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错不至于”宗氏笑,“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老四媳妇也都还不错,可这人不就怕个比吗?”没有老大媳妇珠玉在前,其他几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有了老大媳妇做比较,其他几个就不怎么够看了。
这还真是,她自己不就这样。如果没有之前没分家前的糟心日子做对比,她也不会觉得现在勉强饱腹的日子有多幸福。
摇摇头,将钱家那一地鸡毛抛到脑后,张谷雨继续跟她娘说周氏。
说到周氏为了感谢刘总捕头把自己的好料子拿出来做礼,张谷雨不赞同的看她娘,“您当时就应该把您那匹拿出来,这时候怎么能让弟妹破费?”
“我那当时不是一时没想到吗?她都拿出来了,我再拿出来反而不好。再一个,娘想着反正那料子,娘也是准备给石头成亲的时候留着的,用不到别人身上,也不打紧。”
张谷雨摇头,那怎么一样,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张谷雨便也没再吱声,转而问起张泽轩读书的事。
她家小子比石头还大一岁,之前钱家没分家,没能读书,现在终于分出来了,她也想送儿子去读一两年书,多少识几个字。
“我看芝麻跟堂哥学的挺好的,要不我也把孩子送回来跟堂哥学?”就是稍微有点远,来回跑,不怎么方便。
“送回来干什么?你们村里不也有村学?都是村学能差哪儿去?你又不是要孩子去考科举。至于说芝麻学的好,不是我这做奶奶的夸,那是我家芝麻自己聪慧努力……
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知道,芝麻他才多大?那么点小人每天那么早爬起来上学,刮风下雨,从没抱怨过一句,从村学回来还坚持练字、背书,上学没几天,你堂哥教的那个什么三百千就背的比什么都溜,字也写的像模像样,现在已经在背什么语了。
你堂哥都说我们芝麻那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将来说不得可以再现祖宗荣光呢。还说翻了年就让芝麻试试去考福灵书院,其他孩子能跟芝麻这样?”
那肯定不能,张谷雨摇头,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那福灵书院可不是一般般人能考的,就是堂哥家的垒儿那也是八岁才去考的。
可是看她娘言之凿凿的又不像说假话,张谷雨咂咂舌也只能信了。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一天天变冷,北方的冬天出门哈口气都能结冰,村学那三面墙的屋子,即便点了火盆也是寒风一个劲往人衣服里钻。哪里还能呆的住人?因此,村学十一月里就停课了。
张泽轩却并不能跟着其他孩子一样到处撒欢,为了应对来年春天福灵书院的招生考试,张泽轩要每天去堂伯家跟从福灵书院回来的堂哥张泽垒一起上课,课程比之前在村学时还要紧。
“嗯?”
张景元抽查完儿子背书,过来看张泽轩写的大字,看张泽轩写完两张大字闭着眼打盹,一戒尺敲在桌子上。
张泽轩一个激灵,浑身一震,立马清醒了。“堂,堂伯?”
“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张泽轩点头,昨天奶奶给几个孙子孙女讲古,他一下子听住了,睡的稍微有点晚,本来以为凭借他上辈子熬了那么多次夜第二天依然生龙活虎的经验,今天上课应该没问题的,没想到失算了。
“左手拿出来。”
张泽轩战战兢兢的伸出小手。
“啪”张景元一戒尺打在张泽轩手心,疼的张泽轩下意识龇了龇牙,眼睛里金豆子就出来了。
张景元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问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是真的不敢了,戒尺打人太TM疼了。张泽轩都不知道,他堂哥还有村学那些小伙伴是怎么能三天两头被赏一顿竹板炒肉还不长记性的。
“记得回去让婶子帮你用冰敷一下,再抹点红花油。”
今天的学习时间到,从堂伯家出来,张泽垒冲张泽轩挤眉弄眼。
原本听他爹天天在他跟前夸这个堂弟多聪明,多努力,张泽垒正是叛逆的年纪,对张泽轩印象自然不好。今天张泽轩被他爹打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之前心里对张泽轩那些抵触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两人瞬间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张泽轩右手托着左手龇牙咧嘴的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手嫩,还是堂伯用的力气太大,只一戒尺下去,他的小手不多会就已经肿起来了。
回到家,原本眼泪都没了的张泽轩被宗氏心疼的抱到怀里心肝宝贝一顿揉搓又控制不住委屈的金豆子都出来了。
宗氏看着更是心疼不已,“这景元也真是的,我们芝麻才五岁,又这么乖巧听话,怎么就打上了,看这给打的……”
“娘,您别这么说,堂哥打芝麻肯定是芝麻犯了什么错,不然堂哥不会打芝麻的……芝麻,来,跟娘说,你做了什么,堂伯为什么打你?”
周氏跟张大有算是比较开明的家长,张泽轩又打小懂事,石头小时候调皮捣蛋周氏、张大有还动过手,轮到张泽轩两口子别说动手了,那是重话都没怎么说过。
现在儿子被打了,还打的手都肿了,要说周氏不心疼那肯定不可能,可对待孩子也要讲道理,不能一味宠溺,而且小儿子将来是要走科举路子的,周氏打心里觉得更不能太溺爱孩子。
张泽轩张张嘴,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的走到周氏跟前,想撒娇,又觉得自己一个大人做错了事被打一下手板就掉眼泪有些丢脸,讷讷半晌才道,“我在堂伯的课上睡着了……”
“怎么会睡着了?是不是奶昨天讲故事讲的太晚了?下次奶不讲了……”
“娘,这不怪您,是芝麻的问题,芝麻,去门口跪着,娘说能起来了才能起来。”
第17章 017
被罚跪,张泽轩自认确实有错,并未反抗,老老实实去跪了。
宗氏还想要替孙子求情,被老张头一眼了瞪回去:儿媳妇教孙子,你少插手。
行行行,不插手不插手,她这不也是心疼孩子吗?年纪大了心软,看不得孩子遭罪,宗氏只能眼不见为净转身进了厨房。
另一边周氏则回房取了红花油又回来蹲到张泽轩跟前,给张泽轩涂抹红花油。“怨不怨娘?”
张泽轩摇头,“本来就是我错了。”要不是他没有自制力非要听奶奶讲故事弄得那么晚才睡,第二天课上也不会打瞌睡,不打瞌睡就不会被堂伯打,所以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自制力太差。
周氏笑着揉揉张泽轩脑袋。见张泽轩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误,也没太为难他,没多会儿就让他起来了。
不过,这次罚跪以及打手板还是给张泽轩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在他以后的人生中无数次的提醒他自律才能做更好的自己。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一场大雪将福灵山山脚下这个小村庄装饰的分外美丽。
然,美则美矣,对于在温饱线、生存线上挣扎的平民百姓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雪太大,当天晚上,村里就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有人被压在雪里,第二天被人刨出来,人都冻硬了……
张家的房顶今年才修过,墙又是青砖,倒没受什么影响,不过看外面路都看不见了,张大有还是不放心的跟老张头提了一嘴想去县城看看,“……小妹跟石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路都被雪埋了,(他们回来)路上别再出什么事情”
老张头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子,搓搓手,点了点头,“是要去看看,让老二跟你一起去”兄弟俩路上也有个照应。
张大有点头,转身去找张二福把事情说了,又去跟周氏交代了两句。
张泽轩窝在周氏旁边挨着火盆烤火,听到张大有的话提醒,“爹,你把娘给你做的皮袄子穿上,那个压风暖和。”
皮袄子是今年手头宽裕一些,周氏买了羊皮特意找人做的,一共做了两件,一件给张大有,一件给了老张头。张大有那件,他爱惜的很,等闲都不舍得拿出来穿。
“对,再把蓑衣披上”虽说现在外面雪已经停了,可看外面这天阴沉沉的,谁知道还会不会下雪?
“行,我知道了。”张大有笑着点头,出门前揉了揉张泽轩脑袋,“芝麻在家也好好听你娘的话,外面雪深,别乱跑……”
张泽轩乖巧点头。
张大有兄弟俩走后。一家人继续围着一盆炭火,各做各的事。
把身上皮袄子让给出门的老二穿的老张头,换了一件昔日的破棉袄凑到火盆跟前一边烤火,一边听宗氏低声絮叨着村里谁谁谁昨天夜里没了,怎么随礼的事。
周氏妯娌几个一边闲聊一边手下不停的缝补衣服的缝补衣服,绣花的绣花,就连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王氏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还是久坐不舒服,隔一段时间,王氏就要让张四喜扶她起来走两步。
张月亮几个小丫头并松柏,凑在一起翻花绳。
张泽轩对翻花绳没兴趣,窝在火盆旁边,心里把学过的文章 从头到尾默背了一遍,实在无聊,起身,取了笔墨纸砚过来练字。
字练了不多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和声。“四弟,开门,快开门。”
“爹,是爹回来了。”是张大有的声音。
张泽轩立时放下笔往外跑,不等他小短腿跑到门口,张大有就已经进来了,带进来一阵铺面寒气。
“大哥?爹,大哥怎么了?”
“是啊,石头这是怎么了?石头,石头?”
张大有大步背着石头进来,没顾得上说话,把石头放到火盆边上,快手快脚的把石头已经湿透的衣服给扒了,然后给石头揉搓手脚,等周氏火速抱了两床被子进来盖到石头身上,张大有才一边动作一边简单解释,“石头跟小妹他们回来路上遇到出来找食的野狼了……”
“野狼?”张家人大惊失色,怎么会有狼?“那石头?老四,你快去叫大夫。”
“二弟跟小妹他们已经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张大有话还没说完,老大夫就已经被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扛了进来。
大汉估计一路上走的有点急,这一路扛的老大夫有点难受,被放下老大夫捂着嘴干呕了两声,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缓过来后似是想骂大汉,看看旁边还等着他救的病人,狠狠瞪了大汉一眼。
“大夫,怎么样?我们家石头没事吧?”
“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也不太好说。”老大夫摇摇头,从身边的医药箱里翻出来几包草药递给周氏,“你先去煎药。”然后又转头吩咐,“再点一个火盆来”
“我来,我来,我来点”宗氏急急跑出去,张白露跟着出去帮忙。
火盆很快端过来,药也熬好了。
一碗药下去,石头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些。
“今天晚上(病人)估计会有些发热,你们注意一下……如果热起来,就把这包药煎了给他喝。”
老大夫又留下两包草药,并细致的叮嘱了一番,才说了声明天再过来,由着张四喜送他回去了。
老大夫一走,石头的情况也还不算太差,一家人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总算注意到了杵在屋里的壮汉。
“这位是?”老张头疑惑的看向张白露跟张大有。
“这是恩公,是他救了我跟石头。”可是,恩公具体叫什么,张白露就不清楚了。
“我叫柳大春,是山里的猎户”,今天他原本是带了些猎物准备送到县城换点过冬的粮食,没想到路上遇到野狼攻击张白露跟石头,救下两人,也算是机缘巧合。
老张头等人点点头,感激的向柳大春道谢。
柳大春摆摆手,“这不算啥,说起来也是巧了,平时我都不走那条道的,今天是为了抄近道去县城,才……”没想到就让他给撞上了,“我这人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我跟过来一个是帮忙,另一个也是要跟你们说一声,按我们猎户的规矩,这野狼是我杀的,就算是我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对方救了他们张家两条人命,是他们张家的大恩人,他们怎么会跟恩人抢这个?
“那行,话也说清楚了,那我就走了。”他还要去县城换东西呢,迟了回来就晚了。
柳大春说完不等张家人有所反应,一点不含糊的转身就走。张家人想拦都拦不住,给他银钱表示感谢他也没收……只能打听了柳大春的住处,谢了又谢。
送走柳大春,宗氏抖着手,后怕的摸了摸大孙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的脸,转头看向张白露,“白露,你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会遇到狼的?”
张白露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原本一路上都好好的,那狼突然就冒出来了”,当时她都吓懵了,想跑,腿软的根本迈不开步子。
“其实那头狼一开始离我更近,它原本也是想要来咬我的,石头是为了救我,才大喊大叫吸引那狼的注意力,后来那狼扑过去咬石头,石头往边上躲的时候脚下一滑不小心掉到路边的雪窝里去了……然后那狼又扑过来想要咬我,是柳大春一箭射死了野狼,又救了石头上来。只是他一开始离得远,救石头的时候,又费了些时间,等石头被救上来就已经晕过去了……”
到现在,张白露的心还跳的厉害。
“爹、娘,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没有他,她跟石头今天真的活不下来。
“那是一定的。”老张头点点头,“不过最近就先别出去了。你们在家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遇到狼这事,得跟里正说一声。”
只这一只还好,万一还有别的,那就麻烦了。
“狼?”
老张头点头,“我那小闺女跟大孙子今天险些被狼给害了。”
里正有点不敢相信,他当了几十年里正了,之前从来没见过狼,听说狼害人,倒是野猪每年春天的时候多有下山的。
不过,看老张头不像撒谎的样子,他也不敢不放在心上。当即召集人说了一下张家小闺女跟大孙子回来的路上遇到狼的事情,叮嘱众人近来没事千万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