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她是有时间重新藏好匕首的,但脖颈上的伤口却难以遮掩,引人怀疑。
  闻月灵机一动,既是贼人到过这儿的事实,已无法遮掩。倒不如她将计就计,促成自己的计划。况且,今日谢翊已大方向她坦诚心意,若不及时止损,怕是长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定要断了谢翊带她走的念头!
  狠狠心,闻月举起那匕首,咬紧牙关,往自己的胳膊上重重划了一刀。
  随后,她飞快扔掉匕首,大喊道:“救命啊!”
  手臂乃血液丰沛之处。闻月懂医理,很惜命,所以她选了最易止血,且最不易致命的大臂。果然,伤口划开后,血流如注,待到那赤红色的血透进衣衫,流上地面时,她飞快撕去衣角,牢牢摁住。
  于是,所有人进祠堂时,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幕。
  闻月浑身是血,苍白着脸,捂着手臂,奄奄一息,便是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心惊。
  家丁不敢动她,急忙差人去寻大夫。
  王道勤闻讯,拨开了人群跑向她。
  眼见她浑身是血,王道勤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好半蹲在她身旁,心有戚戚地问:“小月,怎么会这样?”
  闻月压着嗓子,装出满脸的无辜:“刚有一蒙面贼人进了这儿,说是王家欠了他的,叫嚣着要毁了王家祠堂。我虽非王家人,但却是道勤你未过门的妻子,深知祠堂乃王家重地,容不得旁人放肆,便欺身上去阻拦,哪知他提了匕首就往我身上戳。我慌乱大叫,他怕引来家丁,便从窗子那里逃了……”
  谢翊轻功甚好,家丁根本没可能追上他。再者,王家是县里大户,本就有百姓看不惯其作风,夜闯民宅也并非无理可寻。
  因此,闻月才有了信口胡诌的底气。
  王道勤厉声指着那窗:“还不快派人去追!”
  他话音刚落,王老爷与王夫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闻月见状,努力撑起身子,面向两人深深一拜:“闻月拜见伯父,伯母。”
  王老爷赶紧迎过去:“你如今受伤,万万使不得。”
  “嗯,礼数便免了吧。”向来看不惯她的王夫人竟也在一旁附和。
  祠堂内一片血迹,十分狼藉。
  王老爷怒道:“闻月的话,我刚都听见了。我王家本是大户,遭人红眼也为常事,只是伤了我王家未来主母,实在可恨,我王家定会为闻月做主,讨个公道。”
  “谢谢伯父。”
  王老爷心疼道:“闻月,你舍身为保全我王家祠堂,其心实在可撼天地。”
  闻月咬紧了唇,朝他虚弱地笑着:“我本就为王家人,自该保全王家祠堂。伯母愿让我在祠堂悔过,已是将我当成自家人。毕竟,三月前我与道勤已定了亲,原本说是这月便要成婚的。”
  王夫人瞪圆了眼,心道,王道勤与她从未明定过婚期,又是何来的这月一说?
  她正想厉声开口打断,却被王老爷制止。
  他点点头:“闻月,你是好孩子。”
  百名家丁立在跟前,是堵不住的悠悠众口。
  闻月此番开口,无论有心无心,也全叫旁人听了去。如今已有贼人夜闯在前,王老爷若不安抚好受伤的闻月,又怎么叫旁人信服。
  “夫人?”
  “在。”
  他清了清嗓子,大笔一挥:“且去准备准备,务必让道勤与闻月在半月内完婚。”
  “老爷!”
  “住嘴。”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老爷喝止。
  片刻后,王老爷走至她身侧,命令道:“祠堂乃我王家人进出之地,是你将人带进祠堂,如今在祠堂出了事,若闹出去,实在难听。道勤与闻月这婚事,无论如何,赶紧布置下去,不准再有异议!”
  王夫人吃了瘪,恨恨地拂袖走了。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任谁都没有看见闻月唇角勾起的那抹笑。
 
 
第15章 子嗣
  肩上的伤口并不深。
  闻月与王道勤尚未成婚,久留王家未免遭人口舌。
  故而,在休憩过一夜,给肩上换过药后,闻月便启程回了夷亭村。
  因婚事在即,刻不容缓,王道勤便留在了县里准备婚事,闻月则由家丁护送返程。
  她前脚刚踏进家门口,后脚就有村民前来求医。
  来者是村头屠户家的儿子,他妻子有孕,曾找闻月诊过一次脉。如今算起来,怀胎十月,也应当生产了。闻月正准备问他,生的是儿是女,可他却哭丧着脸哀求道:“闻大夫,我家媳妇儿难产了,你快救救她!”
  闻月一怔:“稳婆找了吗?”
  “找了,说是大人小孩都快不行了。”
  “你且等等,我提上药箱便来。”
  “好。”
  闻月进屋拿药箱。
  临走前,她下意识地往谢翊那屋瞥了一眼,大门敞开着,里头空空的,瞧着人是走了的。
  不知为何,她心头竟有一丝空落落。
  屠户家儿媳妇的状况就如稳婆所说,委实不好。
  产妇是头胎,虽历经三个时辰的生产,但那胎儿却完全没动静,一点都没往外冒。如此拉锯之下,产妇已用尽力气,彻底昏迷过去。
  稳婆已放弃救治,独自离开了。
  闻月进门查看时,产妇已鼻息微弱,似是回天乏术。
  她将实情告知其丈夫,丈夫不信,八尺男儿竟在她跟前生生跪下去,请求救他妻儿一命。无奈,闻月实在无计可施,只劝他上县城找个大夫再试试看。可往县城的道路何其遥远,怕是丈夫还没来得及赶回来,妻子便去了。
  闻月走在路上,回想起刚才丈夫下跪的那一幕,仍旧觉得痛心。
  那么好端端一个家,竟然就要那么没了。
  提着药箱,一时失神,她没注意看路,竟径直撞上了前头那人脊背,鼻子生疼,她急忙揉了几下,跟那人道歉:“刚不慎……”
  可待她抬头,看清那人模样时,她蓦地怔住了。
  “你、你怎么还在?”
  谢翊立在他面前,一身玄色衣衫。他仍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一双深邃的眼仿若对世间任何都不上心似的,浅浅淡淡。至于昨夜那个偏执、癫狂的男人,恍若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他没回应她的话,只问:“心不在焉,怎么了?”
  闻月实话道:“刚去看诊,一产妇难产,心脉微弱,回天乏术。为医者须急人之所见,可惜我为医者,看她丈夫痛苦不已,却无能为力,实在悲哀。”
  “那产妇还尚有一口气在?”
  “有,只是濒死。”
  谢翊蹙了眉,仿佛想到了什么:“我曾在京城听闻,有一赵姓御医,为救只剩一口气的难产产妇,曾以匕首剖肚救人。最后产妇与胎儿,皆是安然。”
  “我好像……也听闻过此举。”
  记忆忽地被人提点起来。
  闻月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她那聋哑的父亲曾在教她医理时,比划着,提过剖腹救人一事。她闭上眼,凭借当时的记忆,回想着父亲当时教她的每一步动作。
  许久后,待梳理完流程后,她终于睁开眼,眼里似有光火熠熠生辉。
  她忽地一把抓住了谢翊的袖子:“确定最后那产妇与胎儿的命皆保住了?”
  “确定。”
  “谢谢!”
  她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提着药箱便要跑回去。
  谢翊见状,飞快拦在她跟前:“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救那产妇!”
  “不准。”他坚决。
  “为何?”
  谢翊反问她:“你可有考虑过,若此举失败,你该将如何?”
  闻月抬头,圆润的眼眸里,有谢翊从未见过的执着认真。
  她说:“患者便有一线生机,我定要奉陪到底。”
  “乡野不比上京,旁人未听闻此举,定觉骇人。”谢翊张开双臂,定在她跟前,不准再叫她走前一步,“即便你救了那产妇,乡野舆论,定也叫你始料未及。”
  闻言,她却不置一词,反倒嘴角勾起的笑容愈发酣甜。
  她笑起时,唇角有个浅浅梨涡,险些将谢翊的魂吸进去。
  “谢翊,你别拦我。”
  “为何?”
  “你拦不住我的。”
  说完,她便一个转身,跨过了尚在出神的谢翊,远远跑开了。
  谢翊知道,闻月说得对。
  他拦不住她的。
  永远,都拦不住。
  闻月回到了那产妇家中。
  在告诉产妇丈夫,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并征得丈夫的同意后,闻月打了热水,要了瓶上好的烧酒,栓上了门。
  终于,一个时辰不停歇的忙活后……
  一记嘹亮的婴儿哭声,打破了院里的死寂。
  闻月给产妇缝合好伤口,又替婴儿清洗干净身子,随后才走出了门。
  屠户一家见着新生孩子,喜上眉梢,又紧接着询问产妇状况。
  闻月告知他们,若产妇能顺利度过今夜,便是无恙。
  一家三口喜滋滋地抱着婴儿,直夸闻月是菩萨下凡。
  然而,就在闻月提着药箱,跨出院子的那一刻。
  自那产妇房里,忽然爆发出骇人的叫声,那产妇的婆婆正破口大喊:“救人啊!杀人了!”
  闻月并未当一回事,继续转身朝前走。
  她相信,产妇的丈夫会跟他们一一解释清楚的。
  毕竟有很多生死一线的事,是需要打破人认知与底线的。
  而闻月比谁都清楚——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成功救治那产妇,一扫闻月心上阴霾。
  连徒步回家时,她都是哼着小曲的。
  还未进家门,远远地,闻月就看见谢翊站在院里,她正想同他分享救人的喜悦,却看见他单手擒着一只灰信鸽,正从鸽腿取信查看。
  闻月算了算日子,今日是七月十二。
  距离上一世谢翊离开的日子,很近了。
  她故意扣响了门,动作很大,足以让里头的谢翊听见。
  如她所想,谢翊很快放飞了信鸽,将那书信收进袖中。
  见闻月踏着欢快的步子进门,他唇角微微勾起一笑,语气不咸不淡:“看你这模样,是成功了?”
  “是,成功了。”闻月满眼的得意。
  “如此甚好。”
  他话音刚落,下意识地垂眸。
  彼时,闻月正巧抬眸向他,准备同他说话。
  如此情形之下,来自两双眸子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交织到了一块儿。气氛,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暧昧。
  但闻月可没忘了自己快要跟王道勤成亲的事儿。她轻咳了一声,迅速从这份暧昧中抽身,朝他甜甜笑道:“殿下,是快要离开了吧?”
  “正是。”他没瞒她。
  “定了何日?”
  “后日。”
  “那就可惜了。”
  “可惜什么?”
  闻月低下头,但语气里的愉悦却藏不住:“如此看来,殿下不能如约而来参加我与道勤的成亲仪式了。”
  “已经定了?”他蓦地有一丝失神。
  “嗯。”她抬眼,朝他笑靥如花:“七月十八。”
  “恭喜。”
  “有殿下这声恭喜,我已心满意足。”
  闻月没说实话。其实谢翊能如期离开,不带走她,她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借谢翊之手,与王道勤定下婚期,只是又给她服下一剂定心丸而已。
  如此想来,她对谢翊的抗拒也少了几分。
  毕竟,她原本就不反感这个前世与她有过过去的男人。她抗拒的,只是上一世二十岁死去的事儿。闻月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只要不再跟谢翊走,不再在二十岁时冤枉死去。她就觉得,什么都好说。
  既是谢翊即将离开,她便对他卸下了防备心。
  光是想到能逃脱前世命运,她就不自觉喜上眉梢。
  一旁的谢翊却并不如她这般喜悦。
  他沉着眉,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观察她的表情。身为辰南王世子,谢翊自打出生以来,便从未看过一丝他人颜色。可每一回,闻月的没一个表情,每一丝眼神都叫他忍不住要去一探究竟。
  看她得偿所愿嫁给王道勤,他原该是嫉妒的。
  可真当见得她如此心生愉悦,他便觉得祝福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道:“昨夜一切,你权当忘了吧。那夜,是我鬼迷了心窍。”
  她摇摇头:“能得殿下赏识,已是我闻月三生有幸。这哪能轻易忘记,我今后定要告诉我与道勤的子子孙孙,我也曾是被殿下赏识过的人。”
  她托着下巴,朝他粲然一笑。
  她那唇角的梨涡又在发光,不自觉地,谢翊的唇角也染了笑意。
  他问她:“今后若有子嗣,准备唤什么名?”
  “未曾想过。”她反问:“殿下呢?”
  谢翊说:“若为男,唤名然。若为女,唤名染。”
  “好名字。”
  说完,闻月便失了神,陷入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然儿。
  他日,若有孩童再为谢翊子嗣,是否还会与然儿一样,生得灵动可爱?
  闻月不敢想,她唯独希望的便是那除夕夜的奋力托举能有所效用,让然儿不至于沉塘,能好好地、安稳地活下去。那是她上世为母,留到今世的唯一愿望。
  耳旁,谢翊的声音,唤回了出神的闻月。
  他从袖里揣出一个锦盒,递给闻月。
  闻月摇摇头,没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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