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源于场交易。”
至于什么交易,萧遇并不需要知道。
当时,朝,宫,都做好了准备。
偏偏,智者千虑必有失,愚者千虑必有得。
淑妃受累于她孱弱的身体,而朱皇后的优势是她是皇后。
哪怕段贵妃进了宫,她还牢牢握着宫权的宫皇后。
历来锦上添花易,雪送炭难,在淑妃失势的最后几年,朱皇后年比年过分,最后以宫宴名义强行调走永延宫人手,恰巧淑妃病发,身边竟空无人伺候,自己爬着摸索拿到药瓶,被个“闻声进来伺候”的小宫女碰全撒。
太医自然是赶不及过来的,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淑妃就挣扎着窒息而终。
香魂归阴,饮恨香消玉殒。
“本来,若调养得好!我母妃能再活十年载的!!”
萧逸恨声,能看着他长大,他能好好孝顺母亲的!
而非赴宴归来,只看见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恨极!
“是你们母子!”
个朱皇后,个段贵妃!
这两对母子,都该死!!
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母妃这般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就不得不这么深陷深宫,去争夺个男人的宠爱。
还不能当自己,只能当替身。
最后葬身在这四堵高高的宫墙之。
萧逸怎么可能不恨?!
他深恨了足足十七载,这些人,包括皇帝!
“你太没用了。”
切齿恨意迸发过后,萧逸很快收敛起情绪,闭目半晌,他恢复平静,他对萧遇说:“你和你那皇后真太让我失望了。”
“你知道我给了你们多少便利吗?”
他伏身,用仅二人听到的声音说。
从开始,朱皇后母子打算扼杀萧迟于深宫,提前废了他,不让他入朝,萧逸清二楚。
他暗配合,给了不少的便利。
本来打算先毁了萧迟,再回头收拾萧遇。
“没用的东西!”
萧遇吃惊抬头,他骇然。
自己的举动,都在人家毂。
他不自然颤栗了起来。
萧逸站直,低头静静欣赏萧遇的狼狈惊悚的姿态,欣赏够了,他说:“别急,你母子二人的路还长着呢。”
点点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日日陷于煎熬焦虑,比死更难受。
最后才好死去。
“你说是也不是?”
萧逸冷哼声,拂袖,转身而去。
……
出了正殿后,萧逸并没有立即离去。
沿着宫巷拐,转进不远处宫院。
这宫院居住的是杨氏。
萧遇挪宫后,她也搬过来,不过这对夫妻怨恨太深,是分隔开的。
萧逸吩咐人退下,惊讶的宫人忙见礼离开,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太监分两边,沿着侧殿巡了圈。
萧逸举步而入,他也没废话,只对杨氏道:“你放心,你的家人都安置好了。”
说的,是流放南瘴之地的杨家妇孺幼童。
当初,萧逸和杨氏说好的条件。
杨氏大喜:“真的?”
萧逸从袖袋取出个布囊,递给杨氏。
杨氏忙打开看,登时落了泪,她这才信全了。
“是真的。”
囊袋内,是封短信,说切皆安,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另最重要的,还有母亲亲手绣的个帕子。
手帕是棉布,有些粗糙,但针脚图案非常熟悉,她小时候经常生小病,母亲求了很多家寺庙,最后得了个平安福,才渐好起来。
母亲那阵子,就很爱给她绣这个。
这个旁人是不知的,逼问也不知从何逼起,必然是杨母真确定安全了,才特地绣了这么个帕子来报平安。
她大喜,泪如雨下,捏着帕子小心摩挲阵,抬头对萧逸说:“谢谢你。”
她真心谢萧逸,虽说有交易,但所有人负了她,唯有萧逸出手相援。
“不必,这是你该得的。”
这是当时说好的,杨氏做到她承诺的,这就是她该得的。
二人并无其他交集。
萧逸说罢,遂直接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秀觉得分开两章更合适,谁知越写越多哈哈哈哈哈哈
吃饭去也!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第101章
萧逸和萧遇在翠锦阁内对话的大致详情,当天下午传到宁王府了。
到了次日,萧迟和裴月明还收到了些关键细节的补充。
春雨淅淅沥沥,打在槛窗外的芭蕉叶上,溅起的些水粉跟风吹了进来,有点沁凉。
裴月明正趴在大引枕看刚送过来的细节补充,又翻出第份密报,对着重新仔细看次。
萧迟怕她冷,招手叫王鉴取了薄斗篷来,抖开披在她身上,这才重新坐下。
他倚在引枕上,她趴着,她仰头看他:“交易?什么交易?”
这第二份的细节补充,就是萧逸附在萧遇耳边说的那句话。
“这源于场交易。”
声音太小了,小杨子没法听得见,但显然这句话非常重要。
于是他设法旁敲侧击萧遇带过来的旧人,果然,那人入内伺候见主子如此情态,既急又怒苦劝又低骂过后,最后顺着他引导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他从萧遇口得知,是交易。
相比起萧遇的茫然,裴月明和萧迟知道得更多。
人是昭明太子的旧部,那交易的意思,当然说的是这个了。
裴月明皱着眉头:“真的假的?”
萧逸说的是真话假话?
这个问题萧迟已经忖度过了,“应该是真的。”
“他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萧遇听的。”
裴月明秒懂。
也是说给皇帝听的。
萧逸此举还有个目的,就是降低皇帝的忌惮心。
萧迟裴月明都会想着设法往翠锦阁安插耳目,皇帝会想不到吗?
皇帝要放耳朵太容易了,他甚至可以先物色个合适宫院再把萧遇挪过去,保证两人不管在什么地方说话都没有遗漏。
并不需要像他们这么费劲。
所以,萧逸这番话,也是说给皇帝听的。
为什么要说给皇帝听呢?
人会对未知和不在掌控之内的事情更加忌惮,皇帝也不例外,他现在就是对萧逸是高度警戒加忌惮,这对接下来是很不利的。
所以萧逸给了皇帝个确切答案。
知晓了势力来源,哪怕其有些地方还不大明白,那也差很远的了。回归到已知和可掌控范围内,皇帝对萧逸的忌惮自然也随之降了下来。
不说忽略,也起码回归到和萧迟差不多的级别了。
裴月明赞成:“我也觉得是!”
她笑着给萧迟个赞的眼神,萧迟便伸手掐着她的两肋,把她半拖半抱了起来,这样趴着不会不舒服么?
他盘腿坐好,贴着她的背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继续低声说话。
“那这个交易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交易上头。
什么交易?
淑妃是和谁做的交易?
裴月明撑着下巴,说起这个淑妃,她真的挺感慨的,过去个符号般的人物,下子就鲜明起来了。
皇帝渣不渣,朱皇后毒不毒,这个就先不提了。这淑妃,能在这等环境下为儿子为娘家布置下这许多的东西。
宫里宫外,前朝内廷,最重要的是在她死后还直运行下去,直到萧逸长成接手,居然直都没有解体崩溃,真的挺厉害的。
就给皇帝当个替身在床上用用,真的是太浪费了啊!
吐槽完毕,回归正题。
淑妃是和谁做交易?做的是怎么样的个交易?这个交易对现在还有没有影响?
后两个不得而知,暂时能解答些的只有第个。
昭明太子死了,淑妃肯定不会是和他做交易。当然昭明太子若活着,就根本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这个可以排除掉。
那么,昭明太子遗下的势力,是谁执掌的呢?
淑妃肯定是和这人做的交易,这人是谁?
前朝的?内廷的?抑或其实两者都有,但他们互相有联系且体同心?
裴月明偷瞄了萧迟眼,被他敲了下头,萧迟笑道:“这是干什么呢?”
他忍不住亲了下她。
有潇洒有大方,光明磊落似骄阳般明灿;又温柔似水,寒夜的融融暖语烫得他的心像要化开似的。平时相处灵动娇俏,颇多可爱极了的小女儿姿态,越贴近她,就越喜爱得不行。
萧迟不会形容,反正这辈子他是要和她在起,谁也不能把两人分开。
裴月明揉揉脑门,她这不想起段贵妃嘛。
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关着门怎么议论也没法议论出来的,想看看有没什么线索,只能寻当年的旧人了解下。
诶,这不就想起了段贵妃嘛。
她是昭明太子妃,虽是内眷,但也算是核心圈的人物之了,要打听了解当年的事情,她是最合适的。
但也尴尬。
她嘀咕:“我就想着母妃那边嘛。”
这不怕他不得劲嘛。
萧迟这身份本身就尴尬,他个做儿子的,去问这些事情就更尴尬。
况且段贵妃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多坦然,别别扭扭的,问她也不保证肯定说。
更甭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反正就两字,尴尬。
不过出乎意料的,萧迟并没有太排斥说这个,他想了想:“好,那我们就去洛山趟罢。”
神色还挺缓和的。
当然,这只是因为说话的是裴月明。他和她之间,没什么不能说,旁人可就不会有这个待遇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才半上午,去趟晚上回来也赶得及。
萧迟有点犹豫:“正下雨呢?”
路会很颠的,他倒不怕,就怕她不舒服。
“没事,多垫俩垫子就行了!”
多大点事儿,谁知明天后天大后天还下不下雨?这时节,天天下也没啥出奇的。
太子才废,尘埃落定,这段时间才会相对清闲的,过后可就难说了。
所以得抓紧了。
裴月明说着就扒拉开他两条胳膊,趿鞋下地,吩咐王鉴去准备,而后叫取了出门衣裳出来,回头招手:“快点吧!”
早点出发,时间也宽裕点。
萧迟自然听她的,起身跟了过去。
……
利索换了衣裳,两人就登车直奔洛山。
路疾行,是挺颠簸的,午后抵达洛山行宫。
萧迟携裴月明换车登辇,没有外人,两人索性同坐辇。
沿着岸边的甬道直前行,湖边山麓的妙法观,淹没在片水雾朦胧。
裴月明路上还想着,这些话题有点太那啥,她外人,是不是回避下比较好?
他甚至已经斟酌好婉转的措辞了,不想,萧迟却没有去见段贵妃。
挥手,轿辇转头,拐进湖边个水榭,吩咐王鉴几句,王鉴飞奔去了。
他说:“这些事儿,问赵嬷嬷就好了。”
萧迟并不打算让段贵妃知道自己来过。这些事情,问赵嬷嬷和段贵妃并没什么区别,前者更好开口,甚至会更详细客观点。
很快,王鉴打着伞,殷勤遮着个人来了。
裴月明定睛看,很熟悉,就是常伴段贵妃左右的那个老宫婢。
原来她是段贵妃的乳母。
很枯瘦的个老妇人,恭谨守礼,看萧迟的眼神,却分外慈爱。
“昭明太子薨逝后?”
她讶异。
赵嬷嬷坐下后,说了几句话,萧迟便单刀直入,简单陈述下萧逸的情况,然后直接问了。
昭明太子,那真是段很久远很尘封记忆,刻意遗忘多时,突兀重新唤醒,赵嬷嬷怔忪良久,才回神说:“这些事儿,娘娘不知道的。”
她很肯定地告诉萧迟和裴月明。
“即便是太子殿下还在的时候,外事也是不曾和娘娘说的。”
其实这才是正常状态,男主外,女主内,像裴月明和萧迟这般的才是异类。
“那,昭明太子薨逝以后呢?尤其是……”
萧迟顿了顿:“母妃,母妃她……和父皇重逢前后,”他抿了抿唇,“是什么时候的事?”
要是旁人问,赵嬷嬷肯定半句不说并且要打出去的,也就是萧迟了。
盯着雨雾纷纷的湖面,怔怔恍惚阵,赵嬷嬷慢慢回忆着说起这些尘封已久的旧事。
“那是太子殿下的三年祭,那时候,大殿下也还在呢,聪颖活泼,谁知到……”
三年祭,逝者往生后的最后个重要祭日,皇帝驾临,亲自祭奠。
也是那个时候,皇帝和段贵妃重逢。
个已登基执掌天下,再无人压在头上,另个身素淡,君新寡。
两人都没有忘记对方,旧情复炽,件连自己都没法控制的事。
“我们那时,就住在皇城西边的西苑。”
国赖长君,先帝最后遗诏传位于五皇子,但在此之前,他肯定要把爱子的遗孀幼子安排好才能闭眼。
封了亲王,又让在南郊兴建王府,就是现在皇帝让改建给萧遇住的那座。先帝亲自拨款看图,填土兴工,不过这王府肯定不是时半会能建好的。
先帝就先在内苑划出块,重现建墙圈起,称为西苑,作为王府建成前段贵妃母子暂居之地。
原来西苑是这么来的,这可真是大手笔了,直接把御花园都圈出去块。
“可惜啊,最后这王府也没能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