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朝马车内淡淡地瞟过一眼,“你今日同大王子去市集,收获颇丰了?”
“那是自然。”
说完这话,她愤然想要放下帘子,江洵的话又传了过来,“容儿妹妹可记得你还欠我一个道谢?”
越容抓着帘子的手一僵,看向他,“我当然记得,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她就知道,那日果不该被江洵激怒就应下了他的话。
江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如常,“再过三日,白云观要开坛祭祀,你与我一起上山如何?”
“不行。”越容想都没想就开口。不过开口之后,她就有些后悔,同江洵斗嘴,她就没赢过,她说不行,江洵还不把她说的无地自容了去?
结果江洵并没说话,忽而就打马向前,离马车越来越远。
他这又是怎么了?越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着实不解。
清歌坐在一旁,将二人对话都给听了去,忽然惊呼道:“哎呀。”
她一惊呼,越容便想起了三日后是个什么日子。
忽然间心中就升起了几分悔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醋坛子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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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6章
清歌将在市集上买到的小物件分做了几份,一一的按着宫里头各位皇子公主的序齿报给越容听,“主子,这几盏青竹灯送去各位公主府上,这两柄玉骨扇送去东宫,还有这几支羊毫笔送给几位皇子,剩下的几包清茶各处分送一份,您看这样合适吗?”
清歌拿着单子念过一回,只等越容回复,可她等了片刻,却见越容盯着桌上烛台出神,她轻唤,“主子,您可有听见奴婢说话?”
越容回过神来,脸上一片茫然,“你方才说什么了?”
清歌便又将话给说了一回,越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你叫人现在送去就是了。”她出去一趟,自然是要给兄弟姊妹带些小玩意儿。
“是,主子。”清歌依言让宫人将东西都分装好,准备趁着宫中还未落锁送出去。
见着两柄玉骨扇要被装进盒子中了,越容出声,“清欢,你等等。”
清欢不解,“主子,您是要亲自送去东宫吗?”
越容一顿,拿起两柄扇子瞧,市集上自然是买不到多好的东西,可这两柄扇子,上头绘着山水画,摸着又触骨生凉,夏天拿着也能解暑气,店家又只剩下两柄,她便都买下了,想着送给燕承钰。
她指着其中一柄玉骨扇,“这把送去世子处。”
清欢一愣,她当然知晓这宫里头被称为世子的是哪一位,只是从她主子口中听到却着实惊讶。
“怎么了?”越容见她呆在原处不动,问道。
“没事,奴婢这就是叫人去送。”清欢忙又拿出另外一个木盒来,将扇子放进去。
越容点点头,脚边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她低下头去,是那只不知道何时偷偷溜回来的大黄猫,大黄浑身黄毛,连一丝杂色都没有,此刻不停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从上往下看去,就像是一个又大又圆的毛球,耳朵也只是尖尖儿能被看到。
她蹲下身去,费力地将大黄抱进了怀中,果不其然,几日不见,它又肥了一圈,“你又偷溜去了哪儿?”
大黄敷衍的甩了甩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靠在她手臂上眯眼睡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话。
“主子今早出门后,大黄就回来了,奴婢给它喂小鱼干也不吃,估摸着是在外头吃饱才回来的。”清欢解释道。
越容点点头,猫儿胖乎乎的自然可爱,就像一个大号的靠枕似地,可她实在有些抱不动了,将它放到软榻上头,给它梳毛。
“你不能再胖了,再胖我就抱不动你了。”越容戳了戳它柔软的毛发,一戳一个坑,大黄自纹丝不动。
她便又惦记着明天那位南越的驭兽者入宫了,要好好的同这只小猫咪沟通沟通,叫它别一天到晚在外头晃悠。
到了第二日,大黄又不见了踪迹。
越容将芙英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将大黄这只猫咪找到。
那位驭兽者已经跟着宫人到殿外等候,听到宫人讲猫儿又偷溜出了宫,他想了想,冲着懂南越话的宫人说了一句。
宫人进屋回话,“殿下,他问大黄在宫里头可还有别的亲近之人,若时常溜出殿去,只怕是有别人在喂它,它将那儿当做了第二个休息的地方。”
越容听见这话,想起大黄越发沉重的身体,思索了片刻,“这宫里头喜欢养猫的也没几位,着人去各处问问。”
芙英殿找个猫,片刻,后宫各处都知道了。结果全宫上下都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大黄的身影。越容无法,只好放弃了今日找猫的行动。也临近黄昏,宫外之人不能久待,她只得让人出宫回去,顺道还叫人一同前去,告诉楚黎,篝火节那日她不能去了。
楚黎吩咐完差事,就听部下回话,“王子,去六公主那儿的人回来了,六公主还差了一位公公同行。”
“请进来。“楚黎吩咐道。
来的是芙英殿的太监总管秋公公,他赔笑了两声,“大王子,主子叫奴才前来,是想同大王子说一声,过两日的篝火节,主子不能前往。”
楚黎一顿,昨日越容点头应下此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既答应了为何会反悔?
“公主可还有说什么?”
秋公公笑道:“奴才也不知道。”
等秋公公离去,部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王子,计划可还照常?”
楚黎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吩咐下去,照常。”
秋公公很快就回了宫,又带了不少楚黎让他带回来的东西,满满装了一整个箱子,“这里都是些猫儿喜欢的寻常玩具,可供公主平日里逗猫所用。”
越容瞧着这些小玩意儿,心中想,这又是欠下楚黎一个人情。
皇子所
这里住着好几位皇子,还有江洵,他已经十七,因客居在宫中,以前年岁小的时候,住在慈安宫,年纪大了,再住在后宫就不大合适,前几年已经搬到皇子所居住。他住的漪澜院同别的皇子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太后的疼爱,里头摆着的东西还比旁人要好上几分。
今日天气阴沉,还伴着细雨蒙蒙,天色还未亮,漪澜院中已经点了灯,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办着差事,就连平日里总是日上三竿才起的江洵,此刻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屋檐下。
今日他穿着一身素袍,束发之物也是素色,他神情肃穆,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轻狂纨绔,眼角眉梢带上了几分冷意,还有不常见的落寞之色。雨幕涟涟,落地成珠,雨滴在地上弹起,粒粒作响。他好像是在看这场雨,又好像是透过这场雨看着千里之外的地方。
院门咯吱一声轻响,青衣内侍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食盒走进来,见他站在屋檐下忙上前请安,“太后她老人家知晓世子爷今日要上山,特意嘱咐奴才一早送些吃食来,好叫世子爷路上用。”
江洵这才动了,他嘴角轻轻勾起,那股子浑身带着的冷意倾刻散去,多了几分温情,吩咐人将食盒接过,又对着内侍说道:“等我下了山,再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内侍一躬身,“太后还有嘱咐,望世子爷顾惜自个儿身子,切莫太过伤怀。”
“我明白。”
内侍这才重新打起伞,消失在雨中。
这头东西也都已经备好,江洵拒绝了旁人给他打的伞,举起一把油纸伞走出漪澜院,朝着宫门处去。他的身后也不过跟着两个侍从,各自手上都提着东西。若仔细看,盒子里头装着香烛,还有手抄经文一类的。
走过了几条甬道,出行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等候。忽而间,他回头望去,只见雨色朦胧,连他来时的痕迹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哪儿还有旁人的身影。
“爷,您在瞧什么呢?”从小跟着他的余三也跟着朝后看了一眼,后头没人呀。
江洵收回了目光,漠然道:“没什么,出发。”
他收了油纸伞,上了马车,将雨声隔绝在车外。
余三将手上提着的东西小心放好,见没有被雨淋湿,松了一口气。又看着这雨有越下越大的阵仗,想起山路泥泞湿滑,只怕有些不好走,“这雨可真大,待会儿上山的路只怕不好走了。”
他抱怨了两句,见江洵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便压低了声音,吩咐车夫出发。这样的日子,江洵心情一向不怎么样。
“余公公,咱们身后好像多了辆马车。”车夫忽然惊呼道。
余三手遮着额头避雨,探出半边身子朝后头瞧去,果然是有一辆青帷马车从宫门处出来,跟在他们后头。
余三嘟囔了一句,“谁大雨天的出宫呢。”说完这话,他又打了自个儿嘴巴一下,他们这不也是大雨天出宫吗?
不过他缩回了身子,朝着马夫说道:“咱们走咱们的,它走它的,继续赶路。”
“是。“车夫没再管身后那辆马车,一甩缰绳,马车向前驶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雨声渐渐小了些,长街上行人的脚步声,交谈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一两句大的能叫马车里头都能听到的话,皆是议论南越市集今日要举办的篝火节,这是南越习俗,男女老少要聚在一起唱歌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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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7章
青帷马车晃晃悠悠向白云观驶去,到了白云观僻静处,方才停了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落在车顶上,犹如演奏乐曲一般。
“主子,您可要睡会儿?”清歌将车窗拉紧,免得雨水溅进马车内,白云观在山上,还要花上好几个时辰。
越容摇了摇头,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外头下着雨,带着丝丝凉意,她隐约能瞧见外头的景色,雾蒙蒙一片。和她方才天未亮就出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伴着雨声,又想起上山是为着祭祀故人,雨天总是叫人容易想起往事,越容心情就有些沉重。
四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靖阳王妃,但那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靖阳王妃。十年过去,她不大记得靖阳王妃的容貌,可她内心深处却一直记着,那是一位非常美丽温柔的妇人。
那一年的燕国,发生了不少事,连带着她母后宫务也颇为繁重,她就被放在太后身边,承欢膝下。那个时候,恰逢靖阳王妃带着江洵入宫陪伴太后,江洵总是喜欢捉弄她,不是拿毛毛虫来吓她,就是不经意地揪着她的发辫。靖阳王妃会将江洵给逮住,罚他面壁思过一下午,或是罚他抄好今天都抄不完的书。然后会温柔地蹲下身,将她搂在怀中轻哄,还给她梳上各式各样的发辫,给她做着各种美味可口的糕点。
她还能记起来,靖阳王妃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地清香,在草地上带着她玩游戏,她总喜欢玩累了便窝在靖阳王妃怀中去轻嗅那股味道。后来,靖阳王妃住进了烟雾缭绕,充满着苦涩药味的房中,日日夜夜不曾出来,靖阳王妃不让她和江洵靠近,隔着一重厚厚的帘子给他们念着书上的故事,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可这样的日子总叫她心中不安。
再后来,那是艳阳高照的一天,靖阳王妃忽然又有了精神,去同太后说了许久的话,又在院子里头带着她和江洵玩闹过一回,等玩累了便搂住她同她说了许多话,最后问她,“姑母就要回家了,可姑母不能将阿洵带走,姑母将阿洵留下来陪你玩,好不好?”
她虽不解,姑母回家为何不将江洵一起带走。可她喜欢靖阳王妃,便乖乖的点点头。靖阳王妃最后替她梳了一个小辫子,轻轻地搂着她,“好孩子,姑母谢谢你。”
那日黄昏,她被皇后带回了永安宫,只是夜里睡觉时,仿佛听见有人在哭,断人心肠。
想到这儿,越容叹了一口气,在那之后,过了很久,她才知道,靖阳王妃那句回家去,回的不是靖阳,而是她死了,永永远远再不能醒来。
外头雨声渐渐停了,马车颠簸着上山,她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此刻行到半山腰,已经能看到山顶上隐在雾气之中的白云观了。
靖阳王妃去后,不知为何并没有葬进江家祖坟,而是太后发了话,在山上修建了白云观,靖阳王妃就葬在白云观后山,日日受着白云观的香火。
明日便是靖阳王妃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江洵总会到白云观祭拜。
再早些年的时候,太后也曾到过白云观,靖阳王妃从出生起便被养在太后身边,一直到靖阳王妃出嫁,整整十八年都不曾离开太后身旁。太后待她如亲女,丧女之痛何其悲,来一次白云观便会悲伤数日,后头皇上就不让太后前来,以免伤身。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总是行到了山顶。
守门的道童认识她,忙上前来请安,越容回了礼,方才问道:“江洵此刻在何处?”
“世子去了后山扫墓。”
越容点点头,走进道观拜过三清,真心诚意地上香祈福,方才去了后院厢房。
大概是路途颠簸叫人疲惫,她坐在软榻上,不过片刻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外头天都快黑了。
“主子,斋饭送来了,您起来用了再睡可好?”清歌指挥着宫人正在摆饭。
她吃过两口就放下碗筷,准备久在院子里头逛逛。
山上空旷僻静,连带着天空都显得离她更近一些,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天色还没有彻底被染上黑色,但此时竟有星星闪烁。
“清歌,这颗最亮的什么星?”她来了些兴致,拉着清歌数着天上的星星,今晚月光不够明亮,可月亮旁边却有一颗星星发着亮光。
“奴婢也不知。”清歌摇了摇头,她对天文地理没什么了解。
越容也并不是为了问出一个答案来,却听见院墙那头有人答话,“那是长庚星。”
越容朝着院墙走了几步,又听他说:“此星入夜之时,唤作长庚,日出之时,唤作启明。”
说完这话,院墙那头就没了声音,越容不确定人还在不在,便小声贴着墙问了一句,“江洵,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