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求助地抬头看向池德真人:“求真人用法术确认一下,这与我那木盒之中的,是否是一人?”
池德真人过去将白玉手中的那个木盒子拿了过来,两个并排放在一起。其中一个是上了锁的,需要老太君亲自打开。
老太君抬手从衣领中拉出一截红绳,红绳末尾上有一把小小的钥匙。她取下钥匙,打开了自家保管了数百年的木盒,里面赫然就是白玉那不全的白骨。
“冒犯了。”池德真人对着白玉这么说了一句,便抬起双手,分别放在两个木盒里的白骨上,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睁开眼睛,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白玉一眼,随后对期待又害怕的老太君道:“这确实是一个人的。”
老太君闻言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她将两个木盒子都盖上,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跪坐的大腿上,脊背挺得像松柏一样直:“那真人是否能确定,这确实是那个女子的夫郎?”
池德真人道:“这木盒受到你家数百年香火供奉,方才他拿到木盒之后,我看到他自然而然地受了那数百年的香火。所以,这应当确实是他的。”
老太君急切地抓住了池德真人的手:“那他是不是就是我王家的祖先?”
池德真人望向面前不远处站着的白玉。
白玉摇头,没有一丝犹豫。
“他说不是。”池德真人看着神色之中有几分崩溃的老太君,有几分于心不忍。但这显然是事实。方才那叫孟柏的女子也说过,此鬼生前并未成婚,也从未有过后代。
自从她知道这个恶鬼就是太华派封印的那个之后,便大致知道了白玉的尸骨为何会在王家。恐怕王家的祖先曾经就是那分别封印六个尸骨的人之一。
只是他的遗骨怎么会有那种迹象?
“怎么……可能?”老太君迷茫地望着前方喃喃着。
池德真人明白她这是一时无法接受真相。毕竟那是她们整个家族数百年来视若信仰的祖先,结果却得知那根本就不是她们的祖先,一切都是她们自以为是,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孟柏在门外听到里面说的话,便猜到应该已经看完了。便轻扣了几声门,自己主动就进去了。
“怎么样,事实已经确认清楚了吧?”她先确认白玉好好的,之后看向池德真人与老太君。
“已经清楚了,这确实都是你夫郎的。”池德真人回应道。
“清楚了就好,那我们走吧,今天还要赶路呢。”说着她拉着白玉一起上前,各抱起一个木盒就打算离开。
没走两步,孟柏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拉住了。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老太君不知为何神色乞求地拉住了她。
见孟柏停了下来,她便颤颤巍巍地在池德真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先不要走,能否……能否请求你们?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我有许多不解之事尚未弄清楚。为何你夫郎的东西会被我们王家保管数百年。它对我们王家意义非凡你们也看到了。退一万步讲,这东西我们替你们保管了那么久,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我要如何同王家上下交代?”
孟柏眉头皱了皱,问道:“那你要怎样?”
“我只想请求你们在我府做客,住上一段时间如何?”
“可我们有急事要赶路。”
孟柏明显是拒绝了,可对方却依旧坚持道:
“有什么事我们王府可以替你们去办,我会盛宴款待你们。请求你们,让我们将这一切前因后果都弄明白,然后,再让他……你的夫郎,在这里多留上一段时日可好?”
此时在外听她们说话的周白站在门口道:
“孟柏,反正也没什么危险了,这位真人昨日既然能给糖糖那块珍贵的玉佩,那就不太会是邪恶之人。我想,你们便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吧,我先回一趟家将太华的事情告知门中,好提前做好防备。等做完这些事,我再来这里找你们汇合。怎么样?”
孟柏见她这样说心里就已经动摇,再加上连月的奔波让她也有些憔悴了,心底早就想停下来休整一下。
再加上一旁的老太君一直百般恳请,眼神真挚。她最终同意了。
周白与他们告别,出府上了马就绝尘而去。
而老太君则是遣散围观的下人和家丁,领着孟柏等人回了主院,亲自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还为他们准备了洗澡水和食物,让他们先好好休息。
听着她的和蔼慈祥的嘱咐,孟柏感觉她十分像一个邻家长辈。不过这莫名的好,她不敢坦然受之,心里始终怀着几分警惕。
她见对方说完了却还迟迟不走,神色之间似有犹豫,便主动开口道:“老太君可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老太君摇了摇头,一番犹豫,才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否……让我见贵夫郎一面?”
她说完,见不仅孟柏看她的眼神诧异,就连旁边的池德真人也是十分意外,显然是没意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人人都是害怕恶鬼的,会想要主动看到恶鬼,明显不正常。
老太君看两人眼神都诧异,便主动解释道:
“老身知道这是很无礼的要求。可我心中,就是有这样一股强烈的愿望。我一直相信,是这块不全的遗骨一直在守护我们王家,所以才会在数次起伏的时代中,能让我王家最后依旧能够保住如今的地位。所以我想要看看,这位究竟是什么模样。就当这是老身临死前最后的恳求,请让我亲眼看他一眼吧!”
孟柏瞧着这位老人言语恳切、目光哀求的样子,很难生出拒绝之心。不过,她绝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为难白玉。
“这我要问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愿意,你便不可强求。”
老太君的表情暗淡了几分,但还是点头同意,表示自己绝不会为难他。
孟柏便走进那间为他准备的客房里,白玉和两个木盒都在床上,见到他来,主动张开了双手要抱。
孟柏走过去坐在床沿,与他拥抱着,温存了一会儿才在他耳畔道:“阿玉,外面的老太君想见你一面。不过这并不是要求,你愿意的话,就见一面。不想见的话就不见了。”
白玉很是无所谓的同意了。
难得看他不是那么讨厌人类。
随后孟柏便蹲在地上给他穿上鞋子,又给用梳子和玉簪给他好好地梳了原本凌乱的头发。打理好了白玉的一切,才出去请人进来。
孟柏不会开阴阳眼,周白又走了,这里目前唯一能不借助外物徒手开阴阳眼的只有池德真人,所以她也跟着走了进来。
进去后,池德真人伸手在老太君的眉心点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老太君摸了摸眉心,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她有些奇怪地道:“这就可以了?”
池德真人向着白玉的方向示意地抬了抬头。
老太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到了如纤纤君子一般的人物坐在那儿。他的目光无悲无喜,无爱无憎。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心灵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震撼不已,久久无法平静。她甚至忘记了语言怎么说,一个表示情绪的字也说不出来。
孟柏和池德真人见到她撼动的模样感到有些困惑不解。孟柏为此还特地看了几眼白玉,是很美不错,不过不至于这么震撼吧?
半晌,老太君走到白玉面前跪下。
她抬起头仰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请求,但嘴唇张开后又合上,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老太君缓缓起身后退了几步,突然对白玉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继而离去。
全程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鄂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77章
孟柏亲眼看着老太君做完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后便与池德真人一同离去。
原本她还想老太君突然对她们那么好, 会不会是隐藏着什么目的。但是经过刚才对方怪异的举动后, 她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对她们做什么不利的事。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但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心里下了这样的定论后, 孟柏感觉略微放松了些。转头便对身边的白玉道:“阿玉, 她刚才的样子好奇怪。是不是因为她感觉到你摸她了?不过不对啊,她应该什么也感受不到才对。”
白玉露出一个浅笑, 却没有说话。
孟柏也没有一定想要他的回答,反正平时他的话就少。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总之咱们可以休息几天啦。不过阿玉, 我现在郑重的和你说一件事。以后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 你绝对不能伤害自己。这回幸好有这家的香火, 弥补了你受的伤。下次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非常生气。”
白玉眉眼弯了起来,他略显迟钝的声音也没有掩藏住他语气里的调侃:“妻主生气的话, 会怎样?”
孟柏竟一下子被他给难住了。她对他一向疼都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对他做些什么。思来想去,也只能假装很凶地回道:“如果你再这样的话,当心我不理你了,我可是认真的。”
她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至少对白玉会有一点点威慑。结果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担忧, 反而还十分有自信地道:“妻主不会的。”
她心疼他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孟柏气结,一把将他按在床上,一点气势也没有地命令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了, 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变透明的时候……”
心都感觉要碎了。
看着白玉懵懂纯澈的眼眸,她忽然止住了自己后面那句本要说出的话。那么清澈的眼睛,要是能一直这样不也挺好吗。若叫他惹上了世俗的忧愁,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总之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好吗?”
白玉仰望着孟柏,忽然浑身抽动了一下,随后便微微皱起了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随后眼神无措地看向孟柏,同时里面还带着困惑。
“怎么了?”孟柏看他奇怪的样子一下子慌了,连忙将手轻放在他的手背上,焦急地问。
“这里,疼……”
“怎么会疼,胸口疼吗?是不是刚才的伤还没好?还是那个会法术的老太婆对你做了什么?疼的严重吗?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说话间她已经抱着白玉到了门口。
看她慌乱的样子,白玉抚上了她的脸:“别怕,妻主。我没事的,别怕,我不想见别人,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孟柏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霎时停住脚步,低头不安地问他:“你真的没事吗?那现在还疼不疼?”
白玉摇了摇头:“刚才,我看到妻主难过的样子,突然觉得心疼了一下。只要妻主不难过,我就好了。”
听完这话,孟柏抿了抿唇。
鬼是没有心跳也不会心疼的,因为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几乎没有人类大部分的生理特征。
她不断告诉自己,白玉是鬼。无论他们两个在□□的时候多么热情,他的胸口永远都是死寂的,不会有任何跳动的迹象。她甚至不敢长时间看他睡觉时候的样子,因为冰冷而没有任何呼吸的他,像是已经永远离开了世界一般。她越来越害怕直面这件事。
这样的他,会有心痛的感觉吗?
她想起周白曾经说过,他们冥婚之后,互相是会有所感应的。在平时的相处中也验证了这个事实,有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情绪确实是会互相影响。
大概是她刚才心口刺痛的时候影响到了他。又或者说,是她再次伤害到了他的心。
这个认知叫她再次情绪低落了起来。
她将他抱回床上,依靠在他的肩上,沮丧地说:“对不起。”
正当她以为自己还会再低落一会儿的时候,白玉忽然说出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妻主,我想要。”
瞧着他清澈的眼神,孟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暂时忘掉了刚才负面的情绪。
她揉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道:“小色鬼,现在还是大白天。还有,我还没洗澡。”
“不洗了。”白玉说着便缠了上去,一边吻她,一边就开始脱她的衣裳。
他好像无师自通就变得这么熟练了。
突然这般热情似火的模样差点让孟柏没能把持住自己。
幸而在关键时刻,孟柏想到了自己骑马在灰扑扑的大路上狂奔的样子,着实叫她自己忍受不了。她忽地一个用力,毫不留情地将他按回床上:“不行,你不会沾上灰尘可以不洗。但我绝对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都不知道我脏成什么模样了。我们要讲究卫生,日常就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我不会嫌弃妻主的。”白玉说完就要继续挣扎。
孟柏终于忍无可忍,扯下了自己的腰带便将他双手捆起来绑在了床头,白玉竟也没有反抗。等绑完了孟柏才发现姿势好像有点不对劲,顿时满脸爆红,说了一句“我去洗澡了”便匆匆离去。
白玉瞧着她逃也似的可爱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等孟柏洗完擦着头发出来,见他靠在床头睡着了,手上的腰带还绑着。
看来今天确实累坏了。
她走过去,轻轻解开他的腰带,给他调整了姿势,让他平躺在床上。伸手捋了捋他方才被弄乱的鬓角,陪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熟睡后,她起身去书桌上写了一张字条放在白玉的枕头边,就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她去隔壁叫上了有心,打算一起去找老太君。
王府正厅,老太君回来后就屏退了所有人,单独和池德真人聊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说了什么。
孟柏过去的时候,就正好撞见在外偷听的女子。
孟柏根据仆从的反应得知了对方就是老太君的孙女。那女人撞见他们的时候,神色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后便绕着她匆匆离去了。
“真是奇怪的人。”有心对着孟柏嘀咕了一句。
孟柏也感觉对方的表现有些怪异。可她和这个老太君的孙女应该什么交集也没有啊。
见到老太君后,孟柏观察到她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正打算带着有心道别,对方便抬手挽留了她们:“无碍,正好想同你们共进晚餐,敢问……贵夫郎在这里吗?”说话间她还左右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