会缩减男子为官的数量，这便是对他们利益的触碰，让科举变得更为艰难。
长此以往下去，如今男子超然的地位将不复存在，女子一旦能够走上朝堂，原来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将会得到改变。
所以官员反对声极大，但却被女帝的铁血手腕镇压了。之后，官场上虽然还是有些反对声，却没有人敢闹得太凶了。随着女子入朝的越来越多，这些反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少，慢慢地，为了家族，一些人的思想开始改变，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的名声地位，远没有家族重要。
慢慢地，很多家族开始培养家中有天赋的女孩，显国公府就是其中一个，这一代的显国公府男丁并没有太出类拔萃的，反倒是女孩中的显国公府的大姑娘，十分聪慧，而且还和皇太女交好，这让显国公府在自家大姑娘上看到了希望，将资源全都向其倾斜。
显国公府的大姑娘名叫周婷，如今正陪在冯妍身边，和冯妍说话。
“你今年要参加秋闱了，可有把握？”冯妍问道，其实她早就到了显国公府，只不过想要和好友说说话，才没有露于人前。
自从姑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后，许多女孩都已经参加了乡试，效果还不错，周婷也是如此，她已经是秀才了，只待参加了秋闱，成为举人，之后便能参加会试殿试，入朝为官。
过继后，她便改了称呼，称姑母姑父为母亲父亲，但是姑母并没有让自己改了对亲生父母的称呼，依旧允许她唤他们为阿爹阿娘。姑母一直说，亲情从不是靠口头上的称呼来维持的，靠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
如果说她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亲昵，那她对母亲就是尊敬和崇拜，在见到姑母之前，她从不知道一个女子也可以如此强大，也从不直到只要自己想，自己也可以强大起来，女子可以迈入朝堂，施展自己的才华。
跟着母亲，她见识到了很多，眼界也开拓了很多，在母亲的教导下，她也从普通的闺阁女孩朝着储君靠近。
如今，她已经能坦然自若地谈论国事，批阅奏书，可以和朝臣议政，关心国家民生，这是之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就像在姑母之前，没有人可以想像女子为帝，历史上女子当政的时候不少，诸如吕后之流，但是真正迈出最后一步的，却只有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