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为盘中餐——藿香菇
时间:2020-07-02 09:56:46

  现在好了!
  能修炼了好啊。
  至少不用再受那些闲气了。
  宁夫人眼泪不止,和宁楹肖似的脸上却止不住的欢喜。
  宁杳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宁夫人迫不及待地去找宁宗主说这个好消息,宁楹也去自己的住处修养,扶琂才低下头问道:“还是打算要告诉他们实情吗?”
  宁杳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他们应该知晓详情才对,原主无声无息的逝去,连亲人的祭奠也没有,未免太说不过去。她也有妹妹,将心比心,若和芪出了什么事,她并不希望自己一无所知的。
  “不过,他们这几日估计会忙得焦头烂额,”众多弟子重伤,十有八|九抽不出多少空,“等略有闲暇吧。”
  ……
  西有翠醒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入目的青纱帐上像蒙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恍惚间也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又身在何处。
  耳边隐约有飞鹤清唳,她撑起身子探了探头,一框方窗外有花叶连绵,灵鸟成群。
  天衍宗?
  回宗门了?
  西有翠下床去,因为使不上力气,软着腿差点儿摔了一跤。扶着桌沿坐下,一扭头却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斑白的长发。
  西有翠紧扣着手,掌心都破出了血口子。
  怎么会这样?
  对了,是吴王宫里那个该死的妖女。
  可、可是……
  西有翠惶然失措,只嘴里下意识地喃喃叫道:“大师兄、大师兄……”
 
 
第50章 
  封玦接到西有翠醒来的消息后, 直到下午才从主峰脱身过来,带着从丹霞堂领回来的灵药和在外门食坊取的饭菜,推开了小竹居的木门。
  里间很安静的, 未有人声。
  西有翠趴在桌子上, 双眼无神,长发散在肩头, 暗淡的颜色里透着止不住的灰败。
  “有翠, ”封玦不是个话多的人,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将两碟小菜和米饭端出来, “先吃点东西吧。”
  修士辟谷,不用俗物,可现在的情况,若不食五谷怕是撑不下去。吴王宫的妖女吸取了他们体内的灵力修为,封玦已是融合后期勉强抵住了,扶琂又出手及时,他虽有损失却无甚大碍, 但西有翠等一系列人到底还是损害了根基。
  西有翠已经六十岁,在修仙界动辄上百的年岁里, 还年轻的很。可人就是人, 即便是修士, 没脱离□□本质上还是个人, 一旦发生意外灵基被毁, 修为下跌, 最后也与普通人无异。就连修为所稳固的年轻美貌, 灵力蕴养出来的姿容,也会随之而去。
  凡人界六十岁的老人是什么样子, 现今的西有翠也相差不大,只不过她多年服用灵丹,看起来不至于特别严重,只是髻发斑白,肌肤松弛有些褶皱纹路。
  “师兄,”西有翠埋首在臂弯间,挡住了脸,声音嘶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没有,你莫多想,”封玦上前,心怀愧疚,“是我无用……”是他本事不够,当初在秘境没能护住她,现在凡人界也没能好好守着她,叫她受这般苦楚。
  西有翠心间堵闷,涩涩发苦,难过得说不出话,闷在衣袖里不停低低啜泣。
  “有翠,别担心,”封玦柔声安慰道:“等你内伤好全再行修炼之事,等修为上去了,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转的。”
  会好转吗?不一定。
  西有翠心知肚明。
  她的灵基被毁,想要重新修炼只会难上加难,能否重获修为,她自己都没有信心。想到这里西有翠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刻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能抓住身边的封玦,哀哀哭道:“师兄,师兄,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封玦轻拍肩脊,尽心安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的耐心让西有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死拉着他不松手,哭个不停。自这日之后,患得患失的西有翠更是越加黏着封玦,生怕对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开她不管。
  封玦每日要跟着宁宗主忙宗门之事,又要特意分出空来照看她,连着数天下来也是疲惫不堪。
  这两天伏魔大典收尾,其他小门小派外出的弟子也都尽数回来了,封玦实在事忙,没有空闲往玉霞峰的小竹居去。西有翠久等他不来,坐立不安,眼见太阳下坠晚霞弥漫,她心惶惶间再也待不住了。
  西有翠强撑着应对了一位表面探望实际是来看笑话的师姐,戴好遮掩容貌的轻纱幂篱,乘了一只白鹤往主峰去。
  主峰大殿里不见人,刑法堂也不见人,她又往后山依旧没见着封玦的影子,紧紧捂住脸问了其他师兄弟,也都是摇摇头说自己不知。
  西有翠便又去后山,往封玦最喜欢的几个地方去,不想走到溪涧花林边碰见了宁杳和扶琂二人。她反射性躲在花树后面遮挡住自己,现在这副垂垂老矣的容貌,她并不想和宁杳撞上,徒增羞辱。
  宁杳是出来找东西吃的,天衍宗内门弟子辟谷不用吃食更无灶台,外门弟子的食坊又只在固定钟点提供一日三餐,而且还定份定量的,实在填不饱肚子。
  花花草草倒是随处都有的,可宁杳暂时有些腻了味儿,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出门觅食,动手整些吃的。
  这处溪涧中有不少游鱼,多数是两个巴掌长,看起来挺有分量,她抓了两三条,慢吞吞去鳞除腮剖去内脏,再细心地抹了些随身携
  带的调味料,架了火堆烤着吃。
  没多久就有扑鼻而来的香气,她也顾不得烫就咬了一口。
  扶琂替她拿着另两条烤鱼,摇摇头,“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宁杳坐在旁边,与他肩靠着肩,闻言转过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徐徐道:“乖乖,你要不要来点儿?”
  扶琂擦了擦脸,“……换个称呼。”听起来未免也太羞人了些。
  宁杳:“好吧,前辈。”
  扶琂听完看了她一眼,心想:说换就换,以前不见这么乖的。
  宁杳倒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没功夫再出声儿了,专心咬着鱼肉,满足地眯了眯眼。
  吃完了鱼,两人也不想回去,便坐在溪涧边看了会儿夕阳。
  白鹤姿影徘徊,红霞漫漫满天。
  相互依靠的人也被镀上了一层灿灿霞光。
  这气氛景色着实不错,宁杳微微直了腰去看扶琂,沐浴在晚霞中的男人清淡平和,面色白皙却不过分秀气,气质温润却不过过于柔和。
  真是哪儿哪儿看得都好,直蛊惑得她仰头去亲他,在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轻吻,过了半晌又不禁开心地抱住他。
  这可是她费尽周折才亲手摘下的高岭之花,她多喜欢他啊,哪里舍得就忘掉呢。
  扶琂揽住她的腰,抿了抿嘴,心想:这丫头怎么光亲脸呢?以前也不见这么矜持的。
  那处霞光里的背影温馨亲昵,西有翠躲在暗暗的树荫后面心里胀得厉害。
  在某一瞬间竟滋生出无数阴暗的想法。
  凭什么,凭什么总是这样?
  当年跌落秘境深崖困守了十数年的是她,宁杳却完好无损的出去,然后志得意满地抢了她的大师兄成亲做成一对夫妻;现在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好好的尚不到一年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日日都担惊受怕夜不安寝食不下咽,而她宁杳凭什么能毫发无伤的逍遥自在?
  她恍惚想起在吴王宫中时被关笼中被妖女生生夺取灵力的场景,用力攥着拳头,关节泛白。
  当天夜里,西有翠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打开盒子连吞了整整七颗舒颜丹才敢去妆台前照镜子。
  她瞥了瞥旋即狠狠地闭上眼,下一刻却又忍不住往里再看看自己,镜中映着暗沉的脸色,噩梦过后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溢出的阴暗。
  不是我要害她,我只是把自己知道说出来,说实话而已。
  到了晚上,即使修仙界也很安静的,修士们大都在房间打坐歇息,外面并不见多少人。
  西有翠目的明确,乘着白鹤去了飞霞山十八峰里的飞云峰,这里一直空着,目前暂住的是来参加伏魔大典的其他门派长老和弟子,等此间事了,大约再过两日他们便要准备各自离开了。
  这些门派长老里最低也是元婴修士,西有翠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她是天衍宗弟子,对各处都熟悉得很,很快就找到了万音门的所居之处。
  在路边等候了几刻钟,终于出现了一个还没去休息的万音门弟子,她忙忙叫了一声,在对方愣住的时候上前双手呈了一封书信递过去,细声细气道:“劳烦这位师兄帮忙将书信交与门中万长老,内中所言关乎姜道友之事,万万耽误不得。”
  万音门的弟子伸手接过,不解地翻过来看了看,正要详细问询两句,西有翠却已经乘着白鹤远去匆匆离开了,只在暗夜星空里留下个模糊的影子。
  回小竹居的路上,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西有翠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一时间有些畅快,又有些担心,有些希冀,又不免后怕,相当的复杂。
  而接到信的万长老则是一脸的兴奋,更是连连冷笑了数声。
  送信的弟子小心问道:“师尊何事这样高兴?可是这信里写了什么?”
  万长老一抹长须坐下,“自己看看。”
  弟子拿起信纸,一字不落地看了个清楚,憋着气惊骇不已,“不会吧?众所周知天衍宗的宁杳是个废物,连飞霞山都甚少离开,她又怎么会有机会和妖界魔界两处扯上关系?师尊,这信中所言实在不可信,依弟子看说不定是谁故意送来挑拨两方宗门关系的。”
  万长老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轻嗤道:“是真是假,你私下找当时在场的寒刀阁弟子问问自然就清楚了。”
  天衍宗自家弟子会为了门面包庇隐瞒,寒刀阁的人可不会,就是不知道寒刀阁的人回来后为什么没有主动上报。
  万长老眼有寒光厉厉,他对姜缀玉这个弟子付以重望细心教导,绝佳的好苗子却惨死在宁家姐妹之手,叫他苦心栽培付诸东流,此事怎不叫他记恨。
  再加之万音门内早看不惯天衍宗一直占据着修仙第一宗的地位,多年一直暗里想方设法比拼打压,现在可是难得将他们拉下去的机会,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正道第一门宗主的女儿,被魔界之主玉淩昭叫着老师,被妖族少君和芪唤着姐姐……若是真的,他宁家夫妇还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坐在上面?
  万长老心中升腾着火焰。
  手下弟子则是在他的吩咐下,连夜去找寒刀阁查探这信中是否属实。
  宁杳自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场事,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她趴在扶琂身上,凑去亲他。
  扶琂无奈道:“杳杳……”
  宁杳这才歪了歪缩进他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等所有的事情了结之后,她一定要做十天半个月的昏君,不上早朝的那种。
 
 
第51章 
  第二日早晨, 宁杳是在“咚咚咚”的悠远钟声中醒来的。
  扶琂已经去外门食坊提了早饭回来搁在桌上,热腾腾的豆浆,是上好的玉灵豆磨出来的, 光闻着气儿都鲜的很,除此之外还有两碟子面饼和两根烤玉米, 这是双人份儿的, 扶琂口腹之欲不重,对吃食不大在意, 便将所有东西尽数给了她。
  宁杳喝了豆浆,空空的胃也暖了暖。
  她撑着头,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美得很。
  晚上抱着她的人睡, 早上起来吃得饱饱的, 日子也真算是相当的不错了。
  扶琂自己不大爱吃东西, 但他其实特别喜欢看宁杳吃,因为总有股挡不住的鲜活气。
  宁杳端着装豆浆的竹筒递到他唇边,他抿了抿,又笑了笑, 温声问道:“今天还要出去找吃的吗?”
  宁杳点点头,“要的, 这点儿不够。”多吃点儿,到时候才有力气去干正经儿事。
  两人坐在桌边,你一口我一口喝着豆浆, 明明五分甜的东西, 也莫名成了十分, 等到竹筒里空,扶琂意犹未尽又往里添了点儿温温热的清水。
  宁杳看看他, “……”什么毛病,都喝完了,好好儿还添水干什么,是因为玉灵豆熬出来的豆浆太好喝了?
  宁杳不想喝清水,低头啃她的烤玉米,扶琂只好放下竹筒。
  吃完了早饭,宁杳在院子里引出来的泉水边洗手,收到了宁楹的飞符传音,“小妹,马上到主峰大殿来……”
  宁楹说话的声音冷飕飕的夹霜带雪,这是她生气的时候才会有的,宁杳奇怪是谁惹到她了,听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是万音门正在搞事。
  大约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和想好应对,宁楹在飞符里把事情始末说的很清楚。
  宁杳明了,大概就是一场由称呼引起来的事端。
  她在院子定然片刻,心思流转,她原本就想什么时候摊开原主之事,这倒也正好是个机会。
  宁杳洗洗手擦擦脸,又回屋换了身衣裳,提了几分精神,毕竟再怎么样身为妖族上君,时隔多年再露面儿出场,万不能在这些修士面前输了排场和坠了脸面的。
  宁杳和扶琂乘着白鹤,不疾不徐地往主峰大殿去,而那处剑拔弩张,气氛正是凝重。
  万音门的万长老两绺及至腰腹的胡须随风而动,站在殿中侧仰着头,他身后是万音门的诸位弟子,气势汹汹的,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
  “我已经传音过去,小妹很快就会过来,至于这个……”宁楹手中夹着万音门递出来的那封告发书信,晃了晃,“我天衍宗多用玉简飞符,纸信却是少有,各峰皆有定量用数,风师弟,麻烦你立刻去查查,这信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风师弟当即应了一声,拿着信纸带了几人速速出了门去。
  万长老轻哼道:“怎么,迫不及待把报信的人揪出来,这就要处罚‘叛徒’了?”
  他将“叛徒”二字咬得极重,满含了讽刺之意,宁楹冷漠道:“把送信之人找出来是为了更好的摸清事实真相,何来惩处和叛徒一说,我天衍宗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万长老还是莫要以你们万音门的做派来妄加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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