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萧琰下令普通兵卒放下兵刃不杀,乒乓当啷一地,他们就凸显出来了。
很快被人发现了。
邬常背着萧绵狂奔。
踏踏狂奔冲过一条小巷,突兀刹住脚步,邬常陈云等人迅速转入。
里面有一口井,追兵越来越多,不得已,他们咬牙跳了进去。
闭气,下潜,头顶不断有脚步声,往井下眺望了好几次,幸好邬常他们下潜及时,没有露馅。
最后,脚步声远了。
但还是有人巷口,环视左右。
“头儿,怎么办?”
这不是办法啊,早晚会搜出来的。
邬常低声道:“杀了这几个人。”
杀了,再离开,现在见一步走一步了。
正当陈云一咬牙,撑着井壁要一跃而起的时候,忽他一顿。
耳边隆隆牛皮大鼓擂响,是城外的。
这是,要开战了?
可南城门没开啊?
怎么回事?
……
南城门没开。
可是西城门开了。
姜虔在矩州军经营了这么久,狡兔尚有三窟,他留了一个后手。
虎头大刀扬起,姜虔恶狠狠盯着萧琰,被堵住的嘴呜呜怒骂,后者冷冷驱马而来。
“都杀了。”
萧琰下令,将所有姜氏亲信尽数斩杀。
趁势,一举彻底排除异己。
可恨发现得晚了,不然他还能设伏敌军。
手起刀落,“咔嚓”一声骨折脆响,头发斑白怒目圆瞪的头颅滚落在地,咕噜噜热血喷溅。
萧琰冷冷挑唇:“你那小主子也很快被找出来了。”
一并下黄泉罢。
侧头,他正要询问进展,谁知这时,突兀城外鼓声大作,萧琰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报!!”
“不好了!西城门守卒被杀,西城门被打开了!”
萧琰霍地回头:“你说什么?!”
……
姜虔传信约定,南城门不行,即有变,让萧迟立即转往西城门。
一刻钟后,西城门开启。
但很快就会顶不住要关闭,务必抓紧。
到了约定时辰,南城门没开,萧迟眉心一皱,立即与周世昌等将转往西边。
夜色漆黑,所有人都盯紧了西城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忽“轰”一声,西城门缓缓拉开。
“将士们,冲啊!!”
先锋将赵琅暴喝一声,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带着先锋骑兵冲了出去。
萧迟立即下令:“擂鼓!!”
“轰”一声战鼓擂响,煞费苦心谋求的战机,终于到了!
萧迟侧头看裴月明,叮嘱:“你在外面,盯紧后勤即可。”
可不许进去。
不管什么情况!
“嗯,我知道。”
裴月明安抚他,“我会的。”
她不会武不擅兵,当然不会进去拖后腿,“你放心,我等你。”
她鼓劲:“此战,我们必旗开得胜!!”
“没错!”
萧迟转头看远处城头,此战,他务必大破萧琰,将此贼擒杀!
他抽出佩剑,“传令!!”
“全力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诶,最后一战了,这对兄弟还是要你死我活,不知段贵妃亲眼看了,有啥感受……
第127章
这是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战。
萧迟早有准备,赵琅率先锋军瞬间冲上, 紧接着, 百余步兵扛着一根足二三十丈的巨大树干, 即攻城用的擂木,呐喊着飞奔冲了上去。
擂木狠狠往前一塞, 落地“轰隆”一声, 连地面都颤了几颤, 巨大的树干直接牢牢卡主两扇大门,城门关不上了。
萧琰火速赶至,厉喝:“挡住敌军!!抬大石来!!”
呐喊声震天,人海战术去挡, 城门不大,一下子就堵住了,敌人暂时无法挺进。萧琰立即下令抬石来,直接把西城门堵死!
萧迟却是必要破开穰州城防的!
战鼓一响, 云梯紧跟着擂木而上, 令旗一挥,周世昌庞德亲自率军,蜂拥至穰州城下。
云梯, 火弹,投石, 兵士迅速攀上!
矩州军迅速反应过来,滚石,擂木, 火油,重重而下!
鼓声雷动,喊杀声震天!
在这个夏末的深夜里,一场激烈血战瞬间拉开帷幕。
萧琰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他必须拒敌成功。
而萧迟,却是决心要趁势攻陷叛军擒杀萧琰的。
这对轮廓有三分相像的同母兄弟,一个城头,一个城下,冷冷盯着远处迎风猎猎的帅旗。
“全力进攻!!”
“全力拒敌!!”
但其实,转劣为优以少胜多的战例还是很少的,就是因为少,才能成为经典成为传奇,流传千古。
自古以来的战争,绝大多数还是常规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兵将士气后勤缺一不可,即便再惊才绝艳的人物,战局也非一人能力可轻易扭转。
萧琰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内叛,牵涉范围并不小,兵卒心神未定之下,士气难免不足,又逢城门被破己方落於下风,又添几分了心慌紧张。
即便萧琰再三鼓舞,也远不及萧迟一方的气势如虹。
好的开头等于成功的一半,反之亦然。
从午夜鏖战天明,矩州军终于顶不住了,穰州城告破。
萧迟率军挺进,朝廷军自西城头冲下,展开巷战。
“主子!城门守不住!!”
萧琰看见了,堆石滚落,城门大开,擂木被拖走,流水般的朝廷军高呼着蜂拥而入。
他怒恨极了,“姜虔,你个老匹夫!!”
只恨没有来得及将这个老匹夫五马分尸!
只是再恨,亦无法挽回了,见势不好,萧琰当机立断:“鸣金收拢兵马,自东城门而出!!”
穰州城无法守住,只得弃了,兵马才是最重要的!
“是!!”
牧渊立即指挥收拢各营。
铜锣骤响,令旗挥舞,然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骑黑甲大将自南城飞奔而出,他额头横系素白孝巾,高声厉喝:“矩州的将士们,此贼狼子野心,窃我矩州大军,谋逆大乱,我父不从,竟惨遭横祸!!”
此人正是姜虔长子姜谷。
姜虔被杀,同批心腹亲信也当场身死,却有在其他地方正押过来的人侥幸稍停了一停,后再得令就地格杀。
邬常陈云一行离开水井以后,恰好碰上,遂设法将姜谷等人救出,同时被救出的还有老将陈宗。
这二三十人伺机飞奔而出,各自奔向自己统帅的营部,“谋反叛逆,罪及九族,弟兄们,切切不可继续随之!!”
“我等已受宁王殿下之命,功过相抵,即无叛逆之罪!!”
相比起萧琰,姜虔陈宗等人旧部,当然更听他们的。当即,就留下了一小半的人马。
萧琰切齿,可惜情况紧急,他恨:“走!!”
……
萧迟可不能让他走了。
立即率军急追。
此时,双方兵力已很是悬殊,朝廷军再加上姜虔陈宗所率的降军,已足足二十余万。
而萧琰此时兵力约莫十万。
三天时间,是足够萧迟准备好了的。
他和裴月明等人反复商议,是有预料过萧琰见势不好,可能会弃城遁离的。
他们判断,萧琰很可能选择北上矩州或者文州。
矩州是老巢,而文州则是连接云州谷州等萧琰已经拿下的州县,不容有失。
且文州山多水网纵横,非常适宜防守休养生息。
萧迟遂命霍参,待战事一起,即率五千军北上,拦截在北边群山的必经之道上。
无需恋战,只需设法拖延。
果然!
萧琰往东一段之后,改道往北!
正正遭遇霍参。
霍参不恋战,他筑了不少工事,稍稍一阻,旋即退后。
而萧迟穷追不舍,前后最多只差盏茶时间。
最终,萧迟在穰州北部群山的边缘追上萧琰。
非常惨烈的一战。
从中午一直到夕阳西下,残阳赤红,血腥冲天。
萧琰非常之□□,一直到了眼下,矩州军才现出颓势。
裴月明带着萧绵已赶至。
见此,萧迟毫不犹豫,将萧绵推出来。
“知道这是谁吗?!”
“此乃前任靖王萧芮遗孤,四皇子萧绵!!”
“若非萧荣,他正该是矩州之主!!”
“本王知道汝等不过迫于军令,并非有意附逆!!”
“只要放下兵刃者,一律免罪不杀!!”
数百卫兵齐声呐喊,将萧迟的话传遍整个战场。
萧绵驱马至高坡上。
靖王,四百载二十多代,历代都是矩州之主。而前任靖王萧芮,平西南叛乱威名赫赫,不过十数年,绝大部分人都还记得他。
萧绵眼睛还泛着红,因为姜虔之死。他养于深宫,这辈子都没独自站得这么高过,只姜虔的死为他添了悲愤,他鼓足勇气高声喊道:“萧琰乃逆渠,意欲窃我矩州,将士们,放下兵刃吧!!!”
其实战到此时,矩州军经已绝望生怯,全凭一股心气撑着,萧迟突如其来这么一出,那口气一滞,就接不上了。
有了台阶和希望,心思就一去不复返了。
“砰”一声,有人扔下兵刃。
萧琰大怒,倏侧头:“降者就地格杀!!”
横刀一劈,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
一滞。
片刻后,却有更多的兵卒扔下兵刃,“砰砰砰砰”锐响不绝。
“主子!!”
杨锐一脸飞溅褐红,急声:“卑职护您突围吧?!”
牧渊已顾不上说话,迅速去收拢心腹兵马。
不多,死忠就剩万余,是他们在伏牛山大寨精心培养的亲信精兵。
一见大势已去,牧渊杨锐等将立即护着萧琰趁机往群山突围。
这个时机选得好,降卒正处于无措状态,偏萧迟这边不能误伤,等到指挥降卒退开,牧渊等人已突围大半。
萧迟立即指挥合围。
但还慢了,拼命暴起厮杀一轮,牧渊等护着萧琰最终突围而出。
火速奔进群山。
萧迟厉喝:“箭阵!!”
拉满弓弦,陡然一放,箭雨激射而出,飞蝗般直扑而上。
“啊啊啊!!!”
惨叫连连,最后牧渊一咬牙,扑起将萧琰按到在马背上,他一滞。
萧琰回头,目眦尽裂:“叔父!!!”
窦广和牧渊,名为下属,实是半父,教导文武,尽心筹谋,多年苦心抚育。尤其牧渊,是他亲的表叔父。
牧渊摇摇头,看一眼杨锐,让赶紧给萧琰找马。
“……”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推了一把萧琰,砰地扑倒,气绝身亡。
“主子,主子!!”
杨锐一抹眼睛,拉着萧琰一推上马,他翻身另上一匹,厉喝:“走!!”
冲入山林。
一轮厮杀突围,再一轮箭雨,此时萧琰身边,只剩三千余人。
冲入群山,极利隐遁,成功脱身几率大大增加,但萧迟怎肯?
他立即命分兵合围,又吩咐霍参程昂各率三万兵马绕道而上,从两侧包抄,务必追上!
他和裴月明率中军从后急追。
可不敢单独留她在外面,还是和大军在一起更安全。
萧迟骂了一句:“属王八的吧?”怎么打都打不死!
只他挑了挑眉:“不过,这该是最后一回了。”
再追上,他必能将此人擒杀!
眉目凌然,自信飞扬,一身溅了些血迹的银甲映着夕阳,俊美逼人,非常耀眼。
“好!”
……
萧琰遁入穰州北部群山。
萧迟率二十余万大军,拉网式由后急追合围。
这穰州群山,其实裴月明来过,她从通县去往繁州寻求援兵,就是从此处经过的。
往北边略偏东一些,就是大雁山和伏牛山。
当初萧迟深陷杀机,被萧琰率军围追堵截,不得不跳入滚滚矩水之中以求生路,也不过就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罢了。
犹在眼前,角色互换。
不得不说非常戏剧化。
唯一不同就是,萧迟不过一时困险,只要脱离,前途光亮。
而萧琰,此刻却已算得上穷途末路。
离开牧渊,遁入群山,萧琰沉沉不语,忿恨之中,眉目一抹悲怆。
杨锐苦劝:“主子,群山莽莽,我们必能脱身回矩州的!!”
“回了矩州,又能如何?”
仅剩少许的留守兵马,不管是矩州文州还是云州,都保不住的。
杨锐语塞,半晌,他急道:“那卑职等护您遁离!!”
那就索性不回矩州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琰“呵呵”低笑两声,他心里清楚,不回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
宗室里头的布置,朝廷和地方势力扩张,乃至矩州一切,都不是个人有能力就可以发展起来的。
否则,这些年来,窦广和牧渊何必费尽苦心维持旧日人脉势力,并努力在这个基础上发展?